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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點了點頭,正色道:“劉裕,你很聰明,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不錯,拓跋珪現在就在我這裡,現在我要放他回草原,以阻止劉顯一統大漠,成為我的勁敵。但是我不能打倒一個眼前的敵人,卻扶起一個更強的,我已經老了,而我的兒子們,不足以對付兇悍的草原騎兵,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
劉裕微微一笑:“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燕國是我們大晉的仇敵,今天之後,仇恨更深,我好像沒有幫我仇人的道理吧。”
慕容垂平靜地搖了搖頭:“我們大燕的根基在河北,在遼東,即使當年大燕最強的時候,也不過是佔了齊魯和半個中原,並沒有侵犯你們晉國之地,這倒不是因為我們多希望和平,而是因為南北的風俗迥異,尤其是過了黃河,到達江淮之地後,更是如此,所以只要我們燕國統治北方,起碼幾十年內,不會南下,苻堅犯過的錯誤,我們絕不會重犯。”
劉裕點了點頭:“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但這好像也不是我們晉國跟你們燕國和解的理由,你們佔的地方,是我們大晉一定要收回來的,你們不南下,我們也會北伐。如果拓跋珪真的與你們為敵,可以和我們兩面夾擊,我們的勝算,只會更大。”
慕容垂嘆了口氣:“劉裕,我聽阿蘭說過,你如此執意要北伐,並不是要建功立業,而是想讓天下的漢人回到以前的生活,為了保這天下千萬的生靈,你甚至可以去幫苻堅。這話沒錯吧。”
劉裕不假思考地說道:“不錯,正是如此,百姓的性命勝過一時的得失,如果人都沒了,那要地又有何用?北伐河北,也是因為不想讓你和苻秦的戰亂,再禍害到這裡的百姓,你看看你們這些年的戰亂,打成什麼樣了?”
慕容垂正色道:“可是我們慕容氏,在關外的時候就久慕漢家文化,一直以來,也並不是那種兇殘好殺的野蠻胡種,永嘉之亂時,我們庇護了大批中原漢人士民,後來入中原時,我們也沒有象冉閔一樣弄得北方無人耕作。你可以指責我們竊取江山,但不能說我們屠害生靈。”
劉裕點了點頭:“這些倒是沒錯,不過作為君主,善待子民不是應該的嗎?你們也並不是對百姓要多好,無非是不想他們反抗而已。畢竟搞得象石趙,冉魏那樣,連稅都收不上來,又有何益?”
慕容垂笑道:“你總算承認我們大燕起碼是在保護百姓了。不錯,這種仁義之道,正是你們漢家中原文化的核心所在,我們要入主中原,自然也得如此,但是我們能這樣,不代表別人也一樣,胡人之中也有千差萬別,我們慕容氏可以善待子民,不施暴虐,但不代表別人也如此。就象在關中,苻堅可以不要命地保護長安百姓,但慕容衝就是殺人毀村,無惡不作,姚萇的羌兵也是縱兵擄掠,弄得千里無人煙。”
“而這些拓跋氏,獨孤氏,賀蘭氏的塞外遊牧,更是本性兇殘,在他們草原之上,征戰不休,根本不象你們中原這樣,凡事手下留情,而是講究斬盡殺絕,大概你不知道吧,在草原上,如果兩個敵對部落分出了勝負,那戰敗一方高過大車的所有男丁,都會被屠滅,女子則會被擄走,為別的部落生兒育女。”
“那拓跋氏代國,更是有立子殺母的野蠻傳統,甚至人殉的風俗都一直存在,每個君王即位時,都要屠殺上百名奴隸來為老君主殉葬,而其最高權力的獲得,更是代代腥風血雨,也許你並不瞭解代國的歷史,不知道他們這幾百年來,君主的更替有多少刀光劍影。”
“別的不說,就是這個拓跋珪,他的父親因為自己的兄弟刺殺其父王拓跋什翼健,在擋刀時戰死,留下拓跋珪,而拓跋珪的庶伯父拓跋寔君,更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王和兄弟,以至於連苻堅都無法忍受這種父子相殘的慘劇,以車裂的酷刑處死拓跋寔君,以示懲戒。”
劉裕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些事情,我有所耳聞,但詳情知之不多。只是這塞外蠻夷,一向不守禮法,以力稱雄,做出這些事情,也並不奇怪。再說了,為了權力,父子手足相殘,我華夏亦不少見,別的不說,前朝的八王之亂,不也是這樣嗎?他們還都是擁兵數萬,割據一方的宗室親王,打起來只會讓更多的生靈塗炭。”
慕容垂笑道:“你說得不錯,只要有權力,就會有爭奪,但這些草原蠻子,可不止是爭權,血腥殺戮是他們的本性,所謂人面獸心,就是指他們,要麼把敵人消滅,要麼被敵人消滅,所以他們的攻殺之兇殘,手段之酷烈,非你所能想象,剛才我說的高過車輪的男丁斬盡殺絕,你們中原可有這樣的法規?”
劉裕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攻城掠地時有所傷亡在所難免,但只要攻下,那就編戶齊民,納稅徵丁,又何必這樣殘忍?”
慕容垂冷笑道:“所以說中原不是草原,我們慕容氏當年舉族南下,也是受不了這些兇殘的草原生存法則,誰也不可能保證永遠強大,一次失敗,就會給人家屠滅部落,斷子絕孫,所以,我們來了中原就不想再回去,因為好不容易能活得象個人,再也不想重新成為野獸。”
劉裕哈哈一笑:“你說了這麼半天,就是想說拓跋部落的鮮卑人,都是野獸,蠻夷,毫無人性,若是你們燕國在河北,還可以留漢人百姓一條生路,可要是拓跋珪帶著那些可怕的草原蠻子入中原,那河北漢人就沒法活了,是不是?”
慕容垂微微一笑:“難道不是嗎?上次那劉庫仁派公孫希的前鋒來救援秦國的幽州刺史,王猛之子王永時,這幾千獨孤部的騎兵就是一路燒殺搶掠,還把我方戰敗被殺的萬餘將士,積屍為京觀,現在那可怕而恐怖的京觀,仍然在幽州,我去看過,觸目驚心。只這幾千草原蠻夷就能行如此殘忍之事,若是他們舉族南下,又會有多少無辜生靈,受其荼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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