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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臨淄。
大批的軍隊和後勤輜重人員在徵召令下,迅速向臨淄附近集結,僅僅用了兩天的功夫,聚集在這裡的總人數就達到了十三萬之眾,臨時營地綿延四十多里,浩浩蕩蕩。
這些不僅是齊國的軍隊,還有齊地附近的郡縣兵。
齊國最初的時候有七十三縣,但按照這一時期的規矩,一個縣管轄的戶口總數通常不超過兩萬戶,超過了就要遷移人口,將一個縣切割成兩個縣。
而這,就是新修版郡國並舉制度的好處。
如果按照春秋之時的分封方法,諸如這種新設立的縣,只要依然存在於齊國的封地上,那就同樣屬於齊國,也就相當於是齊國在不斷壯大,慢慢的形成了周天子手中掌握的封地和人口越分越少,而諸侯的實力在幾何倍增的局面。
周天子坐困東都,一步步從天子變為郡守,再由郡守變成縣令,然後是鄉嗇夫,最後成了個鎮長……
嗯,昔日呂不韋滅亡東周的時候,惠文君雖然被秦軍所殺,但秦國卻並沒有斷絕了周人的祭祀,將周王室的後人遷徙到了一個叫做‘陽人地(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北汝河以北)’的地方,繼續延續周氏的祭祀。
雖然,陽人地,這名字聽起來不是很吉利……
但在新修版本郡國並舉制度下,新切割出的縣歸屬於漢國中央所有,縣令由中央政府指派,鄉嗇夫等小吏的名字也會登記造冊,存入中央政府的桉牘庫之中。
也就是說,齊國有七十三縣的封地不假,但永遠只能有七十三個縣,人口滋生和諸侯國無關,相反,隨著一個個新縣的設立,齊國在實際上是在不停被削弱。
畢竟,人口以及管轄的‘縣’這一行政單位的數量雖然沒怎麼變,但領土卻在一點點變小……
如果再搭配上推恩令……
至於諸侯國為了藏匿戶數而使用的小手段,其實那也是春秋戰國時期就玩剩下的爛招數了。
漢承秦制,其中有一條專門就是針對四世同堂,五世同堂這種只有一戶,但卻有幾十口子人的大家庭用的。
那就是民有二男不分家,倍其賦。
指的是一個家庭裡有兩個成年的男丁,則需要上交雙倍的人頭稅,不光是成年男子的人頭稅,小孩和女人的也全部加倍。
這樣,只要人口普查到位,每年的上計文書複核精確,除非諸侯不收治下百姓的稅,否則就不要想著藏匿人口。
當然了,最直接最有效地方法,還是藩國的國相由中央政府任命,日常把藩王當賊一樣去防,當豬一樣去養……
不過這一點需要慢慢來,畢竟現如今的諸侯國大多都是血親骨***迫太緊傳揚出去了名聲不好聽。
“所以,這就是你建議趙堯擔任趙相的原因?”
臨時營地中,和劉盈並肩而行的張不疑小聲滴咕,想起當日劉如意那一臉錯愕的表情,就覺得一陣好笑。
劉盈點點頭:“嗯,趙堯賢才一個,在東宮擔任小吏浪費了,先去趙國曆練歷練,若是表現得好,將來還有重用。”
張不疑斜了他一眼:“什麼是表現得好?比如把該給如意的錢全給昧下?”
“什麼昧下?說的那麼難聽,那叫做漂沒,懂不懂什麼叫做語言藝術?”劉盈大力甩了甩袖袍,搖頭晃腦:“士大夫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是他們先動的手,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張不疑嗤笑兩聲不再多說,他對於劉盈有多記仇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而且所謂的戚姬母子先動的手,無非就是戚姬想給自己的親爹謀個高位,於是枕頭風下,周昌空降成為太子詹事,日常看不慣劉盈的所作所為,勸諫不成,就氣到結結巴巴的告御狀去了……
其實按照他爹給他的分析,這更多的是皇帝在敲打太子,畢竟天家父子不比尋常人家的父子,雖然相愛但也相殺,很多時候這種相殺甚至連他們雙方自己都沒有察覺。
重要的是哪怕是他爹,也覺得劉盈有時候做的比較出格,以太子之位行使皇帝的威權,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容忍的。
所以張不疑覺得,劉盈舉薦趙堯做了趙國的相國,並不是在報復戚姬,而是在和劉邦較勁……
相愛相殺,又是一次相愛相殺……
只不過倒黴的是莫名躺槍的劉如意罷了……
於是張不疑看著死乞白賴非要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然後如同鄉巴老進城般東奔西跑的劉如意時,在心中為對方鞠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你看,那驢子已經在縮耳朵了,那廝再摸人家屁股,必然會被一腳踢飛!”
劉盈用手肘捅了捅張不疑,指著遠處正在一臉興高采烈拍驢屁股的劉如意,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嗯,驢子或馬這種大牲口在發動攻擊前,通常都會向後縮著耳朵,然後側臉打量自己和敵人的距離,之後就是一腳飛踹……
據說泰晤士報曾經寫過報道,說是每年死於驢擊的人數遠大於飛機失事的人數……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至於劉盈此刻沒有做出更多舉動的原因,是因為在劉如意麵前的是一頭小驢,踢不死人,最多踢斷兩根肋骨……
因此,區區致命傷,算不得什麼。
但張不疑不那麼想,劉如意是跟著他倆一塊出來玩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戚姬奈何不得劉盈,但只怕會把他撕吧撕吧吃了……
哪怕小蘿莉和戚姬義結金蘭……
“快,去把趙王叫回來。”
張不疑轉頭吩咐了一句身後的衛士,旋即看著劉盈,臉上掛上了揶揄的笑容:“我聽說,止陽和戚夫人曾經斬雞頭燒黃紙的拜了把子?”
嗯,關二爺作證……劉盈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張不疑捏著下巴說道:
“這麼說來,我算是趙王的長輩了……啊喲,疼疼疼,別打了……”
“你是不是想說你也是我的長輩?呵呵,給爺死!”
在劉盈追打張不疑的時候,人群中一個黑臉漢子突然竄了出來,攔在劉盈面前,而他口中說出的話,讓他免於命喪當場的厄運。
“殿下,果然是殿下!小民田七,叩見太子殿下!”
吔,我都穿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劉盈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短打扮,滿臉震驚的表情。
而在劉盈身側,看著拜倒在地上的田七,那些扮做路人的東宮衛士緩緩將抽出的長刀收了回去,一臉心有餘季的神情。
如果今天撲出來的是個刺客,雖然劉盈內裡穿著軟甲不會有致命的風險,但他們這些人只怕難辭其咎,一輩子的前途就此蕩然無存!
“起來吧。你,認得我?”
“小民參加過垓下和項籍的戰鬥,還是殿下親自挑選出的選鋒勇士!”
劉盈眉頭微蹙,心如電轉,恍然大悟,用力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道:
“啊……我想起來你了,當年我見你用長槍做撐杆跳,跳進了西楚步兵方陣之中,還以為你死了呢,沒想到你還活著!好樣的!漢軍全是勇士,但你是英雄!”
“命大、命大,殿下過獎了……都是託太子的福。”田七摸了摸腦袋,對四周湧過來的人群說道:
“當時我腦子一熱就跳了進去,本來以為這下死定了,可沒想到楚軍也傻了,然後我胡亂殺了兩個人,他們就全跑了……”
他說完,像是想起來什麼,從身後拉出來了一個約麼十六七歲的少年,笑著對劉盈說道:
“本來這次下達的徵調更卒的徵召令上沒我的名字,嗯,託殿下的福,我已經爵至不更了……但我聽說這次還是太子掛帥,所以不光我來了,我還把我兒子也帶過來了!”
“這樣,我們父子倆都能在太子麾下作戰了!”
劉盈眼眶一紅,臉上強行擠出笑容,拍著田七的肩膀說道:“很好,很好……不過這次不只你是上陣父子兵,我也是!其實陛下才是主帥……”
“嗯嗯。”田七漲紅了臉,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道:“但我還是想要跟著殿下作戰!”
而在田七說完,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我也是,我今年已經服過更役了,但聽說太子在,所以請我堂弟喝了一頓酒,頂替他來太子身邊效力!”
“還有我……”
“我是被我爹安排,頂了姐夫的更役……”
劉盈環視左右,看見的是一雙雙真摯中帶著羞赧的眼睛,不過面對著劉盈的視線,那些眼睛並沒有絲毫退卻,相反,變得越發熾熱,於是他搖著頭說道:
“其實我挺不想聽到你們這麼說的……為什麼呢?因為你們這樣,我還怎麼好意思不把藏起來的好酒和你們分享呢?”
“來人啊,把咱們帶的酒全拉過來,今天不醉不歸……”
“你們知不道,那幾車酒可是當今皇帝陛下要喝,我都沒捨得給他喝的陳年佳釀!”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被擠到了人群之外的張不疑用肩膀碰了碰身邊的劉如意,拉著他遠離了人群之後,用只能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現在,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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