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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彩燈高懸,琴瑟齊鳴。
送膳的宮女彷彿穿花蝴蝶般優雅異常的送來珍饈百味。
今日又有倒春寒,故此劉盈決定今日家宴吃涮鍋。
此刻在他面前,長長的几案上擺滿了佐料和食物:醬汁、蒜泥、芥茉、胡椒、蕪荽、韮黃、蔥姜等調料盛在小碟內,又有鹿脊、猩唇、羊項、雞舌、蝦仁、駝峰、牛肉、草蘑等各色食物,切好碼片,狀若花瓣。
桌子中間有一隻宛若青銅大鼎的式樣古樸的紫銅火鍋,鍋中沸水滾滾,熱氣騰騰。
劉盈環目四周,所見皆是一張張笑臉,不過椒房殿雖然佔地很大,然而今日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因此諸如劉信的‘百子’,劉肥那幾十個兒子就只有幾個正妻、王后所生的嫡子能坐進這裡,剩下的庶子全數去了隔壁的一間偏殿飲宴。
其餘諸如楚藩、代藩以及最後趕來的荊王劉賈一系也是如此。
只是劉盈例外。
位於椒房殿的不僅有劉炎,還有劉啟、劉德、劉弘、劉武以及劉暄和劉野兒。
尤其是劉暄,此刻她就趴在劉盈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嗯,準確的說,她是喝醉了……
侄女賽家姑!
劉邦和盧綰等人在餐前閒聊的時候,劉暄很是自來熟的湊過去玩。
然後,大家聊嗨了,劉邦不知道從哪弄來一瓶高度數蜜酒。
劉暄淺嘗了一口。
甜的。
不辣!
她連幹三杯,等到酒精上頭,於是倒頭就睡……
而罪魁禍首,此刻正縮在呂雉身後,眼神躲閃,根本不敢和劉盈對視!
銳利的劍銳利的眼……劉盈目光炯炯。
呂雉默默挪動了一下,將劉邦完全暴露在劉盈的視線中。
劉邦大怒。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背叛!
畢竟呂雉應該是那個和他始終站在一起的女人!
如今,這個女人卻因為別的男人而背叛了他!
雖然,別的男人指的是對方的兒子……
可那也不行!
劉邦頓時理不直氣也壯了起來。
劉盈長嘆,看看依舊呼呼大睡的劉暄,讓人將她送到偏殿的竇漪房處照看。
作為一個女兒奴,他們家歷來都是慈父嚴母。
雖然這丫頭今天又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可劉盈還是下不去手加以管教,自然只能甩給竇漪房了……
畢竟竇漪房對他是真愛,兒子和女兒都是充話費送的……
見到劉暄被送走,劉邦稍稍鬆了口氣。
他看看面前餐桌上的珍饈百味,但半分食慾都沒有。
餓。
但不想吃。
於是他擺擺手,示意讓人將面前的所有食材都撤下去。
呂雉皺皺眉:“又在搞什麼?”
劉邦有些委屈:“沒胃口,不想吃。”
此刻,他莫名有些像小孩子。
這種場面呂雉見的多了,因此很有耐心的問道:“那你想吃什麼,我吩咐人給你做。”
劉邦想了想,回答道:“面片湯。多切一些軟爛的羊肉!”
“好好好……”呂雉猶如在哄小孩子的笑著說道:“這就讓人給你做!”
劉邦卻搖了搖頭:“別人做的沒那味!”
呂雉皺眉:“你不會是想讓我做吧?”
劉邦用力搖頭:“你做?那還不如我做!”
“什麼?我問你你什麼意思?”呂雉瞪著卡姿蘭大眼睛:“我自從嫁給你開始,家裡的飯不都是我在做?後來我就是懷著劉樂,也沒有讓你少吃一頓熱乎飯!”
“沒良心!”
她做出總結,死死盯著劉邦。
劉邦把臉揚起,看著房梁:“反正不吃你做的!”
僵持了一會,呂雉妥協,輕聲說道:“要不,我把曹氏叫過來?”
劉邦滿臉傲嬌,輕輕點頭。
片刻後,曹氏匆匆而來,扁起袖子,笑容滿面的開始做面片湯。
此刻,她有一種重新回到沛縣的感覺。
那時候劉邦也是在家裡隨便扒拉兩口,然後就跑到她的小酒館,很不客氣的讓她洗手作羹湯……
而到了她這個年紀,情啊愛啊的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所追求的,是一種陪伴,一種被人需要。
現在,這種感覺充斥著她的心。
所以,曹氏在利用小碳爐給劉邦做羊肉面片湯的時候,還不忘順便給他溫了一壺黃酒……
呂雉皺皺眉,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七十而隨心所欲。
況且今天乃上元佳節,她不想用禁酒令來約束劉邦。
但有些話她還是一定要說。
“花雕雖好,可不要貪杯喲……”
“最多三杯!”
劉邦大喜過望,重重點頭。
曹氏將黃酒倒出大半,只給劉邦留下了三杯的量。
劉邦滿臉懵逼。
其實吧,他剛才是在敷衍呂雉……
但沒辦法,只能抿兩口過過乾癮了……
於是,劉邦興奮的搓著手,遠看就像是一隻頭上頂著一團雪的蒼蠅……
廊柱後,和張不疑並肩坐著的劉樂用力抽動了一下鼻子,目光順著香味望了過去。
然後,她握著吃剩下的半隻雞腿慢慢走了過去。
“曹姨,有我的嗎?”
曹氏自然不會拒絕,滿臉寵溺的點點頭:“有有有,沒有誰的也不能沒有我們家芷陽的啊……”
你舅寵她叭……劉盈也湊過去問道:“那我的呢?”
劉邦瞪著眼睛,左看右看:“幹什麼、幹什麼!那麼多東西還不夠你倆吃,非要來跟乃公搶?”
劉盈哪管許多,隨手拎了個碗,徑直蹲守在了鍋邊。
遠處,劉肥猶豫了一下,然後也拎著碗走了過來,很是自然的將劉盈擠到一邊去,然後給劉樂讓了個位置。
什麼鬼?大胖子你有病吧……劉盈瞪著眼睛:“大哥,你能等下一鍋嗎?你這一筷子下去,別說是我了,就算是咱爹也沒的吃!”
劉肥也不說話,只是眼疾手快的劃拉了一碗,遞給旁邊眼巴巴的劉樂,接著保持著將劉盈擠開的姿勢,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劉盈滿臉懵逼。
劉邦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
呂雉和曹氏對視一眼,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曹氏用筷子敲了一下劉肥,將他趕走,笑吟吟的看向劉盈說道:“等下我多給你放兩塊肉!”
…………………………
飲宴結束。
天也徹底黑了起來。
此刻正適合賞燈,順便到處走走消消食。
劉盈斜靠在廊柱上,百無聊賴。
嗯,他被禁止去猜燈謎。
畢竟那裡面有相當一部分是他的作品……
劉信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遞給他一竹筒奶茶。
這是劉盈早些年做出的吃食,旨在培養漢人小孩子喝奶的習慣。
畢竟在此之前,絕大部分漢人都乳糖不耐受,但若是小孩子從小不斷喝奶,身體裡那種可以消化乳糖的酶就會一直存在。
此所謂每天一杯奶,強壯大漢人!
不過普通百姓喝的不是這種加了糖和其他小料的奶茶,僅僅是純牛奶加抹茶調味。
糖很貴,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起。
劉盈接過喝了一口,問道:“大哥想好了嗎?想要哪塊封地?”
劉信笑了笑:“你想給哪塊就哪塊!反正我不打算離開長安城,所以哪都行,我不挑……”
劉肥從旁邊探過一顆胖頭,問道:“喲?這是終於想通,要給大哥封王了?”
劉盈懶得理會那廝。
其實劉信早就可以封王了。
畢竟他是劉邦大哥的唯一後代,劉邦大嫂早已不在人世,無論當初有多大的仇,這種仇恨都會隨著當事人的逝去而煙消雲散。
因此,僅憑藉劉信是劉伯獨子,封王也是理所應當。
更何況劉信這些年居功甚偉。
如今的日南都督府早已是一片魚米之鄉,雖然那裡的土著十不存一,可這對漢帝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都有成千上萬噸糧食從紅河河口起航,一路沿海岸線北上,保障漢國本土不缺少糧食。
主要是飼料。
一年三熟的水稻口味遠不如北方旱稻或是黃河灘大米,因此用廉價的糧食來餵養牲畜是一件很划算,也絲毫不浪費的事情。
劉盈看著明說無所謂,但卻一臉殷切的劉信,斟酌著說道:“大哥乃我劉氏至親,又是大伯父唯一的子嗣,不如就做個建陽王,轄地十個縣可好?”
劉信大喜。
建陽就在微山湖東邊,和沛縣僅一水之隔。
重要的是他爹劉伯的墳塋並沒有遷走,現如今依舊在沛縣。
如果他封建陽王,就可以將劉伯的墳塋遷到封地內,就近祭祀,以盡孝道。
所以,他看向劉盈的時候,眼中就充滿了感激之色。
劉肥也點點頭:“老三,這回你做的不錯。”
他說完,將跑過來找他玩的劉炎高高舉起,讓他騎在自己肩膀上,一大一小兩個胖子溜溜達達的去另一邊猜燈謎去了。
劉信向他拱拱手行禮,也跟了過去。
劉盈微微搖頭。
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劉大胖但凡找到機會,要麼就直接懟他,要麼就各種陰陽怪氣,但那廝卻對劉炎格外好,別的不說,劉肥那幾個兒子都沒有如劉炎這般騎在他的肩膀上過……
可能,是因為胖胖相吸……劉盈默默點頭。
緊接著,他莫名感受到了一種寒氣。
他轉過頭,看到的是眼巴巴盯著他看的劉啟。
劉盈皺皺眉頭:“你現在都快和我一般高了,我可舉不起來你!”
劉啟搖頭:“父皇,你可記得當日你我和姑父一同出去玩時,你答應過什麼事?”
劉盈也搖搖頭:“不記得了。”
嗯,假的。
劉啟滿臉委屈,大聲說道:“父皇說,要帶我去看看新電廠的!如今要說話不算數了嗎?”
劉盈無奈,撓了撓頭:“行吧,明天就去。父皇怎會誆騙你呢?適才是在逗你玩呢!”
劉啟這才開心起來,大聲道:“那、父皇,咱們一言為定!”
劉盈點點頭:“一言為定。”
劉啟向身後指了指:“我先去幫弟弟猜謎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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