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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耽擱時日,我趙軍極有可能在無糧之境投降秦軍,須知我趙軍一杯圍困十二日了,以我之推算兩日之前我軍已經全面斷糧了。若非上將軍趙括以命相搏,血灑戰場,恐怕此時趙軍已然崩潰。”廉頗的語氣明顯已經有些不善了。

“可是……”信陵君還想爭辯,廉頗卻打斷道:“若我只為解趙軍之圍,只需率魏軍前往河內迫使秦軍回軍即可,這樣一來,魏秦才真正的必有一場血戰!”

信陵君看了看地圖,確實,典型的“圍魏救趙”。這個他再熟悉不過了!畢竟自家魏國曾經的中原霸主的位置,就是被孫臏的一場“圍魏救趙”給打落下來的。

不知是被廉頗說服了,另有其他打算,信陵君倒也沒有反駁廉頗,反而恭敬地問道:“若依廉老將軍之意,我軍該如何行止焉?”

廉頗聞言,當即趁熱打鐵,指著輿圖說道:“我軍距離主戰場不過三十餘里,半日即可抵達戰場。”

“以本將之意,當連夜行動,於辰時許抵達主戰場外圍,辰時一刻便可趁秦軍進攻趙國大軍之時,自東南部斜斜插入,夾擊秦軍主力,會殲秦軍主力,隨後......”廉頗剛想畫下大餅,卻被信陵君無情打斷。

“廉老將軍,且慢。”信陵君也走到輿圖之前,淡定地說道:“將軍之意,要與趙軍合擊秦軍?”

“那是自然!”廉頗回答道。

“本君自然是相信廉頗將軍的戰法的,兩軍合擊也的確是破秦最佳的戰法。”信陵君稍稍停頓一番,隨即轉向廉頗,頗為不客氣地問道:“若是廉老將軍親為趙軍主將,本君自然是放心不已,但如今的趙軍主將仍是那趙括之流。廉老將軍也切莫怪罪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君豈知如今的趙軍主將,見魏軍來援,是立即出兵相助,還是就地等待、禍水東引?”

一番問話,倒是令廉頗很是不好回答,因為現下實際的情況就是趙國要魏國來頂雷,雖然方式與信陵君所想的有著些許的差別。

面對信陵君的問詢,廉頗總不能說他相信趙括吧?那就與一直以來所立下的“與趙括不合”的人設矛盾了。

至於說什麼此乃任何一個將軍都會做出的正確選擇,為了打敗秦國,趙括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殺出,配合魏軍。可是,這樣的說法,顯然根本不具有說服力。

這可是戰國啊!可不是那“知禮儀”的春秋了。能從春秋裡殺出的七國,哪個國家沒有把“背信棄義”這四個字參詳透徹。

可是,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呢?總不能自己悄悄潛回去掌控趙軍來獲得信任吧?那樣一來,你倒是放心我了,我還不放心你呢——萬一我在那邊吭哧吭哧地備戰,你這邊遲遲不動怎麼辦?

正待廉頗思量如何解決這個難題之時,那邊的信陵君卻又步步緊逼地繼續發問了:“更重要的是:如今趙軍困頓已久,據斥候訊息,就連趙括將軍也重傷瀕死,如此之下,不知趙軍可還有一戰之力哉?”

“信陵君此言何意?”廉頗轉過頭,平靜地看向信陵君。

信陵君也毫不示弱,靜靜地看著廉頗,緩緩說道:“本君率十餘萬魏卒前來,為的是重創秦軍,一雪前恥,所思所想皆為敗秦之事。但,若是沒有重大之把握,本君卻是寧願魏軍白來這一趟!”

話音落,營寨之中靜得可怕。

話已至此,廉頗自然明白信陵君的意思:想要魏軍加入戰場,必須趙軍先打起來,並且還要跟秦軍打得有來有回,讓魏軍有機可乘才行。

可是,自家人知曉自家事,前期攻打壁壘、北地血戰,軍中一定傷亡頗大,再加上大糧山中藏著十萬趙軍的精銳,如今圍困的趙軍之中,恐怕一多半是那青壯之屬,戰力可見一斑。

主動進攻,還要攻得漂亮!

難!

更難的是,自己這邊的要求根本傳達不到趙括的耳中。原本的計劃中便是趙軍受困,等候魏軍來救,隨著秦魏大戰,甚至要兩敗俱傷之後,趙軍圍困之軍與大糧山中精銳再雙雙齊出,裡應外合以求重創秦軍,拖垮魏軍。

如此一來,勝利的果實才會落入趙國的手中。

可這話哪能告知信陵君呢?

面對著信陵君的問題,廉頗根本無法作答,甚至無法去做任何事情以改變信陵君的認知。

廉頗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事到臨頭信陵君居然如同那魏王一般打起了退堂鼓。

一旦信陵君果然死死按兵不動,廉頗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便是趙軍攜帶的糧秣再多也有耗盡的一日,到那時,是坐視包圍圈內的趙軍被分割包圍消滅,還是盡起大糧山中精兵,與秦軍再戰一場?

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即便最終將包圍圈中的趙軍給救了出來,恐怕不僅上黨的戰果不一定落入趙國口袋之中,甚至連帶著趙國國力也將從此大衰,因此便退出了爭霸的舞臺也說不準。

面對著信陵君的突然背刺,廉頗心中雖是翻起了驚濤駭浪,臉色卻不曾有過些許的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信陵君,似乎欲在信陵君的臉上尋找到一絲絲可能的破綻。

可惜,他面對的不是戰場上的敵人,而是政壇上的老油條,認準了的事情,又豈會因為廉頗的注視而產生任何的波動與變化,更不會將破綻擺在臉上,任人參觀。

當然,信陵君的言語對於廉頗和趙軍而言,自然是明晃晃的背刺無疑,但對於魏國而言,卻是無愧於魏國公子之尊。尤其是信陵君竊符救趙而來,若是不能立下功勳,等待著他的恐怕即便不是牢獄也是冷藏了。

面對如此之境,信陵君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客觀地評估著戰場形式,將魏國的利益建立在自己個人的利益之上,單單這份愛國之情與冷靜之心,便足以秒殺一眾的王公貴族。倒也果然無愧於戰國四公子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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