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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西南十里,地勢漸漸走高。
無他,遠處就是秦嶺。
這裡是帝國理工大學位於秦嶺邊緣處的一座新校區。
朝陽清麗光線之下,山腳下是一片面積極大,由青青草甸丘陵組成的緩坡,起伏不定有若凝固的海浪,青草茵茵如畫,畫間隱現幾十條大大小小的道路。
主路兩側遍植槐樹,畢竟國槐為公卿大夫之樹,縱使學生用不上,但學校裡的院監和祭酒卻很樂意討這個彩頭……
教書育人和治國平天下並不衝突。
而在草甸之上更是花樹成群,雖是夏日炎炎,但依舊滿是盛放的花朵,美麗到了極點。
“我發現一件事。”
張不疑從馬車上探出腦袋,一臉認真的表情。
劉盈雙手抱臂:“我不想聽。”
張不疑:“……”
在他旁邊,一個穿著窄袖獵裝,矮墩墩的身影重重打了劉盈一下,接著眉眼彎彎:“說,我想聽。”
死夾子,你給朕等著……劉盈揉著肩膀怒視對面的劉樂。
張不疑無視劉盈,笑眯眯的扭頭說道:“你看那些花樹,好像不論從東西南北哪個方向去看,都排列的很整齊……就,看起來看特別舒服!”
“真的嗎?”劉樂一肩膀將劉盈擠開,趴在車窗前:“真的唉……不過那些花好漂亮啊,等下走的時候挖兩顆帶回去種在公主府!”
張不疑拍了拍胸口:“好!包在我身上!”
劉盈滿臉懵逼。
他皺著眉頭說道:“怎麼說呢……咱們是皇族,不是蝗蟲!你倆是強盜嗎?”
“小氣,弟弟是個小氣鬼!”劉樂揮舞著手臂。
“就是!”張不疑靠山在側,底氣十足:“別的不說,我們之前還向帝國理工捐了一百萬錢!挖兩顆花樹怎麼了?”
劉樂雙手叉腰,壕氣撲面而來。
劉盈頓時敗下陣來。
他弱弱的說道:“那些花樹嚴格意義上講,其實並不是帝國理工的財產,他們只有種植和料理的權力,不能自己留種,不能轉賣贈送……”
“嗯?”劉樂歪著腦袋:“我不理解。”
另一邊,一路之上安靜如雞玩著‘華容道’的盧虞抬頭解釋道:“阿姊,這就是專利……不過阿姊想要的話可以來御花園挖,這種花木藍宮中也有的。嗯,畢竟這個專利權歸少府……我還是嗦了蒜噠!”
“宮裡也有啊?失誤了。”劉樂先是點頭,旋即瞪著劉盈:“這麼好看的花為什麼不主動送過來?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姐姐?沒良心!我要是早知道你這個樣子,小時候那些好吃的我絕對不會分給你……”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劉盈眉頭緊鎖,臉上卻是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唸經的樣子。
劉樂鼓著腮幫子,努力做出氣鼓鼓的神情,只是豆豆眼裡卻滿是笑容。
此刻和劉盈的鬥嘴,讓她依稀回到了童年。
歲月是把殺豬刀,帶走了她的青春和很多的美好,但卻唯獨給她留下身上的肉肉……
張不疑在旁邊問道:“花木藍?我記得這種花不長這個樣子的呀?”
劉樂問道:“什麼意思?”
張不疑扭頭說道:“你沒發現那些花樹和咱家院子裡種的那些花很像嗎?這就是花木藍呀!忘了?就是那種只在夏天開花,而且一開花就是一個多月的花木藍!”
“嗯,你記不記得無忌有次上火,我就是摘了一點這種花給他煮水喝……好的可快了!”
劉樂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花木藍啊,我還以為是戲劇裡那個替父從軍,跟隨婦好一起征伐鬼方的花木蘭呢……怪不得我找了半天也沒見那株花樹修剪成了人形……”
她自嘲著笑了笑,接著看向劉盈,瞪著眼睛:“道理我都懂,但你這裡的花木藍為什麼辣麼大?”
劉盈攤手:“所以,才是專利啊。”
盧虞掩嘴輕笑。
她對此有所瞭解,畢竟上次這種專利劃歸少府的時候,宮中正巧是她在掌權。
不過,她並不打算搶在劉盈前面向劉樂解釋。
聰明的女人,在外面要給自己的男人留下足夠多的面子!
這是她娘偷偷給她說的,不會錯!
劉盈左看右看,笑著說道:“花木藍不僅是個藥材,而且還耐寒耐旱耐潮溼,很好養不說,而且還能作為染料,只需要簡單加工就能從中獲得靛藍色。”
“像這種染料的價格有多貴,不用我多說了吧?”
張不疑點頭。
他看向有些蒙圈的劉樂解釋道:“前天我去市場上看的時候,天然靛藍最便宜的也要千錢一斤,而且成色還不好,要是那些顏色特別正的靛藍,輕輕鬆鬆可以賣到萬錢以上!”
劉樂暗暗咋舌。
她雖然窮的只剩錢,卻並不是何不食肉糜之輩。
但下一秒鐘,她問道:“我記得四叔說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然說的是學生勝過老師,後人勝過前人,但也是在說靛藍染料是從藍草之中提取。”
“所以,為什麼不用藍草製作染料,要用花木藍?”
盧虞用力鼓掌滿臉崇拜:“阿姊好厲害!隨口就能引經據典!”
她是的發自內心。
嗯,這可能就是學渣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劉樂頓時昂起頭洋洋得意起來。
劉盈輕嘆:“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啊……藍草和花木藍中獲得的靛藍雖然都是靛藍,但其實顏色有所不同。”
“畢竟藍有五種,菘、蓼、馬、木、莧……”
“採用相同的手法,分別用兩種最純正的靛藍染出來的布料放在陽光下一對比,你就能看出其中差異了。”
“藍草的藍……怎麼說呢,就是看起來不是那麼高階。”
“所以,一般民間染布多用藍草之藍,而有錢人,以及官員諸侯們大多穿的是別的材料染成的靛藍色衣物。”
劉樂滿臉震驚,豆豆眼越睜越大。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顏色居然還有這麼多不同,畢竟她女漢子來著……
劉盈接著說道:“我很早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我們能讓花木藍這種植物長得更大、枝葉更加繁盛,那麼是不是就有了更多提取天然靛藍的材料?”
“如果能的話,這不僅僅是豐富了大漢的色彩,讓更多人可以穿上彩色的衣服,重要的是還能讓不知道多少人脫貧致富,改變數以萬計的普通家庭的生活狀態。”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馬車微微轉向,金色的陽光從車窗灑入,照耀在他的身後形成光暈,讓他多出了幾分神聖,宛如那些僧人鼓吹的那樣。
大漢天子,人間之神,聖佛轉世!
我的皇帝哥哥……盧虞瞪大眼睛泛起了花痴,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不要眨眼,很是貪婪的想要將這一幕永久記憶在心中。
劉樂看了看身邊的張不疑,悠然長嘆,但旋即變得與有榮焉起來。
這是別人的老公,但卻是她的弟弟!
張不疑按捺住了想要痛哭流涕的自己,岔開話題:“不是說專利的事情嗎?怎麼又說到國計民生了?”
劉盈滿臉嘚瑟:“你說的對,但這就是奎桑提……不,是朕即國家啊!”
張不疑:“……”
劉盈接著說道:“我當時想的是,搞出一個高產的花木藍品系出來。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就將自己的想法形成文字,送到了皇家農業大學去,讓學校的老師帶領學生完成這個課題。”
“於是,就有了你們看到的這個特殊花木藍……”
張不疑扭頭盯著那些高約一米左右,被修建成球形的花木藍:“這是成功了?”
畢竟他家裡花圃中種植的花木藍,個頭很小,大約只有一尺多高,再往上長就變成了匍匐在地上的樣子。
無他,枝丫太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
但帝國理工這裡的都快長成樹了!
同樣播種密度下,植株長得越高,枝葉花朵的數量就會越多,那麼提取靛藍的數量也會越多。
所以,這貌似是個商機啊……張不疑捏著下巴微微思忖。
劉盈先是點頭接著搖頭:“成功了,但也沒成功。”
張不疑問道:“此話怎講?”
劉盈回答:“這是和我不能跟你說的某種樹雜交之後的產物,長得高了,葉子也多了,但似乎改變了原本花木藍的某種特性,導致可以獲取的靛藍數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張不疑愣住,久久沉默之後說道:“也就是說,改良雜交之後,花木藍從原本的搖錢樹,變成了一個單純的觀賞物?”
劉盈打了個響指,強行挽尊:“怎樣,好看吧!”
張不疑滿臉‘你是在逗我’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培育這個新品種,花了多少錢?”
劉盈豎起一根手指。
張不疑歪著腦袋問道:“一萬?十萬?不會是一百萬吧?”
劉盈重重點頭:“你猜對了!”
敗家子啊……張不疑暗暗點頭,再度確認了一件事。
那就是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
劉盈也是滿臉無奈:
“這種涉及到遺傳物質的雜交改良,本就是一種豪賭,賭對了就震驚天下造福蒼生,賭錯了就擦掉眼淚重頭再來!”
“大父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你們要聽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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