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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逵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現在是一丁三斛米的年稅收,徭役一年四十天,顯然已經不適用了。”
“軍情緊急,從現在開始,京口鎮每口人納稅十斛米,至於這徭役嘛,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啥時候胡虜退兵了,啥時候回家。”
“劉里正,此事麻煩你親自辦,十天內辦不到,嘿嘿,休怪本官翻臉不認人了!”
此話一出,就連劉毅的臉色也變了,三丁抽一,五丁抽二這是歷代都極為少有的軍制,非滅國之戰不會採用,因為,有勞動力的丁壯給這樣大量徵發,帶來的必然是田地的大片荒蕪,往往敵人沒來,自己的糧食先垮了。
劉毅的眉頭一皺,拱手道:“刁刺史,請您三思啊,朝廷並沒有…………”
刁逵冷冷地打斷了劉毅的話:“朝廷?天子節杖在本官手中,本官現在就是朝廷。軍情緊急,哪能等朝廷慢慢地軍議?”
劉裕正色道:“請問胡虜現在打到江北了嗎?不過是秦軍即將南下的傳言罷了,現在我們並沒有見到秦國的一兵一卒。刁刺史,您這樣興師動眾,真的好嗎?”
刁弘“嘿嘿”一笑:“傳言?你劉里正不是親自接待了不少南下的北方流民嗎,不是跟他們稱兄道弟的嗎?若不是秦軍準備滅我大晉,他們又怎麼會拋家舍業,舉家南下?難道他們這一路之上死了這麼多人,就是給傳言騙的?”
劉裕咬了咬牙:“我的意思是,現在秦軍還沒有南下,事情沒到這麼緊急的地步。”
“再說了,就是江北的廣陵、彭城、東阿諸郡都沒有這樣三五抽丁,加稅收糧,為什麼我們江南的京口鎮要這樣?”
刁逵哈哈一笑:“劉里正啊劉里正,本官本來以為你是條英雄好漢,鐵骨錚錚,可以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現在看來,是本官看錯了你啊。”
劉裕慨然道:“劉某不才,尚知忠義,若真的是外敵入侵,自當從軍報國!刁刺史,你這話是對我的侮辱,不知為何出此言!”
刁逵冷笑道:“是嗎?昨天是你劉里正在擂臺上說,上次我大晉北伐,你們京口這裡的老少爺們齊上戰場,幾萬人為國捐軀,家家都披麻戴孝,對吧。”
劉裕點了點頭:“正是,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刁逵與刁弘相視一笑,嘴角的鬍鬚跳了跳:“是事實啊,本官可沒否認。本官的意思是,京口既然百姓隨時練武備戰,想著精忠報國,那在這一塊上,不應該走在前面,為全天下之楷模嗎?”
“別的地方沒動起來,是因為他們的民眾沒有京口百姓這樣的報國之心啊。要是各州各郡都是互相觀望、推諉,有兵不徵,有糧不交,那我們還怎麼能形成合力,保家衛國呢?”
“劉里正啊,這京口百姓可是王者之民,跟秦國胡虜有深仇大恨,天天做夢都想打回北方老家,為父祖報仇,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本官給他們這個機會,為何說本官的提議有問題呢?”
劉裕給這種強詞奪理幾乎要氣得笑出來了,他搖著頭,嘆道:“刁刺史,你在別的州郡有良田萬頃,家財鉅萬,你可以把這些捐給朝廷,換來這徐州刺史的權力,而京口這裡的公田,也入了你刁家的私籍,這樣算來,你可並不吃虧。”
“但是我京口百姓,從沒虧欠過朝廷一粒糧稅,一錢丁口稅,一日徭役。他們仍然是家無餘糧,苦守個幾十畝薄田渡日,一有戰事,還得從軍報國。”
“請問他們哪來的餘糧上交?以前一丁不過徵稅三斛,就這樣都讓家家難以維繫,現在居然要一口交十斛米,你就是把我們賣了也沒這些錢啊!”
刁逵笑著搖了搖頭:“看起來,劉里正還是沒理解本官的意思啊。米不夠,人來湊嘛!沒錢就出力,沒力就出錢,沒錢沒力就準備坐大牢吧。有句話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這人哪,一生一世避不開的就三件事,生存,死亡,交稅!”
劉裕一咬牙:“刁刺史,你這樣隨意地發明苛捐重稅,這有違朝廷體制,即使您持節,也沒有這個權力!”
刁逵哈哈一笑:“持節是什麼?持節就是給了本官這個權力啊。你有意見可以到京城去擊鼓鳴冤告狀,看看有沒有哪家顯貴為你作主!”
說到這裡,刁逵一陣得意,與刁弘相視而笑,就連刁毛也在一邊拼命拍手叫好。
劉裕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雙拳緊握:“刁刺史的意思,就是說交不出這糧食的,就得有別的男丁也來服徭役,按這個工錢來折算欠的米錢?”
刁逵摸著自己的鬍鬚,點了點頭:“不錯,這是朝廷懲罰那些刁民的法律。”
劉裕沉聲道:“那家裡沒丁口的怎麼辦?”
刁逵嘆了口氣:“那不好意思了,只好收了他家的田,扒了他家的房,牽了他家的牛,以抵扣所欠的錢了。實在不行,乾脆自己作價把自己給賣了,去作僮僕。這樣其實挺好,不用交稅了,自然主家會來為他付了這錢!”
劉裕冷笑道:“說來說去,你們這就是逼著京口的百姓,一無所有,只能到你刁家當僮僕啊。”
刁逵微微一笑:“劉里正,本官可沒這麼說哦,本官只是要他們共赴國難,捐錢出力,為國效力。至於如果有困難的話,可以先向本官立下字據,借錢交稅。”
“當然,按大晉的法律,這個錢過一年要是還不上的話,就只能來我刁家為奴客了。哦,對了,這回咱的利錢就少收點,一個月也就八成利吧。”
劉裕怒極反笑:“一個月八成利!一年利錢滾十倍,刁刺史,你的心啥顏色?”
刁逵也不生氣,笑著搖了搖頭:“比本官在江州當官時已經少了兩成啦。劉里正,本官不跟你商量,而是對你下令。現在,麻煩你去給本官收稅去,收不到的,就請他們來刺史府借利錢吧,而你作為里正,也要當保人!”
劉裕二話不說,回頭就走,一邊走一邊把腰間的里正腰牌扯下,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刁刺史,這種昧良心的事我做不來,你另請高明吧!這個里正,我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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