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不中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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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記得祠堂那邊根本沒有很深的井吧?怎麼會淹死?”
少年郎驚聲否認道。
另一個瘦一點的少年,一直沒出聲,聽到他驚聲,有些不信的模樣了後,才皺眉思索道:
“我原也是不信的,方才我和阿飛跑過來之前,我鑽到人群裡瞧了,應該是沒氣了,也沒法救活了,臉都青紫了。”
少年郎謝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後站著的花時。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說什麼:“你……”
花時皺著眉,思緒翻滾間,十分混亂。
她低聲說:“先帶我過去看看再說吧。”
謝虎給站在跟前的兩個夥伴使了個眼色,示意兩人趕緊帶路。
阿飛和阿林相互對視了眼,又看了看起先被兩人給忽略掉了的花時,剛想開口問這是誰,卻被謝虎用眼神瞪了回去。
十幾年的好兄弟了,兩人這點眼色還是能看得懂的,便收住了聲,忍著沒往下問。
在兩人的帶領下,花時跟著,很快便來到了祠堂的位置。
此時,剛中舉的花舉人,名頭都還沒捂熱,就跌進了井裡,被淹死了的消失,像一堵漏風了的牆,村中四下都收到了風聲。
很多村民,看熱鬧的看熱鬧,唏噓不已的唏噓,一個個圍在祠堂門口的位置,將這平日裡原本人煙稀少的地方,圍得水洩不通。
“聽說了嗎?那傢伙剛中舉呢,都沒來得及威風,就給淹死了……”說閒話的男人唏噓不已。
“是啊,可憐的喲……”同情的婦人嘆息。
“哈哈……這算什麼個事啊,好好的,怎麼就被淹死了?還有,他怎麼好端端的,跑到這麼個偏僻的地方?得到好訊息,不應該先跑回家中報喜嗎?要不是他娘來找,說不定明天被凍成冰了,都沒發覺。”覺得奇怪的男人說。
“哈哈……我倒覺得挺活該的,你是沒瞧見老虔婆那得意的嘴臉,要真的沒事兒,老虔婆的尾巴都要翹天上去了。”幸災樂禍的老婦人笑著說道。
“你說什麼呢?人都死了,你也不積點陰德,說這種話,人該不會是你推下去的吧?”一旁的婦人捏著鼻子冷嘲道。
“你別血口噴人,人死了,賴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讓他死的,我才剛從家裡過來,衣服就披了件就跑出來了,襪子都沒穿,你瞧瞧,你說話時都不會動動腦筋的嗎?誣陷我推的?該不會是你推的吧?!”
那老婦人也不是個善茬,被人含血噴了立馬尖聲,反駁了回去,甚至還倒打了一耙。
就這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爭得面紅耳赤時,差點沒打起來。
要不是旁邊的人攔著,還真說不定,這兩個都一把年紀的人,就要掐打起來了。
圍堵的人群,沸沸揚揚,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有的人幸災樂禍,有的人只是為了看熱鬧,冷漠地說著事不關己的話,有的人覺得可惜又可憐……
畢竟寒窗苦讀幾十年,一朝中舉,竟落得這般下場……
花時趕過來時,還沒走近,便聽到了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圍堵的人太多了,她踮起腳,都沒能看到李氏那熟悉的身影,和花父的身影……
人群都堵在祠堂門口,用不著猜,也知道,人應該是被挪進了祠堂裡邊,所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們,都圍著在這邊看。
“都讓讓,都讓讓!人家姑娘來了,你們堵著幹什麼?!讓她進去啊!”
花時正躊躇著,該怎麼擠進去的時候。
站在她身旁的少年郎謝虎,突然揚高了聲音,衝著人群大聲嚷嚷著。
吵鬧紛雜的人群,似乎靜默停頓了一瞬,站在最外邊的村民,甚至轉回頭,朝著花時看了過來。
在謝虎三人的幫忙下,花時有些艱難地,一點點擠了進去……
“嗚嗚嗚……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嗚嗚嗚!……”
擠進了祠堂後,耳邊吵鬧的人群聲散去了些,但李氏的哭喊聲,猝不及防闖入她耳中。
花時抬眼看去。
李氏那蒼老佝僂的身形,跪趴在地上,她身前不遠處的地上,躺著個深藍色身形的人……
花時走近了兩步,定睛看去。
是花辭遠……
花辭遠那張熟悉的臉,了無聲息,凌亂的頭髮溼漉漉地垂著,雙眼緊閉,臉色青紫,胸膛上,露出的白色裡衣,能清晰地看出,一點起伏都沒有。
“啊啊啊…!!我的兒啊!你給我睜開眼!看看娘啊!你……嗚嗚嗚……”
哭著連連的李氏,突然情緒崩潰,跪趴在花辭遠的身上,嚎啕大喊大叫。
花時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腦海在方才的一瞬間,是空白的……
太猝不及防了,她完全沒有料想過的。
花辭遠怎麼會無端無故,突然就溺亡了,明明中午的時候,才說中了舉的,以後就是老爺了,所有人眼裡,花辭遠前途無量,怎麼眨眨眼的功夫,就這麼沒了……
花時的視線落在花辭遠那被泡得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
突然,有人朝她走了過來,開口對她問道:
“你、你是辭遠的大姑娘吧?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花時頓了頓,好半響反應過來,扭頭朝開口說話的那人,看了過去。
是個鬍子拉碴,臉色瞧著有些憔悴的中年大叔。
他似乎被花時定定地看了兩眼,心裡有些不自在,不自覺地雙手交疊著,搓了搓。
他接著又說道:“我也是宗族上的長輩,你叫花叔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族裡幾十輩才出怎麼箇中了舉人的,這會兒好訊息都沒傳開多少,就傳來了他溺亡的訊息。
花庭敬此時面色尤其難看,僵硬的模樣,痛心疾首。
花時抿了抿唇,才開口喊了聲:“花叔。”
花庭敬擺了擺手,又皺眉低聲道:“真的是,好端端的,怎麼就出了這麼個事……”
花時注意到他褲腳和手腕處,都是溼的,又轉頭看了看他身後站著的兩三個比他稍年輕些的男子,同樣都是褲腳和手腕處的衣裳是溼的。
她緩了緩心緒,出聲問道:“人是在哪裡找到的?是你們幾人先找到的嗎?”
即便是看到了花辭遠屍體,花時扔覺得事出蹊蹺。
她仍覺得奇怪……
雖不說她自己有多瞭解花辭遠的性子,但是花辭遠在知道自己中了舉後,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第一時間定然是先跑回家來,告訴李氏他中舉了才是。
且從十一月花辭遠考完試回來,他便一直很篤定自己能上榜,時常與李氏說起,每每李氏動怒的時候,她便總能聽到花辭遠在李氏的耳邊唸叨自己定會上榜中舉一事。
時間長了,李氏聽得膩煩了,到近來的小半月,花辭遠便很少再主動提起,一直到今日花離說起。
說花辭遠自個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看榜了,雖說他十分篤定自己能上榜,但知道這一天是放榜的時日,他也沒敢告訴李氏,而是偷偷自己一個人溜出去看了榜。
而在以上的種種因素下,花辭遠在知道自己中榜了後,天大的好訊息,他不可能會在外邊溜太久,且村口那個張貼的榜單,並不是他一個人能看,這時候,花辭遠定然是選擇跑回家,將這一好訊息告訴李氏才是。
不論是她,還是花辭遠,或者說是整個花家的人都知道,李氏是多麼盼著他考取功名,供他讀了幾十年的書,就為了這天。
花辭遠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怎麼可能會,在知道自己中了榜後,竟跑來這麼個偏僻的地方,還失足落井裡溺死了……
花時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
花庭敬聽她問,也沒瞞著,轉回身指了指身後站著的那兩人,說道:“是他們兩個先發現的,然後跑去喊人,後邊我先趕了過來,我們四人便合力,將他撈了起來。”
他頓了頓又說:“就在祠堂左側的那個四方井裡面,像是溺死好一會兒了,人都浮了上來,不然還發現不著。”
花時皺著的眉頭便一直沒有鬆開:“四方井?”
花庭敬點頭,解釋道:“是啊,那井四四方方的,也不深,就十幾米左右,會水的人掉進去,只要往上飄著,用點勁還是爬得上來的,也不至於就這麼溺死了啊,唉……”
花時正欲再繼續往下問,身後方的祠堂門口處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花族長來了!叔公也來了!”
花時轉身看了過去,圍嚷嚷著的人群,突然從兩旁散開,讓出了一條道,緊接著一個拄著柺杖,頭髮斑白,步履蹣跚的老頭,被另一個兩鬢斑白的中老男人,攙扶著,一點點走了過來。
對邊的花庭敬小跑著跨了出去,跑到另一邊,扶著白髮蒼蒼的老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花時默默的,也跟著退到一旁的角落。
人群中也稍稍靜默了一瞬。
只聽見,李氏嚎啕大哭的聲音:“嗚嗚嗚……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嗚嗚……”
沉浸在悲痛中的李氏,不停地發出哭聲,就好像瘋了魔似的。
來的什麼人,什麼人圍著,什麼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完全不在意了。
她以為她熬了幾十年了,終於要熬到這個廢物兒子,開始爭氣了,中舉了。
她都沒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便有人告訴她,她中舉的兒子,竟溺死在了四方井中……
大喜大悲,讓她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怎麼接受得了……
花家的老族長,被人兩邊攙扶著走了進來,三道陰影籠罩下,李氏還爬在屍體上方,嗚嗚哭泣不止。
老族長緩緩低了低頭,犀利的眼睛一掃,看向躺在地上,那已經沒了呼吸的,臉色發青發白的人臉。
“唉……”
粗糲蒼老的聲音,緩緩嘆了口氣。
“不中用了啊…真是不中用的東西,好好的怎麼就淹死了!”
老族長後邊的話,染上了幾絲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他緩緩吐了口氣,又看向一旁站著的花庭敬,出聲問道:“藥婆來瞧過了嗎?是真沒氣了?”
花庭敬老實地搖了搖頭:“還沒瞧過,不過……人都沒氣了,瞧了也估計沒用了……”
他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
一聽這話,老族長繃著的那口氣,好像一下子都散了去……
不中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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