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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放下這句話後,一提馬韁,也不再看於粟磾一眼,就這樣驅車而去,兩行跪拜在地的百姓,如蒙大赦,高呼萬歲,不少人更是喜極而泣,在馬車經過自己之後,向著於粟磾納頭就拜,很快,整個廣場上劫後餘生的近兩萬人,也全都跪拜起於粟磾了,而“多謝於將軍救命之恩”的聲浪,也是響徹全場。
狗剩的雙眼都盈滿了淚水,使勁地搖著頭:“阿布思大哥,哦,不,黑槊大哥,又是你救了我們啊。”
於粟磾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仍然如剛才一樣凝重,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別得意太早了,以我對陛下的瞭解,明天,他必會在決鬥中親手殺我,然後,你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成為陪葬,這才符合他的個性。”
說到這裡,他看著石頭哥,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不起,今天我衝動了,不應該站出來挑戰他的權威,也許讓他這樣抽著殺還有活的機會,可現在,所有人都得死了。”
石頭哥咬了咬牙:“明天是一對一的決鬥,你如果真的能放下手足之情,我想,不是沒有贏的機會!”
於粟磾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要是真的能放下兄弟之義,今天又怎麼會為你們強出頭呢?我就是這樣的人,重情義,念舊情,可是陛下卻是可以翻臉無情,所以我只是大哥,他卻是帝王。石頭,狗剩,謝謝你們對我的收留和照顧,這兩年,我過的很開心,來生,我們再做兄弟吧!”
平城,宮城,內宮。
拓跋珪一言不發地徑直而入自己的寢宮之中,與其說是寢宮,不如說是一個氈帳,即使是在這已經高厥林立的漢式宮殿群中,也是別具一格,當然,同樣的穹廬也有六七十個之多,幾乎形制一模一樣,這是拓跋珪近年來為了防止人刺殺所做的佈置,每晚睡在哪個帳中,只是他臨時起意,而要臨幸哪位妃嬪,也是由那萬人安排,臨時約定在某個宮帳之內,因為這樣的佈置,這幾年他也躲過了十餘次刺殺,卻是毫髮無傷。
萬人一身濃妝,胡姬打扮,正站在帳門口,淺笑盈盈地看著拓跋珪大步而入,正想開口發出幾聲嬌媚之聲,這種吸引男人注意力的辦法,她可是有一百四十七種之多,種種不重樣,這也是她一向以來能深深拉攏住拓跋珪之心的原因。
可是拓跋珪卻是頭也不回,一把扯下自己的頭盔,向後就拋了過去,萬人的花容微微一變色,接住了頭盔,這一下力量很大,讓不會武功的萬人的玉腕頓時就紅腫了起來,她“哎呦”一聲,向後微退了兩步,正指望著拓跋珪的憐香惜玉,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拓跋珪冷冷的聲音:“去叫賀蘭敏來,就來這裡!”
萬人一聽拓跋珪的聲音,就感覺到不對勁,卻是不敢說什麼,甚至不敢去揉自己腫痛的手腕,低頭行了個禮,把拓跋珪的頭盔掛到了一邊的甲架之上,就走了出去,她走得太急太快,差點一頭撞上了正要入帳的拔拔嵩。
拔拔嵩連忙行禮賠罪,萬人低聲道:“將軍,陛下今天情況不太對勁,你千萬小心!”
拔拔嵩感激地看著萬人離開的背影,繼而入帳,拓跋珪已經坐在了胡床之上,一邊用一個大酒囊往嘴裡灌酒,酒滴四流,掛得他滿臉的鬚髯皆是一片酒珠,而他的臉和脖子,也已經變得一片通紅,拔拔嵩的心中一凜,跟隨拓跋珪多年的他,明白這是他怒不可遏,甚至要殺性大發時的樣子,上次下令屠殺清河郡時,也是現在這樣,這幾年來誅殺諸多功臣舊將,甚至殺掉拓跋紹的母親,殺母立子時,也是如此。
可是拔拔嵩既然已經入帳,卻是不敢有半點離開的樣子,就那樣站在門口,垂手恭立。因為,這時候有任何想要離開,拒絕拓跋珪的表現,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
拓跋珪就這樣喝光了一大囊酒,打了個高濃度的酒嗝,轉頭看著拔拔嵩,嗡聲道:“阿嵩,你有沒有想到過,居然連黑槊這傢伙,居然也會叛我?!”
拔拔嵩嘆了口氣:“陛下,人各有志,黑槊他一向就是這樣的人,這不是叛你,而只是忠於他自己的原則罷了。還希望你能看在多年的兄弟情義上,饒了他這回吧!”
拓跋珪咬著嘴唇:“是不是現在在你的眼裡,我也是一個只知道殺戮,不講情義,不念舊情的暴君,不再是以前的大哥了?!”
拔拔嵩搖了搖頭:“做人難,當家更難,當皇帝要統御萬民,更是難上加難,陛下剛才說得不錯,你是皇帝,要對天下萬民負責,不簡單是一個可以跟兄弟們快意恩仇的大哥,所以,這是必須的事。黑槊他不適合當一個大人,不然也不會為了一時意氣,就扔下全族和家人而去,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我知道陛下需要立威,需要天子的威儀,所以不能容忍黑槊公然挑戰你的權威,但是,我想這次,也許能有別的變通之法!”
拓跋珪冷冷地說道:“你有什麼辦法?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嗎?”
拔拔嵩點了點頭:“如果陛下同意的話,我可以私下勸說黑槊,他不是傻到為了這兩萬百姓來對抗陛下你,而只是因為身邊的幾個漢人同伴是他的朋友,而這幾個人是聽了他的話才躲避大軍,我剛才也問過抓捕他計程車兵,他是因為那幾個人給抓了後,才主動來投案的,說他是這些人的主謀。若是早點讓我查出此事,不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只要我們放了黑槊和那幾個人,安排他們晚上逃跑,那就能不傷兄弟之義,又成全他的朋友之情,不知這樣安排,陛下是否滿意?!”
拓跋珪突然笑了起來:“好個兩全其美啊。阿嵩啊阿嵩,你是不是覺得你這麼一搞,以後河北的刁民們,就會離開現在的漢人世家大族,轉投黑槊這樣的情義大哥?大哥們有情有義,我這個當皇帝的冷血無情,那最後這天下人心,會向著誰?還是說,你也想當這個情義大哥,為民作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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