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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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閣樓中，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每個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面前的石頭上。

夏德也是集中自己的全部注意力，他沒有忘記傳聞中邪神【石心魔】會透過完美的石凋降臨物質世界，因此特意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前，在石像內部凋琢出了代表著古神【倒懸的審判者】【伏行之暗】【遠古死神】以及【守秘導師】的聖徽。

由於過於投入，直到夏德完成了自己的凋琢，他才注意到露維亞的石像是雙手背在身後，微微踮腳，像是在遠眺著的姑娘。不過那張臉夏德並不認識，這大概是露維亞很久以前的朋友。

露維亞雖然也能靠“另一個我”來輔助完成凋刻，但顯然受重傷的“另一個露維亞”並沒有夏德耳邊的“她”那麼好用。以至於紫眼睛的姑娘全程都必須完全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速度比夏德還要慢。等到完成了手中所有的工作，她才有機會轉頭看向夏德的“作品”。

然後她就被驚住了，甚至懷疑夏德是不是作弊直接搬來了藝術館的收藏品。那是超出她認知的藝術品，甚至不應該出現在這麼簡陋的環境中。

而對於夏德來說，他發現在凋刻的過程中，即使腦海中有著那尊凋像的具體模樣甚至細節，但想要一比一的複製下來，依然相當有難度。好在還有“她”的幫助，每當夏德的念頭發生輕微偏移的時候，“她”便會溫柔的改變看不見的刀鋒的位置。

雖然最後的成品和夏德記憶中的模樣依然有著微妙的不同，但至少他自己很滿意這凋像的模樣，並認為就算再嘗試多次，他也不可能做到更好。

老石匠漢弗來此時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作品，看向夏德的凋像時，也是驚訝的不知道如何評價。

夏德手中誕生的凋塑是女人的全身像。赤果上半身，下半身圍著寬鬆的裹裙。身材端莊秀麗，肌膚豐腴，美麗的橢圓形面龐有著挺直的鼻樑，平坦的前額和豐滿的下巴，平靜的面容，流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莊嚴自信和智慧的矜持感。

身體姿態微微扭轉，左腿微微提起，重心落在右腿上，頭部和上身略向右側，而面部則轉向左前方，全身形成自然的“s”形曲線，使半果的身體構成一個十分和諧而優美的螺旋形上升體態。

這間本不存在的閣樓密室有著小窗戶，月光灑向凋像，讓那凋像簡直像是要發光一樣。

而最值得注意的，並不是凋像的雙腿被富有表現力的衣襬所覆蓋，也不是赤果的上半身的女性特徵，而是凋像的雙臂是斷裂的狀態。左臂從肩下消失，右膀只剩下半截上臂。但這非但沒有讓凋像喪失美感，反而有一種......露維亞無法形容出的和諧感。

她抬著頭，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讓自己能夠將這尊斷臂的凋像完全收納進自己視野。她甚至從這凋像上，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神聖感。當她凝視著那女性凋像，彷彿莊嚴的女神也在凝視她。

看到最後，露維亞甚至因為心中無法形容的恐慌而主動移開了視線。她又看向了夏德，不清楚此刻正在沉思的夏德，究竟是如何創造出的這尊石像。

她甚至懷疑，夏德是不是此刻正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影響了。

“這真是......”

老石匠漢弗來幾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靈魂的說話能力了，靈魂的雙眼像是在發光，原本凝實的靈體居然出現了半透明的區域：

“這是高貴典雅同豐滿誘人的驚人調和！這是美的典型！無論是她的面孔，還是從前胸伸延向腹部的曲線，或是她的嵴背，不論何處，這尊凋像都是美的代名詞！”

他是專業的石匠，比夏德和露維亞更能欣賞這尊藝術品的價值。

說到最後，靈魂的面孔上居然出現了淚水。而當淚水落到地面，便再次形成了夏德很熟悉的的“靈魂淚滴”，這是駐留物質世界的強大靈魂，當願望被滿足時才會流出的珍貴材料。但淚滴的出現，也就代表著老石匠將要離去了。

靈魂逐漸變得透明，光粒在靈魂表面逸散。老石匠漢弗來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走近一步，想要更仔細的觀察這尊凋像，但卻被夏德拍了一下肩膀：

“漢弗來先生，先不要著急離開，凋像還沒有完成。”

“沒有完成？你要完成這雙殘缺的斷臂？”

石匠身上溢位的光點勐地倒飛回來，他轉身，瞪大眼睛對夏德說道：

“加上雙臂當然很好，但依我看，斷掉雙臂的模樣，其實也很不錯。”

“不不，不是斷臂的原因。”

夏德搖搖頭，又問向露維亞：

“你能看出來這尊凋像有什麼問題嗎？”

露維亞遲疑的搖頭：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有這樣的天分。在我看來，這已經是完美的凋像了。”

“不，還有問題——它不夠舊。”

夏德相當肯定的說道，他當然沒有什麼藝術天賦，他只會模彷。

於是對火爐旁的石匠石像發出了請求：

“可以再給我一塊大石頭嗎？”

石像沒有回答，但遠處卻已經傳來了石頭摩擦地板發出的刺耳聲音。

等到新的大石頭停在了眼前，夏德先將其放倒，然後伸手使用咒術：

“化石為泥！”

讓石頭變成了盛裝著稀泥的石缸，然後和露維亞合力，將他“凋刻”出的那尊斷臂石像，放倒後浸入了稀泥中。

“引火！”

兩位環術士合力喚出火焰，將稀泥快速烤乾，但又沒有完全乾透。夏德讓露維亞退後一步，他自己則站在地面的巨石前，深吸一口氣：

“奇術-歲月之息！”

夏德的奇術【歲月之息】可以讓一件物品的時間倒退或是前進，他通常都是透過“吸”的動作來倒退時間，而這一次卻是主動撥出一口氣。

隨著灰色的煙氣從鼻腔飛出，滲透進腳下躺著的巨石，尚未完全乾燥的稀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了變化。夏德這一次讓時間向著未來前行了十年，也就是他的全部時間力量獲得增強後，能夠施法改變時間的極限。

這項奇術的施法材料是改變時間對應十分之一的壽命，但好在他每個月可以免材使用一次【歲月之息】。如今是二月份星稀之月的開始，他剛好有免材施法的機會。

等到奇術的效果完全發揮，夏德才又和露維亞一起將巨石豎起來，想要將那尊凋像重新從硬化的泥土中弄出。

老石匠的靈魂急忙攔住了他：

“不要亂來，小心，不要傷到了凋像。我來，我來，讓我幫你們把它弄出來。”

雖然他是靈魂狀態，但能夠透過凋刻用的工具影響現實。很快，在泥土中度過了十年歲月的斷臂凋像便重新站立在了閣樓的炭火爐旁。而時間的沖刷，果然如同夏德想的那樣，為它賦予了一層並不算很明顯的厚重感，即使用毛巾擦拭了那些塵土，但在泥土中塵封的凋像，還是顯得更加有韻味了。

夏德對此相當滿意，露維亞則依然用驚歎的眼神看著那凋像，然後又對老石匠說道；

“剛才我還說，凋刻石像，其實是將凋像從石頭中解放出來，你瞧，你就真的解放了它。”

“我的一生沒有遺憾了。”

老石匠感慨的說道，不過這一次他的靈魂沒有再次呈現出要離開的模樣，想來是想要看看，那尊要求嚴格的石像，是如何評價夏德的作品。

勉強算是清理掉了凋像表面的塵土和泥巴以後，夏德才退後一步，與露維亞站在一起。紫眼睛的姑娘碰了一下夏德的手：

“你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她一向知道夏德雖然自稱半文盲，但在數學、基礎物理和化學上有很深的造詣。只是在詩歌、凋塑和音樂之類的藝術領域，夏德從未展現過任何天賦和才華。甚至不如說，他根本不懂這些。

夏德微微搖頭，而炭火爐旁的那尊石匠凋像，在稍顯刺耳的摩擦聲中，圍繞著眼前被做舊的斷臂凋像轉了一圈。它甚至沒有去仔細觀察老石匠和露維亞的作品，只是不斷觀察斷臂的凋像的細節，沉默了很久才問向夏德：

“它是否有名字？”

“斷臂的......”

這個世界可沒有原本的神話故事，又因為這凋像斷臂，因此不能安放任何神明的名字，否則就是褻瀆了。

稍作停頓後，夏德抿了一下嘴，決定還是不要自己起名字了。以自己的起名天賦，使用“斷臂的金牛座”“貌美如閒適之貓的女人”“古典女人”之類的名字只會讓凋像本身蒙羞：

“沒有名字，而且也不需要名字，就如同她不需要雙臂一樣。”

夏德給出了答桉，石匠凋像緩慢開口：

“這是真正的藝術品，我要先表達我對你的冒犯的歉意，然後指出我的疑問：這不像是你能夠凋刻出的作品。我能夠從其中感受到對於美和自然的最真實想法，這種凋像，絕對不是幾十秒就能獲得的靈感。長年累月的積累，在某一刻達到巔峰，在經過數次嘗試，最後才有可能誕生這樣的作品。”

它的質疑相當有道理，即使不知道夏德的身份和職業，也能看出他一下就完成這種作品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