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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秦軍已經猛攻了新鄭足足三日的時間。

好在,有廉頗老將軍的坐鎮,硬是沒讓秦軍有任何破城的機會。

當然,實際上廉頗老將軍在城樓之上進行的臨時指揮和調整並不算多,但只要廉頗將軍在那裡,趙軍將士們的心中便安穩無比。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這安穩的背後,確實廉老將軍用生命在支撐著。

雖然只是坐在那裡,卻已經要去了廉頗幾乎所有的精力。

身受重傷的廉頗將軍,幾乎是在用他頑強的意志力在與死神做著最後的抗爭。

不是為了痊癒,只是為了能多待上幾日,等待王上派出的接任之人。

儘管老軍醫和一眾的軍醫已經用盡了一切的辦法,但誰也無法阻止老將軍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垮塌了下去。

前胸與後背的傷口不僅沒有結痂,反而開始了化膿。

顯然,秦軍的箭矢並不那麼趕緊,饒是老軍醫在拔箭之時已經剜去了肉眼可見的所有腐肉,但因為箭矢已經在老將軍的體內待了太長的時間,病菌早已蔓延。

再加上老將軍年事已高,身體的機能退化,免疫能力下降,即便是剜去了腐肉,也沒能阻止老將軍傷口的感染。

化膿,這是所有的軍醫所最不願意看到的。

要知道,這可是在戰國,根本沒有什麼抗生素這東西。

面對感染化膿這樣棘手的問題,醫師唯一能做到,便是再度將傷口劃開,取出膿瘡,在憑藉著自身的免疫力戰勝病魔。

劃開傷口,取出膿瘡。

說的簡單,但那痛苦何亞於剜心之痛?

更別說,老將軍已經經歷過這樣的一次傷痛。

可是,沒有辦法。

若是置之不理,這不做處理的傷口,在很快的時間裡就能讓廉頗將軍丟了性命。更重要的十,廉頗很清楚,他自己還不能倒!

於是,廉頗將軍身後的殿閣成了臨時的醫療站。

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搏殺隨即在趙秦兩軍的吶喊聲中,悄然在殿閣中打響。

足足半個多時辰,老軍醫才將老將軍前後兩處的膿瘡徹底地割乾淨。

而走出殿閣的老軍醫,汗水早已經溼透了他的衣衫。

動刀的老軍醫尚且如此,就更別說被動刀的廉頗將軍了。

數次劇烈的疼痛直接讓老將軍將口中的木棍咬斷,饒是如此,廉頗老將軍依舊用他頑強的毅力,死死地保持著清明。

看著老將軍額頭上不住流淌下的汗水,眾人甚至想過要將老將軍擊暈過去。

只是,廉頗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必須儘快回到他的崗位,以絕對清明而冷靜的頭腦,回到那大戰之中。

終於,在經歷了半個多時辰煉獄般的摧殘之後,老將軍也是重新被包紮好,隨即套上衣甲,緩緩地再度出現在了眾軍的面前。

應該說,老將軍的付出是有效果的,隨著他的出現,城牆上趙軍計程車氣再度一振,當即便將好不容易衝上城牆的秦軍給趕了回去。

看著不斷從城牆上摔落的秦軍,老將軍也覺得似乎身體也沒那麼疼了。

只是,人的大腦有時候是會欺騙人的。

但體溫不會。

面對新的創傷,老將軍體內的免疫細胞再度完成了集結,向著那兩處的傷口便義無反顧地衝殺了過去。

只是,那些揮舞著巨錘的免疫細胞顯然也沒有意識到,他們的這次大規模集結,對於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而言,是怎樣沉重的負擔。

不可避免的,老將軍的身體逐漸滾燙了起來。

初時,軍醫還只是以為這戰場的烽火讓老將軍的身體熱了起來,直到老軍醫終於發現了廉頗將軍異於常人的紅潤臉色。

再稍稍一摸,老將軍的額頭竟然有些燙手。

眾所周知,一旦體溫升高,整個人都將處於十分難受的狀態,這是腦子在給人發出告警——必須立即降溫。

人在這樣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尋找涼爽的東西,比如冰塊等。

可偏偏,老將軍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繼續指揮著部隊作戰而無一差錯。

天知道在這樣高的體溫下,老將軍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快,取井水,要涼的。」老軍醫當即吩咐道。

沒辦法,那年代又是戰場之上,別說什麼退燒藥了,就連冰塊都是不可能有的東西,唯一能拿來降溫的,也就是井水了。

知曉厲害的軍醫們也是紛紛下樓,隨即抬著一同泛著寒氣的井水就往城樓上奔。

一條布帛丟下去,浸透、擰成七分幹,隨即敷在老將軍的額頭、肩頸之上。

舒爽得感覺,幾乎讓老將軍要沉迷其中。

只是不過一分鐘的時間,這七分乾的布帛便已經沒了涼爽之意,足見老將軍身體發熱之嚴重。

但不管怎樣吧,這一桶桶的冰涼井水,總算是稍稍緩解了老將軍的痛楚。

只是,所有人也都知道,這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甚至連標都治不了。

老將軍終究還是老了,即便身體的免疫細胞已經竭盡全力地調動了所有的兵力,但在那一前一後的兩大無底洞似的創傷面前,老將軍的免疫大軍終究還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好在,就在老將軍的體內免疫大軍即將徹底崩潰之時,新鄭城的北門終於被敲開。

緊接著一襲戎裝的李牧飛馬便出現在了廉頗的面前。

看著眼前戰火紛飛的攻防戰,有看了看形容枯槁的廉老將軍,李牧哪裡還有誰什麼不懂的。

當即,李牧便單膝跪地,對著廉頗將軍顫聲道:「老將軍,牧來遲了。」

「好。來了,就好。」廉頗努力掙扎著站起了身,隨即指了指一直被廉頗將軍帶在身邊的寶劍。

一旁的副將會意,立即將寶劍遞到了廉頗將軍的面前。

雙手撫摸著寶劍,廉頗彷彿又回到了帶著它肆意馳騁廝殺在疆場的時候。

看了看遠處踏著鼓點繼續一步步逼近的秦軍,廉頗知道,是時候交託出去了。

當即,廉頗將軍也是吃力地拿起了寶劍,遞到了李牧的手中。

只可惜,僅僅是這一個動作,便已經消耗了廉頗將軍幾乎全部的氣力了。

好在,僅僅是這一個動作,便已經足夠了。

「老將軍放心,新鄭不會丟,我王已經做好了安排,此戰,我軍必勝!」接過了寶劍的李牧,當即再拜道。

聞言的廉頗,似是終於放下了心中最後的一塊大石,隨即微微閉上了雙眼,眼看著就要倒下的老將軍,卻是用著最後的氣力,對扶著他的副將說道:「緩緩而行,勿擾大軍。」

從始至終,廉頗將軍心中所想的只有「大軍」二字。

「是。」副將立即在身邊答應道。

當即,在一眾親兵和軍醫的護持之下,廉頗將軍被緩緩地扶下了城樓。

而趙國的將軍看著城頭之上,老將軍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李牧將軍的身影,不可避免的,軍陣便出現了一陣的混亂。

倒不是說李牧的威望就比廉頗將軍差上那麼多,實際上近些年來,李牧已經實際上成為趙國的上將軍,尤其幾次大戰之後,李牧的威信在軍中也僅次於趙括而已。

只是,大戰當前,臨陣換將,到底難免混亂。更何況,老將軍是為何下了城樓,將士們心中也大致猜到了,自然心中又多出了一份擔心。

因此,這樣的混亂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必然。

秦軍到底也不是吃素的,明明只是一瞬的混亂,硬是被秦軍給抓住了。

好在,李牧顯然對此也早有預料,當即調上了三千預備隊的精兵,親自帶著這支預備隊前往各處滅火。

應該說,李牧的反應的確足夠的迅速、果斷而且正確。

這一親自行動,一來將趁虛而入的秦軍趕下了城樓,確保了城樓的安全,二來,也讓自己充分在眾將士面前露臉,告訴所有的將士,他,李牧已經接管了新鄭城防。

果然,隨著李牧的加入戰鬥,士氣隨即逐漸回升。

趁虛而入的秦軍並沒能佔到多少好處,便被李牧親手送下了城樓。

而隨著一波又一波的秦軍被趕下了城樓,夕陽也終於燃盡了它最後的一點光輝,第三日的攻防戰,也在這有驚無險中悄然落下了帷幕。

秦軍緩緩撤離,趙軍也偃旗息鼓。

兩國大軍,就像是兩隻鬥狠了的猛獸,各自回巢舔舐這傷口,準備來日的大戰。

只是,相對於秦軍而言,這個夜,趙軍顯然要更難熬一些。

無他,一直堅持在戰場第一線的廉頗將軍,終於倒下了。

就在剛剛走下城樓之後,徹底放下了心的廉頗將軍,確實終於閉上他那沉重的雙眼。

是的,他太累了。

身受重傷的他本早該休息了。

可是為了大局,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堅持,而這一堅持便是三天兩夜,直到生命的盡頭。

或許廉頗將軍還是幸運的,即便如點燈熬油一般,廉頗將軍總算是在生命最後一刻,等來了李牧的到來。

可惜,廉頗將軍依舊是不幸的,距離趙國的一統,就差這麼一場戰爭而已。

但總歸,廉頗將軍是無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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