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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古樸而厚重的大門再度被敲響,青銅的門環有節奏地發出著悅耳的聲音。

一個小廝從一旁的側門悄悄地探出了頭,小心地問道:“我家主人閉門謝客,尊駕若有急事?小的可代為通報一聲。”

這語氣,在一眾的達官貴族的府邸之中,已經算是和氣的了。

當然,或許這也跟如今府邸主人的微妙處境不無關係,又或許,是那機靈的小廝看到了門外那高頭大馬,已經猜到了來人的不凡。

聽到小廝的話語,來人也當即來到側門,隨即便遞出了一塊腰牌以證明身份,並說明來意道:“我王召見,請信陵君速速隨我入宮。”

聞言的小廝立即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當即不敢怠慢,將側門開啟,對著來人便是一揖,隨即道:“尊客稍待,吾這就通稟君上。”

說著,小廝將來人讓入了門房之中,交代了另一人伺候茶水,隨即小跑著便往後院中通報而去。

也在此時,信陵君卻是已經收起了魚竿,準備回房休息一二,正好就遇到了小跑著前來的門房小廝。

“君上!”遠遠就看到了信陵君的小廝當即雙手作揖道。

“何事如此驚慌?”信陵君略略皺眉問道。

站定了的門房小廝當即嚥了口口水,小心答道:“稟君上,我王遣使前來,請君上入宮相見。”

“哦?”聞言的信陵君明顯有些意外。

雖然信陵君並不清楚魏王此舉的目的,但這麼急切地召自己入宮,顯然不會是為了閒述家常,最大的可能便又是有事情需要自己去辦了。

儘管信陵君對自己的起復早有所料,可是這麼快就被魏王召喚,還是著實有些出了信陵君的額意外的。

畢竟,自己才在家裡待了十幾天而已。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在家中養病三年的打算。畢竟此戰過後,趙國再想要跟秦國爭霸,怎麼也得暗中舔舐傷口幾年,而魏國想要重新加入牌局,也需要數年的時間積攢籌碼。

三年,已經是信陵君心中比較短的時間了。

可沒想到,自己還沒釣上幾尾魚呢,魏王的召見就已經到了面前了。

欣喜之餘,信陵君也是眉頭微皺。自己的能力算是得到認可了,可是,卻也說明了魏國國內人才的凋敝啊!否則,怎麼也不該讓自己這麼個戴罪之人,這麼快就起復啊。

但不管怎樣,信陵君還是收拾好心情,隨即對小廝說道:“前頭帶路。”

“是。”門房小廝當即答應道。

“君上。”正此時,一旁為信陵君收拾著魚簍的老管家卻是突然叫住了信陵君,微微躬身,隨即說道:“君上,是否沐浴更衣後,再行前往?”

聞言,信陵君也是低頭稍稍看了看。果然,因為長時間坐在池塘邊的緣故,白淨的衣襬已經沾染了一塊塊的汙泥,煞是不潔。

略略遲疑之後,信陵君卻是說道:“無妨,就如此去。”

說著,一揮手,示意小廝繼續帶路。

帶著泥土前去面王,當然是不禮之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何嘗不是對王的尊重呢?

一聽王上的召喚,便連更衣都來不及,拔腿就往宮中跑去。哪個上位者不喜歡這樣的下屬呢?相反,沐浴更衣固然是一身齊整了,彬彬有禮之下,卻是要讓王上久候,或許這才是真的無禮。

有禮無禮,從來都是上位者定的規矩。

以前的信陵君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不屑於動這樣的心思,而經歷過兩次大敗之後,戰場也終於磨平了他的稜角。

想要繼續在魏國這個國度當政,想要繼續為魏國服務,他必須學會這些。

什麼是朝堂

朝堂不是打打殺殺,朝堂,是人情世故!

很快,信陵君便在使者的帶領下,來到了王宮之中。

果然,魏王已經急著在殿內不斷地踱著步子了,眼見著信陵君前來,魏王趕緊上前一把就攥住了信陵君的手。

由不得魏王不急啊,這可是關係到周王畿這一大塊的肥肉啊!

一天不能落到自己的手中,魏王就覺得虧得慌,儘管他也知道如今的周王畿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百姓,也更沒有什麼賦稅。

但總歸,人在貪慾之下,總是會幻想一些美好的事物,就比如洛城很快就能恢復往日繁榮的模樣。

“我王。”被拉住了手的信陵君還是微微躬身趕緊見禮道。

“信陵君,你我兄弟之間,無需如此多禮。”魏王拍著信陵君的手,信誓旦旦地說道:“快,這邊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話音落,信陵君立即意識到,這次的事情恐怕並不好辦啊!能讓魏王如此“禮賢下士”,甚至是把兄弟情義都擺了出來,這事要能簡單才怪了。

當然了,信陵君顯然也不是個怕事的人,也只有足夠困難的事情,才能讓他重新在朝堂立足。

“我王。”信陵君跟隨在魏王身後,來到位置上坐下,隨即也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我王今日忽然召喚微臣,是有何要事?”

“嗯?”魏王有些吃驚,隨即問道:“君其不知?”

“不知也!”信陵君立即答道。

“秦趙如此大事,君上怎會不知?”魏王略略皺眉道。

從魏王的角度來看,,秦軍撤軍的訊息早在群臣之中散播了開來,雖然還未蔓延到百姓之中,但身為信陵君,怎麼會不知道。

在魏王看來,這顯然是信陵君在逃避自己的問題啊!

當即魏王的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

“我王容稟。”信陵君自然也是聽出了魏王語氣中的不悅,當即解釋道:“微臣敗軍之將,自僥倖歸府後,日日憂思,等候著王上之發落,故此閉門謝客,根本不知有何事情發生也。”

聞言,魏王恍然,隨即看著一身素袍的信陵君,眼中不由得帶了一絲讚賞。

戰場果然是鍛鍊人啊,只是兩次的戰鬥,便讓信陵君換了個人似的。若是之前的信陵君,恐怕早已經得知了訊息,甚至要跑到自己的面前兜售他的意見了。

根本不管自己這個魏王的感受:自己同意吧,顯得自己這個王上很無能;自己不同意吧,又對魏國不利。

現在好了,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絕不過問!

這就很令魏王放心了。

當即,魏王便將秦軍撤出周王畿之地的訊息一一對信陵君和盤托出。

“我王,此言當真?”信陵君聞言,也是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作為此戰的親歷者,沒有誰比信陵君更知道被秦軍追殺的痛苦了。同樣是秦軍的追擊,自己十萬大軍,只剩下了兩萬多,現在你告訴我,趙軍反敗為勝了?

更何況,在軹城,自己可是親眼看到了趙軍緊鑼密鼓地備戰,而在周王畿之地,也根本不可能如同長平一戰中那樣,藏兵十萬許啊!畢竟,周王畿的城池可基本上都是在秦軍的控制下的啊。

“雖然不知趙軍是如何做到的,但周王畿的細作傳回來不下十分密報,皆已確認秦軍主力已經退出周王畿之地,而趙軍正在收攏周王畿之地。”魏王隨即補充道。

有著細作的報告,即便是信陵君不願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了。心中巨震的信陵君,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崩塌了——這就是自己和廉頗之間的差距嗎?

難道真的是廉頗?反敗為勝了?

也不應該啊!秦軍的主將可不是其他人,正是更廉頗在泌水沿岸對峙過三年之久的王齕。

兩名將軍可以說是針尖對麥芒,不遑多讓的存在。若是一兩萬的兵力差距,或許還有機會,可秦軍可是足足比趙軍多了十餘萬的兵力啊,而且從士氣上,連破聯軍的秦軍也顯然更加有氣勢。

搖了搖頭,信陵君還是無奈地拱手道:“我王恕罪,微臣也實在想不出趙軍能夠如何獲勝。”

顯然,信陵君以為魏王召他入宮是為了分析秦趙之戰,一貫嚴謹的信陵君,也無法給出一個答案,也只能無奈地躬身抱歉。

不過,魏王顯然對趙國怎麼打敗的秦國並不在意。

“秦軍為何主動撤離,這與我魏國實際並無太多關係。”魏王淡淡地說道:“趙軍如何擊敗的秦軍,實際上寡人的興趣也不大。”

說著,魏王便靜靜地看向了信陵君。

聞言的信陵君卻是更加迷惑了,眼見著魏王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渾身不適的信陵君當即說道:“我王,需要微臣做什麼,您直接吩咐就是。”

魏王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說道:“寡人所想要的,乃是周王畿之地。”

“周王畿之地?”信陵君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是的,信陵君當即就明白了魏王的想法:要趙國履行之前的盟約,將周王畿之地分給魏國。

可越是知道,信陵君越是被魏王的貪心給嚇到了。那可是周王畿之地啊!一城頂一郡的周王畿之地啊!趙、秦兩國都死死盯著的地方啊。

雖然不知道趙國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讓秦軍退兵的。

但不用想都知道,趙國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而在趙國付出絕大的代價拿下了周王畿之地,自己魏國幾乎沒有任何的幫助,甚至還幫了倒忙的情況下,要趙國給自己分蛋糕。

這不是在打趙王的臉嗎?

將士們不畏生死打下的地盤,趙括怎肯相讓;如此膏腴之地,得之更甚上黨、河內兩郡,趙括又怎可能相讓?

這無疑是把兩國“友誼”放到火上烤,這要是趙王一個暴脾氣,恐怕讓廉頗調轉部隊衝向魏國,那才是真的壞了。

當即,信陵君就想要勸說魏王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只是,魏王對於信陵君的想法顯然早有所預料。

“信陵君勿急。”魏王淡定地說道:“吾已經書信給楚王,有楚王相伴,想必趙國也不得不考量得罪兩國盟友之後,會是怎樣的後果。”

話音落,一旁的信陵君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是冷汗直冒。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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