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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成國公館,莊詢面露糾結,這該不該留下呢。
“留下吧,別擔心,我也會留下。”
酈茹姒的話還縈繞在耳邊。
遇事不決,回家問夫人。
又想起司琴宓自責的樣子,再讓她選擇錯了,她會很難過吧。
自己先好好想想,不能把責任全部推給司琴宓。
抱著這樣的想法,對壓馬路不感興趣的莊詢漫無目的的在街面遊蕩起來。
經過了西河王叛亂,流民少了,人大抵都是趨利避害的。
略顯空曠的街道,走在大路上,感覺人孤零零的,想回家享受妻子溫暖的懷抱了。
走過裁縫店,想到司琴宓同意給她自己置辦衣裳,摸摸錢袋,一兩銀子不太足夠,或者說足夠,但是莊詢想買些更好的。
“去不去呢,留不留呢。”又開始思考去留問題。
情報上相信姜夫人不會騙他,情感上覺得酈茹姒也是為自己好,真的好糾結。
“公子,算命嗎?”仙風道骨,白長鬍須,一身道袍,看來神仙模樣。
不自覺走到算命攤前,他有種想要拋硬幣的衝動,卻被算命的道士叫住。
如果是以前,莊詢一定不會算命,開玩笑,有這個錢做什麼不好。
但是接受輪轉王,死而復生這種設定後,算命給人的感覺也不像是以前那樣覺得是話術騙錢。
“一掛多少?”莊詢心動了,停下腳步,目前心裡也是紛亂,沒有一個定數。
“一掛五文。”老道士笑容和藹,莊詢升起幾分好感。
五文也不多,莊詢心動了,就當做慈善吧。
“那就請大師算一卦吧。”莊詢站定在他的攤位前。
算命的老道士取出幾個銅板排成一排。
“施主是想算些什麼呢?”
老道笑眯眯的,把銅錢按在手心。
“前途吧。”莊詢想問去留,但是覺得太直接也不好。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老道看了卦象,對莊詢說。
“是乾卦,施主前途一片大好,像是有德君子,龍騰變化,施主像是一條隱隱抬升的龍,只要克己復禮,就不會有過錯。”
看著卦象,老道接著恭維說。
“這樣嗎?”說的很模糊,莊詢卻隱約有所答案。
不是施主你有血光之災這種套路,還是多少可以信任一下。
“觀施主氣運濃郁,身處錦雲,乃將成業,晉官封爵,何故擔心前途命運,是官位不滿意嗎?”老道有些疑惑的問。
“沒有,道長也是厲害,看得出我正要被授官,只是對我而言,還有其他路徑選擇,有所猶豫。”莊詢猶豫說。
“其他國家在招攬施主,還是施主有其他志向。”老道笑眯眯的撫摸著鬍鬚。
“其他國家招攬吧,在虞國不能長久,現在在猶豫是該放棄官爵,求得自保,還是持有官爵實現理想報負。”莊詢面露糾結說。
目前虞國的開局已經堪稱完美了,節度右使,又是管兵權,運營的好直接開始爭霸。
可是前提要給時間運營,哪怕一年也好,提拔,安插,打壓,完成對人事的掌握。
隨著幽國攻破成疊關,這一切都成了水中之月,夢中之魚,可見卻難以觸碰。
“這就要看施主的抱負是什麼了?”老道面對莊詢模糊的詢問,直指問題的本質。
“我的報負嗎?”莊詢左右看了看街道,往來稀疏的人群,夾雜著一些衣衫襤褸的人們。
“希望治下百姓四季有衣,頓頓飽食,不受流離之苦。”鼓勵的人多了,莊詢說這句話也就沒了羞恥感。
既能賺功德,又滿足他穿越者的同情心,這就是他給所有人的回應。
“真是了不得的志向,施主。”老道的眼睛瞪大了,因為判斷莊詢的話是真的,莊詢他是真的那麼想,那就很了不得了。
這種志向或許在現代人看來很沒出息,吃飽飯而已,但是大家知道的,人民吃飽飯也就是近幾十年。
“我覺得很正常,沒什麼了不起的,官員不就是應該以造福一方百姓為己任嗎?百姓飯都吃不飽,叫什麼造福一方?”莊詢覺得自己已經算是拿最低要求來約束自己了,他就是現代思維。
“大部分是以撈錢為己任,施主能這麼想,是虞國百姓的福祉。”老道士太懂虞國了,和這些尸位素餐的傢伙談百姓,他們問你老百姓吃飽了對他們有啥好處,他們又不是皇帝,哪裡管的了那麼多百姓的死活。
“或許吧,我想改變這種境況,只是現在感覺在虞國呆不下去了。”一個末代王朝,想找到盡職盡責的官員本身就不現實,可以期待基數大,有那麼一兩個,特例歸特例,要想實現這個志向就不能是一個兩個清官了。
“是因為政敵的緣故嗎?受不了他們的迫害,按卦象來說,是沒有危險的,只要施主小心謹慎。”老道不想看這麼個好人放棄虞國,他對虞國是有感情的。
“不是,都怕和政敵鬥,還當什麼官,回家種地都還要和領居矛盾,何況是做官,鬥垮他們就好,但整個外部環境都沒了,這些爭鬥也就沒有意義了。”莊詢說的隱晦。
畢竟老道又不是酈茹姒這種救過他一命的人,給他說太多沒有必要。
“這樣嗎?”老道聽懂了,看莊詢猶豫的模樣笑了。
“道長何故發笑。”莊詢不明所以。
“施主是擔心攻破的成疊關會讓虞國覆滅對嗎?”老道直接說出莊詢心中所想。
“道長,你怎麼會……”知道,我說話洩露了嗎?
莊詢吃驚的看著老道,不管是卜算還是話術,能知道這件事,說明老道的本事確實了得。
“施主的擔心老道明白了,但虞國暫時亡不了,施主可以留下施展自己的抱負。”老道沒再用模稜兩可的話說,而是作出了肯定的答覆。
“道長,能問為什麼嗎?”莊詢缺少說服自己的理由,酈茹姒讓自己相信她,卻不說理由,他只能情感上相信。
“老道不懂得什麼戰爭,政治,老道只懂看國運,成疊關告破,虞朝的國運卻依舊穩固,說明影響不是很大。”還沒皇帝自斬帝脈影響大。
“國運嗎?”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能作為證據嗎。
“國運比什麼都真實,上升的國運如七彩虹霞籠罩帝都,下降的國運如帶雨烏雲,現在這虞朝的國運如潔白的積雲,異常穩固。”
迴光返照,只是萬壽宴後,國家迴歸正常運轉,沒有大矛盾,還鎮壓了西河王謀逆,震懾一眾蠢蠢欲動的皇子。
“虞國國運穩固?”莊詢是不信的,可看老道信誓旦旦的樣子也不好直接說,他看虞國怎麼都是一副亡國之相,就差天災人禍了。
“壞是壞,頹是頹,但是暫時亡不了,這就是虞國的現狀。”等維繫虞國國運的龍頭都沒了,那或許天災就真要來了。
“倒也是,還沒到最後一根稻草,不知道幽國能否做到。”莊詢點點頭,目前,民眾還是可以忍耐的,畢竟都是豐年,勉強還能活下去。
“成疊關被攻破,都沒有影響到國運,那說明幽國並不能滅亡虞國。”老道勸說著。
“河東平原無險可守,幽國軍隊已經長驅直入。”這句話莊詢聽過無數次,現在輪到他說出來。
“施主,老道不過是從自身的所學來分析,聽則信,不聽則不信,但對施主來說,選擇應慎重,遵循本心,夕惕若厲,以施主的德行,不管在哪個國家都會受人尊敬。”老道擺正臉,嚴肅說。
“我明白了,多謝道長。”莊詢笑了笑,對方也只是玄學,把問題的答案寄託在玄學身上,自己魔怔了。
拿出五文銅板,放在桌面,莊詢感謝說:“多謝道長卜算,謝謝。”
“不必客氣,希望能為節度解惑。”老道收下銅板。
莊詢轉身而走,走出兩步意識到對方對自己的稱呼不對勁,轉身一看,哪裡還有什麼卦攤,老道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遇到神仙了?
“夕惕若厲嗎?”莊詢回味著這句話,朝家裡走去。
連續兩個人說留下來了,莊詢有了決定。
卜卦的老道卻在一旁的閣樓上,此刻他身穿紫衣紫袍,恢復成了國師打扮。
“人中麒麟,飽食治下,真是了不得的願景。”感慨一下莊詢的志向,葛潭撫須。
“讓老道再幫幫你,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決定。”哪有氣運有那麼神奇,只不過知道成虞聯軍還沒有出動,知道成國的酈平遠將軍在謀劃什麼。
化為一縷青煙飛向皇宮,這是他作為虞國國師的特權,也是虞王賦予他的權力。
“國師來了嗎?”明顯感受得到虞王是有幾分快樂的。
他在看首山玉上生長的菊花,沒有日照,僅僅是燭光,菊花依然燦爛盛放。
“陛下心情不錯,沒有受成疊關被攻破的影響,這菊花開的不錯。”葛潭輕笑說。
“禁軍未受損失,成國軍隊也未受損失,應該是酈將軍的計策。”虞王也是昨天收到訊息,正常的訊息快馬加鞭或者猛禽送信也要幾天,顯然姜嫻婌和虞王都用了不正常的途徑。
“真是大膽的抉擇,放棄成疊關,酈將軍不是一直以求穩的打法聞名嗎?”葛潭感慨說。
一開始聽到成疊關失守他是不相信的,他可是早就知道酈平遠已經不在尹都了,應該早早就抵達前線了,這種穩健的老將指揮,怎麼可能讓成疊關被攻破,而且虞國禁軍還去馳援了。
“成國可沒有我們虞國“團結”,主戰派和主和派的聲音一直都有,如果不能求取速勝,酈將軍恐怕也很難向國內交代吧。”虞王看得透徹,他一直看得很透徹,就是沒有能力改變罷了。
“難怪只能兵行險招,這樣也好,早日把幽國人驅逐出西河的土地。”葛潭理解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成國看似安穩,吏治也比虞國清明一些,但是成王沉迷修道不理政事,想有一番作為就要向整個官僚集團妥協。
“幽國人走了,成國人說不定就賴著不走了。”虞王冷笑說,他背手看向首山玉石。
“陛下的意思是。”葛潭苦笑。
“沒什麼意思,趕走幽國人總要付出一些代價,要麼河北要麼河西。”虞王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只是心裡有些不爽。
“成國人趁火打劫當真可惡。”葛潭氣憤說,吹鬍子瞪眼的,他也知道只是陪虞王一起不爽。
“幽國人是要亡國,成國人只是割肉,還能接受。”有人共情,虞王的心態好了一些。
“這倒也是,成國人不撕一塊肉下去,也不會善罷甘休。”葛潭神情變得無奈,對方也不可能無條件幫忙,再是唇亡齒寒也不行。
“反正給那些不肖子孫,也不過晚幾年丟,早晚都一樣。”虞王提到自己的子嗣,突然變得無所謂說。
“……”葛潭也沉默了。
“怎麼一個人君都沒有?稍微聰明一點的也是學朕學的有模有樣的。”虞王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失望大過一切。
你也知道是學伱呀,你也知道你自己做的不是什麼好事對吧。
葛潭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不過虞王早已放棄,自己也勸夠了,他已經沒有心情勸了。
“國師,你說哪位皇子能承繼大統?”虞王在考慮身後事了。
“臣不知。”老道下輩子還想做個人,這些人因為老道我的建議登上大寶,下輩子老道就該去畜生道了。
“也不為難你了,這群歪瓜裂棗讓人選,也太為難人了。”虞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國師不敢建議他也懂。
“國師你來找朕不是來問成疊關失守這種事吧。”虞王切入正題,國師很少來找他的,因為國師看他也不順眼,他看國師感羞愧,避免雙方尷尬,來往就少了。
“是關於莊孝廉的。”國師和虞王的關係,用不著太彎彎繞繞。
“沒讓他當上戶部左侍郎是有些可惜,但是已經用節度右使作為補償了,他才二十三歲,已經是很了不得的高位了。”虞王自忖對莊詢算是破格提拔了,當然莊詢也符合他對人才義士的標準。
“陛下不加保護,將一個稚童推入狼蟲虎豹聚集的地方是否欠妥。”葛潭質問說。
“國師這是何意?”皇帝聽不懂了。
“莊孝廉出身寒微,就任河北道節度右使,路上強盜惡賊,河北道官場兇悍,他一個普通人,如何生存?”葛潭反問虞王。
“他不是和成國的姜夫人有瓜葛?還怕這些?”虞王笑了笑,頗有深意。
“多大瓜葛?陛下您信多少?再有姜夫人怎麼影響河北道局勢?”葛潭一連三問,把虞王問的說不出話來。
“國師你想要什麼。”虞王有個有優點,那就是不是他死認理的地方,他轉變都比較快。
“反正陛下也用不著了,分個幾千禁軍隨他去河北道協防吧。”葛潭語氣輕鬆說。
“幾千?我親兒子都沒給過這麼多,一千不能再多了。”虞王下意識就討價還價說,葛潭說的也對,莊詢也不是世家大族,孤零零去上任確實危險。
然後對上葛潭蒼老卻慈善的眼睛,葛潭還沒開口,虞王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乾的事情,想起又是自己讓葛潭去護持地莊詢,長嘆一聲。
“兩千吧,人多了他也養不起,再送他一些賞銀,這樣他寬裕一些,兩千禁軍也足夠他在河北道不受那些大族掣肘了。”皇帝妥協說。
“那臣就替孝廉多謝陛下了。”葛潭拱手行禮,面不改色。
“兩千,賺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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