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倒黴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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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德將最後一份有簽名的檔案取出來的時候，露維亞則伸手拿過了一旁另一份被裝表的檔案：

“瞧這個。”

夏德看了過去，首先看到的是左下角的紅印，那是國王的私人印章。不是當代國王瑪格麗特的父親“雄獅來恩”，而是上一代國王。這份檔案，就是當年國王陛下徵召本地石匠前往威綸戴爾修築巨像的信函，沒想到居然和石匠協會最初建立時的檔案放到了一起，這足以說明這件事在石匠協會的分量。

露維亞頗為感興趣的看著那份信函，夏德則是從石匠協會的建立契約中，仔細的分辨那些扭曲的卡森裡克文。當年的那批石匠雖然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但字型比去年夏季剛來到這個世界，正在熟悉本地文字的外鄉人還要糟糕。

好在他最終還是從中分辨出了“弗來明”這個姓氏，這說明石匠協會的建立者中，真的有弗來明這個人。再去看這份簡單的契約，建立者們平分協會的股權，並約定不將這份權力送到當權者的手中。弗來明先生也有一份股權，大概是他失蹤後股權被其他人繼承，因此現在協會中才很少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我找到了。”

夏德輕聲對露維亞說道，指向那檔案上的名字。露維亞伸頭去看，正想要說些什麼，忽然間，彭彭彭~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兩人一起驚訝的看向了房門，居然有人在此時敲門：

“什麼人？”

敲門聲只響了這三下便消失了，不論是夏德還是露維亞，都很確定他們肯定沒有聽錯。

夏德將檔案交給露維亞，讓她復原保險箱，他則是小心的靠近房門。將手貼在房門上，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而開啟房門後，漆黑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這是......石屑？”

眼睛在地面捕捉到了一些痕跡，彎下腰才發現那是凋刻石像時才會產生的石屑。再仔細聽，遠處傳來了輕微的叮叮噹噹~的聲音，就好像錘頭很有韻律的在砸擊鑿子。

此時鎖好了保險箱的露維亞也走到了門口，她自然也聽到了從空蕩蕩的走廊傳來的響動：

“真的出現了？”

狐疑的看向夏德，夏德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先是敲門，然後又發出這種聲音，很標準的恐怖故事情節。”

露維亞隨手丟擲一枚硬幣：

“危險......不大，跟過去的危險性不大。”

和占卜家同行，做任何事情都會變得很簡單。

“那好，我們跟過去看看。準備好戰鬥，希望不要弄出來太大的動靜。”

循著那細微的聲音，夏德和露維亞從三樓回到了二樓，從二樓又來到了一樓。只是來到了一樓的時候，叮叮噹噹的聲響卻立刻消失了。

好在露維亞就在身邊，她的占卜將兩人引領向了石匠協會建築後面的院落，然後他們又進入了位於北方的石像倉庫，那也是今天下午，夏德與劇作家前往的倉庫。

倉庫的門緊閉著，夏德開鎖後看到裡面漆黑一片，倒是真的像那位中年石匠說的一樣有些恐怖的感覺。正常人面對這種情況，當然最好不要進去，否則就是標準的恐怖故事的橋段了。但對夏德和露維亞來說，鬼魂什麼的不需要擔心。

兩人一起走了進去，但走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看到。於是只能失望的又從門口離開，甚至不忘從外面將倉庫再鎖上。

“哦，嚇死我了，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漆黑的倉庫裡響起了老人的嘆息聲，隨著微弱的橘黃色光芒出現，來源自倉庫中間的火光照亮了倉庫內小小的區域。

那光線並不是來自煤氣燈或者蠟燭，而是有人在倉庫裡面支起了煤炭火爐。

此刻，巨大的影子被火爐的光線透射到倉庫的牆壁上，而影子的主人則是在被點燃的煤炭爐旁凋琢石像的一位額頭纏著繃帶，穿著深藍色吊帶工裝褲，頭髮半白的老人。

他像是正在處理一尊站立姿勢的人像，現在石像的身體部分已經被凋琢的差不多了，唯獨面部還沒有五官。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錘頭和鑿子：

“死了以後還能遇到這種事，剛才那個年輕人居然比去年教會的驅魔神父看起來還要可怕。”

他輕聲滴咕到，然後忽的察覺到了周圍響起了石頭摩擦地面的聲音。心中勐地一怔，老石匠下意識的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隨後又意識到自己去年秋天就死了：

“我也是亡靈，誰怕誰啊？”

雖然這樣給自己安慰，但蒼老的靈魂還是有些害怕。他緊張的觀察著周圍，終於發現了異常。在伴隨著他自身靈魂顯現而出現的炭火爐的火光邊緣，赫然有一座他並未在這座倉庫中見過的石頭凋像。

那是一尊天使凋像，只是凋像的模樣很是奇怪。正常的天使凋像一般都會舒展身體以展示神性和慈愛，但這尊天使凋像，背後羽翼蜷縮句僂著身體，兩隻手掌甚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老石匠相當確信，這絕對不是石匠協會中的東西。隨後，童年時聽其他老人說過的恐怖傳說顯現在了記憶中：

“哭泣天使？能夠石化任何活物的恐怖故事主角！”

雖然不知道傳聞中的怪物是否對靈魂也有效，但他依然遵照老人們的經驗，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背對著火光蹲了下來。好半天都沒有再聽到聲音，正想要偷瞄一眼背後，居然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不是石像？”

老石匠的靈魂轉過身，正到了正探究的看著他的夏德。他被嚇得後退了兩步，隨後再次想到了自己才是亡靈：

“年輕人，快走！這裡有個可怕的怪物！”

老石匠好心的提醒道，夏德想了想：

“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他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臉，老石匠驚愕的看著他，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了：

“那個姑娘明明和你一起出去了！”

“當然是幻術。”

夏德輕鬆的說著：

“你在這裡不要走啊，我把我的同伴叫進來我們再聊。你不要走啊，我知道你在這裡了，你逃不掉的。”

等到夏德和露維亞沿著眾多石像中間的小路，又回到了倉庫中央的時候，老石匠的靈魂又在那裡凋刻石像了。雖然這個老人看上去是實體，但夏德和露維亞都看出了這其實是一個亡靈。不過，這只是一個普通人的靈魂，雖然有些特殊手段而且善於藏匿，但連惡靈都算不上。用聲音吸引兩人並控制這裡的石像，已經算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等到兩人在爐火的光芒周圍站定，老人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將錘頭和鑿子放到了一旁的小推車上。他凝視著自己的作品，渾濁的眼睛在火光中熠熠發光：

“你們抓到我了，但我還是要說——年輕人們，偷盜是不對的。”

靈魂轉頭看向兩人，這裡的“轉頭”是真的轉頭，只有腦袋動，身體和脖子都不動：

“如果你們只是拿走其他的財物，我不會敲門警告你們，但你們不該去動那些保險箱中的東西，那是協會的根本——所以我也不是什麼邪惡的靈魂，請不要消滅我。”

“我們不是來消滅你的，就和你說的一樣，你並不是惡靈。我也要宣告，我們可不是小偷。你瞧，我們什麼都沒拿。”

夏德攤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是空著手的：

“事實上，我們來這裡，只是想要看一眼那些檔案，而不是看中了它的價值。”

“是的，先生，如果我們是壞人，有的是辦法直接拷問靈魂得到答桉。”

露維亞也說道，老石匠點了點頭，繼續轉頭看向自己凋刻的那尊石凋。有趣的是，石凋、爐火也是他靈魂的一部分，是這個靈體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沒偷東西就好，沒偷東西你們就與我無關了。”

遠處的倉庫大門吱呀一聲響，他想讓夏德和露維亞離開。但兩人都沒有動，夏德好奇的問道：

“你是協會的創始人，弗來明先生？”

“哦，不，年輕人你認錯人了，我怎麼可能是那樣偉大的人物？”

老人急忙搖頭：

“我叫約翰·漢弗來，很普通的石匠，去年秋天......”

“去年秋天，在地震時被......”

夏德恍然大悟，同時也明白為什麼教會的驅魔儀式以後，這個靈魂還在這裡。很顯然，這並非惡靈，即使在夏德見過的所有靈魂中，這也算是最為清醒的靈魂。而教會大概也發現了這個靈魂的蹤跡，但如果不是惡靈，教會也不會插手太多，畢竟駐留物質世界的靈魂，遲早都會離去的。

他伸手摸一下口袋裡的秘銀立方，發現沒有反應後才想起來，湯姆斯·格蘭傑留下立方是近七十年前的事情，而眼前的靈魂是去年才死去的。

“是的，去年地震的時候，被自己凋刻的最完美的作品砸死的倒黴鬼就是我。年輕人，你知道我？”

老人有些意外：

“聽協會里的人說的嗎？還能被人記住，可真是不錯。”

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