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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是何人?可知擅闖衙門是何等罪過!”郭師爺被易小刀揪到衙門大堂,著實有些慌張,此時不得不強裝鎮定問道。
易小刀到了衙門大堂,這才鬆開了郭師爺,說道:“在下易小刀,乃皇帝欽派的使節,巡視南淮,有些許冒犯,還請海涵。”
郭師爺見易小刀尋常百姓打扮,卻是鎮定自如,有些半信半疑。
“敢問可是義城縣令?”易小刀拱手問道。
郭師爺見易小刀主動施禮,語氣也緩和了一些,說道:“縣令大人不在城中,我乃縣衙師爺,郭天御。”
易小刀點了點頭,看來縣令的確不在縣衙,問道:“聽聞義城最近在和嘉城爭奪一處礦藏,可有此事?”
郭師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錯,那礦藏就在義城北邊不足二十里處,本就屬我義城的,可是那嘉城來了一夥礦商,私自僱人挖掘,縣令與其爭論,竟被趕下山來!既然理論不行,只好動粗了。”
易小刀皺著眉頭,接著說道:“我見城中人口稀少,只見諸多老者,難道義城滿城的人都去參與爭奪了?嘉城距離義城雖說不上遠,卻也有些距離,嘉城礦商能有多少人?竟逼得義城全城出動?”
郭師爺上下打量了易小刀一番,說道:“閣下難道不知情?那夥礦商與武林人士勾結,說動了南淮雙秀的凌月閣前來助戰…但是我義城絕不低頭,誓要奪回礦山!”說完,舉起瘦弱的手臂,揮舞著拳頭,頗有些滑稽。
易小刀見到這滑稽的一幕,默然不語,心中對這義城多了幾分敬佩之情。礦山在何處,出了城一看便知,這是撒不了謊的。若真如此,倒是那嘉城礦商無故來搶佔地盤,不佔理了。
易小刀非常理解郭師爺以及義城百姓的想法,皖城發了水災,家園被毀,與這義城礦山被奪的情況是一般無二的。
易小刀理解歸理解,但是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著一團亂麻,說道:“凌月閣在下有所耳聞,與秀扇坊並稱為南淮雙秀,只因門派內皆為女子…郭師爺,請恕在下冒昧,一群女子…義城還需全城出動嗎?”
郭師爺瞥了易小刀一眼,這番話在他聽來極為刺耳,不滿地說道:“那終歸是武林門派!我義城皆是尋常百姓,如何抵敵?若是沒事的話,閣下自便吧。”說完,拂袖轉身就要離去。
易小刀連忙一把拉住,說道:“在下非是此意,陛下差在下前來,就是要為義城討個公道,但是事情原委在下得先知道,才能報於朝廷,請問縣令何在?”
郭師爺見易小刀關切南淮之事,心中對其欽差使節的身份已經信了七八分,問道:“既是朝廷使節,可有憑證?”
易小刀苦笑道:“正使尚在蘇城,拜訪南淮王去了。在下被差遣來先行打探…”
郭師爺點點頭,這才放心下來,這義城礦山之事已是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管,可是不論是朝廷還是南淮王來說,不管又不行。以至於上推中,中推下,派個副使前來打探也是情理之中的,這副使也還客氣,朝廷的使節對自己這個師爺都畢恭畢敬地,看來也是在夾縫中生存,日子不太好過啊。
想到這裡,郭師爺口氣鬆軟了下來,說道:“縣令在城北的營地之中,督戰礦山爭奪,閣下要尋的話,自去便可。”
易小刀連忙千恩萬謝,說道:“多謝郭師爺…還有一事相求,我等進這衙門,尚且如此費勁,去了營地之中,如何尋那縣令?還望師爺…”
易小刀乞丐出身,最會裝可憐了,郭師爺說道:“好吧,我寫封信件你帶上,路上之人見我信件,也不會太難為你的,稍等。”說完,郭師爺走到一旁的偏房,寫信去了。
易小刀長舒了一口氣,既然師爺肯幫忙,那就好辦了。
很快,郭師爺將一封信套好了信封,來到大堂中交給了易小刀:“恕郭某多言,此事本就嘉城不對!上使應當回報朝廷,問罪嘉城礦商!”
易小刀將信件收入懷中,拱手道:“這是自然,待在下了解此事起末,一定如實稟報朝廷,到那時朝廷自有主斷!”
郭師爺點了點頭,客氣地寒暄了兩句,易小刀玲瓏心思,只幾句話就讓郭師爺從一個“鐵面判官”笑成了“彌勒佛”,親自送他出府。
瘸腿的老張頭見易小刀從府衙內出來,就知道趁亂溜進了衙門,正要上前找他算賬,可是見郭師爺和他有說有笑地送他出來,剛走兩步便一瘸一拐地站回了大門邊,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易小刀走到門邊,對著郭師爺行禮道:“師爺留步,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郭師爺點頭笑道:“好,那就等易大人的好訊息了。”
“二位老人家,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易小刀同樣對著兩個守門的老卒賠了個笑臉,轉身離去了。
“郭師爺,這小子是誰啊?”老張頭憋不住,出聲問道。
郭師爺說道:“朝廷的使節,不過是個副使,被上頭逼到這裡來的。唉,我們這義城…難吶。”說完,轉身回了衙門裡去了。
“還真是朝廷的人啊?這小子行嗎?”老張頭挪動了兩步,看向易小刀的背影說道。
掉了牙的老楊頭搭腔道:“我看啊,年輕人有點本事。不讓他進衙門,他這不就進去了?還是郭師爺送出來的呢。但願能早點解決了吧。”
“唉”老張頭嘆了口氣,收回了目光,繼續倚靠在了門上守著衙門。
易小刀出了衙門,今日天氣極好,雖是深秋,但是臨近正午,太陽曬著還是有些燥熱的,香蓮兒已經被一眾老人家拉到了一顆大樹的樹蔭下,為她拿來水果,打著扇子,聊著家常。只是…這家常聊的過於傷感了些,一群老爺子長吁短嘆地,還有幾個婆婆坐在一旁偷偷抹著眼淚。
“蓮兒,你…沒事吧,我剛剛去衙門說理去了,衙門也認了錯…賠了…二錢銀子。”易小刀走近眾人,小心地措辭著,說著,從兜裡小心地摸出了二錢銀子。
“這群天殺的!我家兩個兒子都去搶山去了!還把家裡的三頭小豬都賣了給官府當糧餉!現在官府打了人,就賠二錢銀子,我倒要去問問!我們交的銀子都上哪去了!”一個老爺子一見,頓時火冒三丈,拄著柺杖就要去衙門理論。
“哎哎哎,大爺大爺,夠了,官府能道歉就很不容易了,何況還賠了錢呢,也是怪我們兄妹不好,官府正忙著,我們還去打擾。吃一塹長一智嘛。”易小刀慌了,現在再去“理論”可就不合適了,連忙拉住了那位暴跳如雷的老爺子。
香蓮兒見易小刀如此動作,就知道事情已經辦成了,也站起來出言勸阻道:“蔣爺爺,別去了。我剛剛只是摔疼了,現在沒事了。您彆氣壞了身子。”
“哎呀,好姑娘啊!好小夥啊!蔣老頭你消消氣,既然這兩個娃兒都說算了,我們再去也不合適了。”旁邊的一眾老街坊都勸阻了起來,這才把這位蔣姓老爺子給勸住了。
旁邊幾個抹眼淚的婆婆走過來,拉住易小刀說道:“小夥子,可苦了你了!爹孃都沒了,孩子還不是自己的骨肉…小媳婦還跟人跑了…”
“是啊,還要拉扯這個妹妹,你們剛剛都聽到了吧?從皖城到義城,一路要飯過來的啊!”
“上次有個老財主看上了這小妮子,要來強搶,你這當哥哥的被人打得磕了頭,還被帶到那五穀輪迴之所…”
舊事重提,就連旁邊站著的幾個老爺子也有些迷了眼睛,婆婆們更是直接哭了起來:“苦命的孩子啊!!”
易小刀一頭霧水,看向了身邊背過身去,一臉壞笑的香蓮兒,氣不打一處來,但是眼下看這氛圍,只得陪著把戲演下去:“啊啊…是…沒事…我妹妹沒事就好。那個…五穀輪迴之所…沒有,當時他們也就嚇唬我…”
“你這孩子,還嘴硬!你妹妹都說她看見了!走,這都正午了,來婆婆家吃飯!婆婆不嫌棄你!”一個婆婆連忙上前一把拉住了易小刀。
頓時,其餘的老街坊們都熱情地上來邀請易小刀。
易小刀咬著牙對香蓮兒擠出一絲笑意:“你…都…看…到…了!”
香蓮兒一把抱住了易小刀的手臂撒嬌道:“哥哥,我都餓了…快去吃飯吧…下次我不亂說了還不行嗎~”
易小刀見香蓮兒這一通撒嬌,頓時長嘆一口氣,對著最初那位婆婆說道:“感謝婆婆熱心招待,這二錢銀子婆婆您收著,我們兄妹兩也是有志氣的,絕不白拿白吃別人的東西,不然爹孃會怪我們的!”
婆婆推著不要,最好實在拗不過易小刀,只得收了下來,邀請了一眾老街坊,去家裡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桌子的好菜。
幾個老爺子互相攙扶著去沽了兩壇黃酒,拉著易小刀表示一定要喝兩杯。
易小刀和香蓮兒因為一眾老人的夾菜勸慰,吃了個肚皮溜圓,衣服都快要撐開了。易小刀沒怎麼喝過酒,上次和李定星,香蓮兒在蘇城喝酒,自己有火氣煅體,加上沒喝多少,倒也還好。這次架不住勸誡,一個人足足喝了一罈,又和熱情的老人家們敘話,忘了火氣煅體,此時已經暈得找不過方向了。
“好…好酒…這黃酒真是好酒…”易小刀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著。
“小夥子,這酒還有個好名字呢!叫藍橋月!現在的人啊,看酒水泛黃,也不管名字了,就叫黃酒,俗了點啊…”一個老者看樣子有些學問,解釋說道。
“藍橋月…藍橋月…月…月兒…”易小刀琢磨著酒名一個人含糊不清地重複著。
半晌,易小刀打著嗝站了起來,對著桌子上的一眾老者拱了個手,說道:“多謝…諸位的盛情…款待…小…小刀要告辭了。”
“喲,這孩子,醉成這樣還要走吶!在婆婆家休息一會兒吧!”
易小刀強撐著意識,輕輕拍了香蓮兒一下,香蓮兒會意,站起身來,和一眾老街坊拜別道:“我們還要去尋親戚呢,也不知能不能找得到。我哥就是這樣一個急性子,各位爺爺婆婆,感謝你們…”
眾人也知道強留不妥,簇擁著送到街邊,易小刀再也支援不住,身子一軟就要倒下,香蓮兒反應也快,一把拉住易小刀,這才沒摔到地上。
“真是…”香蓮兒埋怨了半句,一把將易小刀拽起,背在了肩上。
“北邊…”易小刀嘟囔著。
香蓮兒便揹著易小刀向北城門而去,看著二人背影,又引來身後一群老人家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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