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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依舊,日子一天天過,又晃了兩個日夜。

年關將至,偌大的金陵城裡,極盡繁華。

五方城區,三十六金街,街街燈火通明,晚上比白天都要熱鬧。

那些個小攤小販,耍雜技的,看熱鬧的,聽說書的,公子哥兒幾酒樓喝酒作詩的,約著深閨密友一起出來賞梅的……絡繹不絕。

總之這幾天裡,餘琛每每晚上下山,看到那大街小巷上也熱鬧得很。

——因為白天是萬家陵開放的時間,偶爾會有人來祭拜和送葬,作為守陵人的餘琛一兩次不在還好,要是次次都不在,那和鐘鼓司那邊兒也不好說。

所以他一般都等萬家陵到時辰閉陵了,才下山來逛一逛。

大多都是晚上。

可今兒,餘琛在街上買了塊熱騰騰的燒餅,哈著熱氣兒啃著,卻發現往來行人,竟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少見的幾個姑娘,也是五六十歲的老姑娘了,行色匆匆。

這便讓抱著欣賞美好事物目的下山的餘琛,多少有些失落嘆氣兒。

而找了個茶酒鋪,坐著喝了碗熱茶以後,他才聽旁邊桌的幾個年輕酒客談起了原因。

“咋?你小子不行啊!不是說這幾天把那王家閨女約出來麼?”

“對啊,聽說她身邊兒還有好多年輕姑娘呢,你這成了也得考慮考慮弟兄幾個啊!”

“見色忘義,這就是你不地道了。”

“……”

都是幾個年輕人,在圍繞另一個年輕人數落。

餘琛多半也聽懂了。

就是一群荷爾蒙正旺盛的大小夥子,渴望那花前月下,巫山雲雨。

而被眾人數落的年輕人也不甘示弱,瞪了他們一眼,罵道:“伱幾個怕不是被淫蟲衝昏了頭!今兒是啥日子?今兒是臘月二十六了!”

這話一出,那幾個年輕人好似想到了啥,臉色一變,也閉嘴了。

倒是聽得餘琛滿腦殼問號。

咋?

今兒臘月二十六咋啦?

你們男孩子也有不方便那幾天?

但那年輕人一說完,他們就都默契地閉嘴了,閉口不談。

搞得餘琛心癢癢。

端起酒杯過去,幹了一杯,才問,這臘月二十六咋了?

那幾個年輕人也喝了酒,見餘琛年紀輕輕,態度也還行,只說了句“這位兄弟你剛來金陵吧”,然後就把這二十六是什麼日子,給一一說了。

且說原本啊,這日子沒半點兒不尋常。

但從四個月前開始,出問題了。

金陵城裡,出了個惡徒。

那還是酷暑盛夏的八月底,金陵城裡,福澤城一富商家裡,死人了。

當然這不是啥大事兒,金陵每天都死人。

問題是,這是命案。

那富商家裡的女兒,年芳十八,生的貌美,平日裡提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兒。

可就在那夜裡,被採花大盜殘忍採了去!

聽小道訊息說,這採花大盜無比兇殘,那女娃白天被發現的時候,早已斷了氣兒!

富商家裡自然是又氣又悲,報了官。

可官府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來個所以然。

第二天晚上,又出了命案,還是一家人的女兒,被採花大盜摘了去。

第三天,依舊如此,又死了一個,也是如花似玉的清白閨女。

直到九月初的時候,那採花大盜方才停止做案。

官府也沒停下,一直在查,但啥都沒查到。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

正當大夥兒快忘了這事兒的時候,九月底,又出事了!

——兩個姑娘,又被那採花大盜害了。

離譜得很。

然後,就好似某種規律一樣,十月底,死了仨;十一月底,死了倆。

這一來二去,官府沒抓到人,那採花大盜的惡名卻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因為他是每個月月末行動,所以大夥兒都稱他為“月末淫魔”。

同時,每一到月底,家裡有女眷的,都心驚膽戰,提心吊膽,甚至整晚整晚不敢睡!

這十二月了,依舊如此。

方才有了那幾個年輕人那般的說法。

——這到月末了,別說出來閒逛,那些姑娘的爹甚至恨不得給自個兒女兒鎖進保險櫃裡……

餘琛多嘴問了句,金陵官府這般無能,放任這採花大盜殺人害命?

幾個年輕人只是連連擺手,無奈嘆息。

夜,深了。

聽了這檔子事兒,餘琛也沒心情繼續吃喝了,匆匆結了賬,上了明山,修行幾個周天後,睡了。

翌日,清晨。

嗩吶和哀樂聲把餘琛從睡夢裡驚醒。

睡眼惺忪的他,登記完後,望著一行送葬隊伍走進來,挖土,放棺,入殮,一氣呵成。

這死者聽說是金陽商會的某個執事,得病死了,倒是沒什麼未遂之願,死而瞑目,入土為安。

而餘琛被這麼一攪,也睡不著了,起床觀想神輪,凝聚天地之炁。

可還沒等他走上一個周天,山底下,又來死人了。

青檀棺材,道士七八,抬棺十幾,樂師一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捧著遺像牌位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兒,滿臉悲慼,身旁是個老婦人,更是眼淚嘀嗒。

——最離譜的是,餘琛聽那小夥兒跟那老婦人說,讓她別傷心,說等自個兒學有所成,要生死人肉白骨,讓他爹活過來!

聽到這兒,餘琛下意識打眼一看,更不明所以——這年輕小夥兒也不是什麼煉炁士啊,咋就敢這般口出狂言?

但轉念一想,也對,要真是煉炁入道之人,怕也不敢說這種大話了。

無知,方才無畏。

——生死要是真有辦法逆轉,旁邊的文聖老頭兒也不至於無奈得摳腳了,早報仇去了。

而這對母子說話之間,那棺材上,一老頭兒的鬼魂坐著,憂眉苦臉,時而嘆息,時而搖頭,愁容遍佈。

沒咋睡醒的餘琛見了,眉頭當時一皺,知曉這又是個死不瞑目的主兒。

而等埋葬完畢,那年輕小夥兒給餘琛送來了“衝紅”,又多給了他一些銀子,希望餘琛能多照顧照顧他爹的墳,別讓蛇鼠蟲蟻啃食了去,還信誓旦旦地說早晚有一天要讓他爹活過來。

餘琛聽了,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問了句,你要如何做?

那年輕小夥兒聽了,剛想說點啥,但突然想到什麼,閉嘴了,直說不能透露。

餘琛也沒強人所難,看著他下山去了。

而等人走完了,他才看向那愁容滿面的老頭兒鬼魂,將其攝進了度人經裡。

【凡願七品】

【歪門邪道】

【時限∶三十日】

【事畢有賞】

緊接著,這老頭兒一輩子的走馬燈,跑了起來。

老頭兒姓朱,年輕時在金陵港口乾搬苦力的活兒,肯出力氣,心思又靈巧,很快籠絡了一批苦力,成了包工隊兒,不再掙那個辛苦錢。

後來憑著多年的人脈和攢下的資訊,開了家小商會,雖不說大富大貴,但至少衣食無憂。

更是娶了一家大商會長老的女兒,並育有一子,生活美滿。

按理來說呢,這樣的人,哪怕是最後死了,只要不是什麼意外,應當都能瞑目了去。

朱老頭兒,本應也是如此。

可問題啊,就出在他兒子身上。

但並非那孩子不學無術,相反和那些整天賽馬蹴鞠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比起來,這朱小寶從小乖巧懂事,讀書習武,更是刻苦認真,妥妥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變故,出現在半年前。

半年前,老朱身體出了問題,命不久矣,就一封家書,把在在遊學的朱小寶喊了回來,想讓他學習這繼承家業。

可這朱小寶一回來,在某次大宴上,加入了一個叫啥“升靈會”的組織。

不僅傻啦吧唧往裡邊兒扔錢,還對那“升靈會”的頭頭兒深信不疑,相信他就是天上下凡的仙人,覺得自個兒只要聽仙人的話,好好修行,總有一天也會成仙,也會無所不能。

老朱聽了,信嗎?

信個鬼!

他吃過的虧比朱小寶吃過的飯還多,咋看不出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可朱小寶不信啊,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死活不肯跟他爹一起報官指認那“升靈會”。

從不透露其中到底都有哪些人!

直到老朱病發,與世長辭,夫妻倆都沒勸浪子回頭。

到死,老朱都在擔心。

怕自個兒幾十年積攢的家業,被那“升靈會”給騙了去。

這才死不瞑目,留下遺願了。

同時,餘琛也反應過來,為啥那年輕人,也就是朱小寶能說出“死而復生”那種話。還有他娘聽他說這些鬼話的時候,那無奈又悲慟的表情到底是咋回事兒了。

——這不純純大冤種嗎?

雖然這會兒餘琛還不曉得這升靈會到底是啥玩意兒。

但既然它能教出朱小寶說出“復生死者”這種事兒,要麼它真就是天上仙人下來扔餡餅兒的,要麼鐵是那江湖騙子。

而老朱雖然沒修行過,也沒了解過非凡者的圈子,但憑藉相信那個一定不會吃虧的理論,得出結論——人家要真有那本事兒,憑啥輪得到你?

他就曉得,這他娘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不把它揭穿了,死不瞑目!

看完了走馬燈後,餘琛往床上一坐,尋思著,要咋才能去會會這個所謂的“升靈會”,揭穿它騙局的同時,也完成老朱的遺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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