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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短促的帛書很快寫就。

月夜之下,一隻孤鴿向東北而去,底下數十飛騎分散西南。

北面,已經修正過一日的趙括所部正和長平關的守軍聚著餐,好酒好肉,縱情吆喝,觥籌交錯之間,彷彿置身慶功宴之中。

身為現代人的趙括,顯然已經忘記了「半場開香檳」的後果。

而在上黨的南面戰場之上,秦軍營地之中,數個晝夜的辛勞趕路與搏殺,終於殲滅魏軍近十萬大軍,成功清空了整個上黨戰場。明明是打了一個打勝仗,營中的氣氛卻是低沉到了極點。

若不是武安君白起親自坐鎮,若不是看到了魏軍的糧草入庫,若不是秦軍的軍法實在嚴苛,恐怕此時的秦軍早已譁變。

戍邊三載,田園荒蕪,家中已難以為繼,就靠著這場戰鬥的斬獲了。可月餘血戰,折兵數十萬,無數的同鄉、同袍倒在了異國他鄉,到頭來就這麼一個結果——反被別人給包圍了?

這讓一眾的秦兵們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好在,白起仍在,秦兵仍舊保留著最後的信心——對武安君的信心。

而在那遙遠的東北方向——邯鄲城的王宮之中,趙王也終於收到了來自長平的戰報,當然也包括向魏國求援之事!

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困擾到了趙王:一面是即將大勝的戰事,另一面卻是身為武將的趙括越線插手國家外交的僭越之舉。

一想到趙括的父親——馬服君趙奢,似乎也是以欺騙的手段將軍權拿走,轉手就將朝堂上所謂速救閼與城的承諾拋諸腦後,直到秦軍來攻,這才出兵打了後續秦軍一個措手不及,雖然最終贏得了勝利,但欺瞞的手段,趙王算是記下了。

而如今,他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直接不騙了,改自己做主了?!

這顯然是對於王權的極大不尊重,甚至可以說是踐踏也不為過。若是長此以往,王上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即便又是一場勝利,趙王卻對這樣的勝利實在有些諱莫如深——無他,今日馬氏父子敢騙自己僭越自己,那麼他日,難保就有牛氏父子會想取自己而代之,一如田氏代齊之故事,尤其趙括還姓趙,還算是公室之人。

緊急召來了大臣和心腹們——平原君趙勝、平陽君趙豹、上卿藺相如和上大夫樓昌幾人,齊齊商議之。

最後趕到的藺相如幾乎是被人抬著上了殿,而在拿到趙括的帛書之後,本已病入膏肓的藺相如那蒼白的臉龐之上,竟然露出一絲迴光返照般的紅潤:原以為是上黨戰場出線危急,這才拖著沉重的病軀匆匆被抬到了宮中,卻不想竟是大好的訊息。

原本自己所不看好的趙括,給了包括自己在內的世人一個響亮的嘴巴。可藺相如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欣喜不已,他知道有此子在,可保趙國三十年的安穩!

本該賀喜的聲音,卻被趙王接下來的話語生生打斷。

趙王見眾人傳閱完軍報,隨即淡淡的問道:「諸卿以為,該如何處置乎?」。

只是這看似在徵詢意見的話語,其實已經是在給趙括定罪了。一句「處置」而非「封賞」已經將其內心的想法暴露無疑。

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站在趙王的角度考慮問題,更多的人只會站在趙國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至少身為公室之人的平原君趙勝,和上卿藺相如便是如此。

藺相如聞言眉頭緊蹙,心中思潮翻湧:我的王上啊!趙將軍剛剛立下了怎樣的不世功勳,您知道嗎?就憑這點子小問題,就要處置一位剛剛列印了曠世之戰,免了國家亡國之危的上將軍?!是否有些許的草率了些?

「若論趙括不經請示,私交魏國,便是以此殺之也不為過。」藺相如拖著沉重的病軀,苦口婆

心地勸導道:「但從實際的效果來看,趙括一掃三年的頹勢,將睥睨天下的秦軍趕入了絕境之中,確保了大趙今後十數年之安全,可謂功大於過也。實不宜再有處置之語也。」

作為馬服君為數不多的好友,趙勝也當即插入話語力挺趙括道:「趙括此舉,雖有不妥,但卻是戰勝之術,所不得不用也,若以此責難,則日後之戰,還將如何進行?」

眼見著兩位大臣都竭力為趙括說話,趙王顯然有些不悅了,當即看向了上大夫樓昌。

樓昌顯然是看懂了趙王所擔心的是什麼,當然,藺相如也好、趙勝也罷,或許也都看懂了趙王的擔憂,只是他們更以趙國的榮辱興衰為重。

可是,樓昌並不是,他對於自己的定位很簡單——貼近強者。對,是依附強者而不是趙王。只是如今的局面,若是繼續置身事外顯然是不合適的。

當即,樓昌便迎著趙王的目光,剛忙出言道:「平原君此言差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所謂戰勝之法,只這僭越之一法耳?豈不聞,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明知是錯,還要去做,非是秉大義而小王權何?若此事不加處置,卻不知來年幾人稱侯,幾人稱王焉?」

只見得聞言的趙王頻頻點頭,顯然,這一番話,是說進了趙王的心坎坎裡頭了!

最可氣的就是趙括明明可以請示,卻不加請示就做了,這不是在藐視王權還能是什麼?

「趙括倒想請示,他敢嗎?!」平原君顯然已經有些憤怒了,面對如此巨大的勝利,對於趙國如此巨大的功勳,眼前之人居然如此本末倒置!

「恐怕,趙括前腳剛剛把戰法上報,後腳這份計劃就將擺上秦王的案頭吧。甚至我國的使者還未出邯鄲,秦人的使者便已經出得國門了吧。」平原君看著陰陽怪氣的樓昌,眼前浮現出當日趙括出征前請斬樓昌祭旗的場景。

這話簡直就是指著樓昌的鼻子說他在通秦了,樓昌也沒慣著平原君,當即怒斥道:「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一時間,在場的氣氛有些緊張了起來。而一直沒有發聲的趙豹眼見著樓昌佔據下風,隨即便加入了戰團,道:「是功需賞,不賞不足以激勵士卒用命;是過得罰,不罰不足以震懾宵小。馬服君之功,我王自當以高爵厚祿酬之,然其僭越之過,卻亦需有所懲戒才是。」

一番看似公正的話語,實際上卻是禍心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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