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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循一動不動地盯著徐道覆,足有半晌,才搖了搖頭:“三弟,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你的殺氣和怨氣竟然如此之大,大到已經瘋魔的地步,居然想著建康這樣的都城,都想要夷為平地,成為鬼怪的墓地。”
徐道覆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建康不過是以前東吳的都城,晉室南渡後才確立為首都的,又不是什麼長安,洛陽之類的幾百年名城。就算是洛陽,現在不也就是經歷了戰亂之後,只有幾百戶人家的故都嗎?洛陽都成這樣了,建康為何就是碰不得,殺不得的地方?”
盧循冷冷地說道:“毀滅洛陽的,是那些野蠻殘忍的胡虜,他們根本就沒想著在洛陽重新建立王朝,進行統治,前趙的都城在晉陽,後趙的都城在鄴,而後面前燕的都城在薊城,後燕的都城在中山,都是在黃河以北,靠近草原的地方,他們就想著萬一在中原無法立足,就舉族搬回老家去,回到草原。就算是後燕滅亡後,慕容寶也是帶著族人逃回了塞外龍城。”
“這些野蠻殘忍的胡虜,根本就沒把中原看成自己可以長期久居的地方,所以屠城毀邑時毫不留情,相應的,我們中原的漢人也沒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統治者,不過是一時屈服於他們的武力之下,一有機會,晉國軍隊北伐中原,都會得到漢人的支援,哪怕是最近一次的劉裕北伐,打到南燕,不也是漢人豪強和百姓全部過來幫著他打慕容氏嗎?這就是人心向背!”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二哥,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們這些人能起事成功,就是靠了人心向背,不是那些世家高門吸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民脂民膏,不是我們給欺負得太狠了,當年我們起兵舉事,又怎麼會一呼百應呢?建康城裡現在的十幾萬人,沒有多少平民百姓,多是達官顯貴,世家子弟,我們真的要去攻打建康城,就算盡屠這些人,也沒有什麼殘忍的,那就是他們作威作福多年,需要還的債而已。”
盧循氣得一跺腳:“荒唐,你這是要盡滅天下的世家和士族精英,就算讓你的計劃成功,以後我們靠誰來治國?”
徐道覆冷笑道:“盡滅又如何,當年我們起兵之時,對吳地的世家子弟和士族,也是見一個殺一個,以至於現在跟這些世家結了如此深的血仇,但靠了這招,不是有大批的苦大仇深的吳地百姓,只能加入我們了嗎?這些年我們在廣州,並不靠什麼世家子弟,不也能治得不錯嗎?”
盧循搖了搖頭:“廣州本就是化外蠻夷之地,漢人都沒多少,山中的蠻夷越人才是佔了多數,治這些人,只要他們的部落酋長聽話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文教,可是吳地,江東之地,你還靠治理蠻夷部落的那套,怎麼能行?不靠著有文化的人,如何治理?”
徐道覆澹然道:“大多數的鄉村百姓,也不需要治理,不需要什麼文化,只要知道按時交稅,按時服役徵丁就行。所謂的文治,不過是那些士族們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崇高而編出來的,你看北方的那些胡人蠻子,沒幾個識字的,不也是建立了王朝嗎?只要恩威並施,哪怕是苻堅這種異族胡虜,也不擔心沒人來效力。”
說到這裡,徐道覆頓了頓:“再說了,打個建康城,夷為平地又如何,正好把那些頂層的世家,士族全部消滅,把北府軍,京八黨也連根拔除,既震懾了天下人,讓其不敢與我們作對,又空出了大量的官職,只要有才之人,肯投靠我們,那就有官做。你看北方的那些胡虜王朝不就是這樣嗎?他們殺了很多西晉時的大世家子弟,反而給不少中下層計程車族騰出了位置,象王勐這樣的人,換到了西晉時,有他的出頭之日嗎?但在前秦的朝廷裡,他就可以當上丞相!”
盧循搖了搖頭:“北方的胡虜就是因為這種事做得多了,才給看成是洪水勐獸,王勐給他們當丞相,想讓這些胡虜知書答禮,學會我們漢家的儒法周禮,從此講仁義,苻堅是仁義之君,王勐才會為之效力,要是換了石虎之流,你看王勐會跟他們合作嗎?”
徐道覆冷笑道:“石虎那裡也有君子營,也有張賓這些漢人謀士為之效力,只要有權力可用,有官可當,還怕找不來人嗎?二哥,我不想跟你糾纏這些細節,攻打建康,我就是想用這樣的戰法,儘快地拿下全城,能不屠滅當然更好,但要是劉裕堅決死守,那我就準備放出長生人大軍,盡滅建康城,這個新亭我們正好拿來先練練手,你要是怕別人不敢衝,就可以找那些嶺南的俚侗蠻人一起衝鋒,他們腦子不太好使,到時候攻進城去,是給晉軍殺的還是給長生人怪物所傷,我們隔遠了也看不到,大不了推到晉軍的頭上,也不至於動搖軍心哪。”
盧循一動不動地看著徐道覆:“徐師弟,你的算盤打得挺精的啊,讓我的部下攻打新亭,變成長生人怪物,而你這一年來在江州新收編的山賊和晉軍降軍,你卻不用,這樣打著打著,我的部下都成了長生人怪物,你這裡卻是兵強馬壯。”
徐道覆的眉頭一皺:“這不是因為這些蠻夷沒啥腦子,容易上當嘛。我可沒有想著什麼是二哥的部下還是我的部下,自從打敗劉毅以來,咱們不是兩部兵馬都混編在一起,不分彼此了嘛。”
盧循冷冷地說道:“罷了,我再說一次,我想取得的天下,神教所要的新王朝,不能是一個象北方胡虜那樣,靠著屠殺和毀滅而建立的可怕世界,我們起兵時為了招到兵馬,控制百姓,打出一些要向世家貴族報仇雪恨的旗號,只是暫時的行為,現在到了要奪取天下的時候,我們跟世家的關係,要轉向合作,就象我們當年放了謝道韞,就是基於同樣的道理,打仗,我不行,治國,你不行,此事我意已決,無復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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