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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我王。”平原君與廉頗將軍齊齊地向著趙括離去的方向微微躬身。

恭送聲中,信陵君卻依舊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平原君小小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信陵君這才如夢初醒般地緩過了神。

“平原君。”信陵君有些焦急地想要尋求平原君的幫助。

平原君當然只能默不作聲。

隨即,信陵君的眼神又看向了正向他走來的廉頗將軍,已經有些頭暈的信陵君也是病急亂投醫,當即又向廉頗將軍求情道:“廉老將軍,這。”

廉頗倒是淡定得很,當即便給了信陵君一記當頭棒喝,道:“我王出身軍旅,向來軍令如山,此令既出自我王之口,便再無迴旋餘地。信陵君還是趕緊向魏王稟告吧。或許,魏王對此,並無太多的異議。”

聞言,信陵君又是一愣。

的確,如果此議通報給了自家的王上,恐怕王上根本想都不想就會答應下來。

無他,從魏王的角度來看,用只有區區十數城、且並不富庶的東郡,換取周王畿的大半土地,怎麼看都是划算的。

至於那些許的錢糧,在如此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信陵君卻知道,東郡之地看起來並不起眼,卻也是聯通燕、齊的重要區域啊。更重要的是,一旦魏國將東郡拱手相讓,再加上趙國即將對韓之國動手,很快,趙國就將對魏國形成三面包圍的態勢。

尤其,從東郡直插大梁的話,以趙軍騎兵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兩日的時間。

雖然單從利益的角度來看,送出東郡,魏國依然佔了大便宜,但從國家安全上來考量,這一步顯然是昏招。

儘管如今的魏趙是盟友的狀態,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信陵君可不想再過了。當年,就是因為河西的丟失,導致魏國被迫將國都從安邑遷到大梁,如今難道因為一個東郡,再行遷都之舉嗎?

問題是,這些個考量,魏王不會知道,或者說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會考慮。

畢竟在魏王的心中,也只要秦國還在,趙國就不會輕易找魏國的麻煩。

應該說這樣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錯誤,甚至可以說這在很長的時間裡都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一旦趙、秦開始了攻滅他國的競賽,那麼被三面包圍的魏國,一定會是最先滅亡的那一批。

當然,以信陵君的見識到並沒有看到這麼深層次的問題。但冥冥之中,信陵君還是覺得將自家的都城置於他國的兵鋒之下,實在不是什麼好習慣。

可是......

正待信陵君繼續思考之時,一旁的平原君卻是出言打斷了他的思考:“信陵君。”

信陵君隨即又緩過了神,而對面的廉頗將軍,也正站在了信陵君的面前,微微躬身,說道:“君上,老夫先走一步了。”

說著,廉頗將軍便先行離去。

顯然,廉頗的行為就是在告訴信陵君,我答應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我管不到了。

這當然也符合廉頗的人設。畢竟他只是一個將軍,能為信陵君往趙王面前說項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也算是還了信陵君曾經的人情。而如果繼續摻和下去,一則與其將軍的身份不符,二則也更會讓信陵君看出端倪來。

因此,果斷抽身,是廉頗最佳的選擇。

廉頗既然已經離開,那麼信陵君所能“依靠”的便只剩下了平原君了。

“我們也走吧。”平原君也是微微點頭,隨即便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信陵君也知道,這裡肯定不是說話的地方,即便是平陽君想要幫自己說話也不是此時此地。

當即點點頭,說道:“平原君請。”

很快,兩人相攜便出了王宮。

平原君的馬車上,信陵君迫不及待地請求平原君再為其說項一番。

平原君聞言,卻是不置可否。待信陵君稍稍冷靜之後,平原君這才開口道:“信陵君,我只問你三個問題。”

聞言,信陵君立即點頭應諾。

“第一。”平原君豎起一根手指,道:“用東郡換周王畿之地,魏國是賺是賠?我趙國是賺是賠?”

“這?”信陵君聞言頓時有些尷尬。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顯而易見的,自然是魏國賺而趙國賠。

至於信陵君的擔憂,卻是根本說不出口,也擺不上臺面。

似乎看透了信陵君的尷尬,平原君倒也沒有繼續逼迫信陵君回答,反而繼續開口問道:“第二。真到了趙魏兵戎相見的地步,多一個東郡、少一個東郡,影響真的大嗎?”

“這。”信陵君再度陷入了尷尬的地步。

這個問題的答案,依舊是顯而易見的。

僅僅洛城一戰中,信陵君就已經見識到了自家的軍隊跟趙軍之間的差距,更別說趙國如今帶甲之士有數十萬之巨,而魏國呢?經過洛城一戰,可謂是一窮二白,全國的兵力加起來恐怕也不足十萬。

因此,這趙魏之間真的打起來,一個東郡,甚至都不能拖趙軍十天半月。

當然,實際上,平原君的問題是有些偷換了概念的。

他問題的前提就是趙魏交戰,天然地將秦國排除在外了,實際上一旦趙魏交戰,秦國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不管是圍趙救魏也好,還是趁機攻滅其他國家也好,總歸秦軍也不會閒著。

自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趙軍的主力還是得防著秦軍。

因此,與其說是趙魏之戰,不如說是趙秦之戰。甚至可以說,如今的戰國,任何的戰事,都是趙秦之間的博弈。

即便趙秦雙方沒有任何的兵力加入戰鬥,也依舊是他們之間的戰鬥——代理人戰爭而已。不過,即便是秦趙相爭,最受傷的永遠會是第三個國家。

就比如如今的二毛。

所以呢,平原君的話雖然是偷換了概念,但問題是在這急切之間,信陵君卻也聽不出這其中的關竅,甚至即便是知道了,卻也無力反駁些什麼。

面對信陵君的在此無言以對,平原君隨即丟擲了第三個問題:“第三。君上既知以周王畿之地換東郡之地,利魏而不利趙,我王豈會不知?我王既知,君上以為,為何我王還會提出這樣的想法?”

一句話再度令信陵君陷入沉思。

的確,如今的趙王可是能夠打敗秦國白起的存在,周王畿之地孰優孰劣,趙王會不清楚?可既然清楚,為何還要同自己換地?

難道東郡還有別的重要性?

顯然並沒有啊!作為魏國的使者,信陵君不是不知道東郡還有著牽制燕、齊兩國的作用,但在不清楚趙國先北後南的國策之下,信陵君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小小的東郡在趙國的國策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不是認知上的差距,存粹是因為策略的不同,而導致的視野的不同。

當然,這也跟周王畿之地太過重要和富庶有關。

周王畿之地,不僅為天下之中,賦稅良多,更是鎖住秦國東出的要地,趙國不可能不想要啊,否則也不會提出還要分幾個城池駐軍的要求了。這就是為了避免這地兒到了我魏國手裡,秦國動手來搶啊!

可明明這麼寶貴這塊地,為什麼還捨得呢?

難道......

信陵君是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最後只能無奈地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對此倒是也不意外,實際上在這個禮崩樂壞的年代,要信陵君相信趙王的“誠意”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好在,今日的這場戲,趙王已經鋪墊得足夠多了。

至於這最後的一擊自然要由離信陵君最近的平原君來完成。

“君上。”平原君隨即開口道:“今日我王待君之禮如何?”

“自是很好。”信陵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平原君點點頭,道:“君上可知,不是所有的使臣都能在這夤夜時分出入王宮之中的,這天下也更沒有幾人能得我王連敬三爵美酒的,當然了,如今也更沒有多少人能讓我王甘願退讓的。”

“君上之意。”信陵君顯然有些被平原君的話語給震住了。

自己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嗎?

憑什麼?

難道就憑這竊符救趙這事兒嗎?

顯然,趙括和平原君給出的答案似乎並不能很好地說服信陵君。

但那又如何,趙括要的,只是給信陵君一個藉口,讓他可以說服自己的藉口。即便信陵君此時不信,也勢必要強迫自己逐漸地相信這個事實。

平原君隨即又在一旁繼續說道:“我王當然也不願意換地,然竊符救趙之恩,趙國上下不敢或忘,因此這三日之期,君上還是好好把握吧。”

“君上是說,過了這三日,趙王就不願意再換了?”信陵君聞言頓時有些心慌。

顯然,他已經漸漸地被平原君給說服了。其實這也正常,畢竟利益當前,想要一直保持冷靜的心態也是不容易的。

眼見著對方已經有些焦急的心態,平原君就知道事情大體上已經穩了。

當即,平原君便點了點頭,說道:“正如廉頗將軍所言,我王想來要求令行禁止,既然我王說了是三日,那便是三日。”

“看來,廉頗將軍也是在提醒我啊。”信陵君在心中輕輕的呢喃著。

是的,還在馬車上的信陵君,已經順著趙括的意思開始在嘗試著說服自己了。

不自覺的,信陵君已經倒向了換地的一方。

“籲......”

也正在此時,馬車終於回到了平原君的府邸門前。

該說的,平原君都已經說完了,當即沒有什麼更多好說的,平原君隨即和信陵君一起下了馬車。

平原君本要邀請信陵君入住他府上的,只可惜,信陵君哪裡還能等這一夜,當即也不加掩飾回道:“時間緊急,吾必須連夜手書我王。”

“既如此,吾倒也是不便強留。”平原君會意,當即也是抱拳惜別道:“如此,君上路上小心。吾等來日再見。”

“多謝平原君。”信陵君也當即拜道。

......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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