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安菲婭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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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衣服脫了。”
瓦倫丁坐在椅子上把玩著那把轉輪手銃,聲音稀鬆平常。就好像自己說了一句類似“把杯子遞給我”、“把燈關上”這樣的話一樣,他並沒有感覺到這幾個字在這個環境裡有什麼不妥。
但是很快,他還是察覺到了空氣中突然出現的尷尬。瓦倫丁抬起頭,直視著面前這名士兵的臉。在那副白色的面具下,她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淺淺的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一開始的淡定,像是一潭死水一樣,似乎她已經想到自己會有這種下場。
“我的意思是,”瓦倫丁放下了手銃,指了指士兵臉上的面具。“脫下你的面具、長袍還有防刺服。”
在這種環境下說出那種話確實是挺容易被誤解的……
“這個樣子聽你講故事感覺聲音挺悶的,而且你都不覺得熱嗎?”
瓦倫丁指了指自己身後那扇被關上的窗戶。
“其實你可以把窗戶開啟的。”
這是安菲婭內心的真實想法,但是她並沒有說出口,而是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在她的手腕處,一條如蛇一般的繩子緊緊地纏在一起,和那跟在腳踝處的繩子一樣將她的自由限制在了這片狹小空間中。
意思很簡單,我脫不了。
要不你來?
……
“那跟繩子是活結,看著緊,一用力就鬆開了,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瓦倫丁又拿起了那把手銃,將彈巢甩了出來,左手不停地摩挲彈巢,讓它轉了起來發出噠噠噠的聲響。關於繩子的事是他特意讓邢一凰這麼綁住安菲婭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這個傢伙。雖然安菲婭對著他的眼睛來了一槍,但是瓦倫丁並不想因為這個事殺了她,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長得漂亮就開始用第二大腦開始思考,還因為他感覺這姑娘身上絕對有著秘密。
在子彈沒有命中他的眼睛之前,瓦倫丁在透視到安菲婭的臉龐時就覺得這姑娘不是一般人,更不要說她手裡還拿著一把手銃。一個烏薩斯人拿著一把手銃而且還會使用,你會想到幾種可能性?
富商或者貴族,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當然,軍人也有可能。不過就這姑娘的體格來看,瓦倫丁更相信她是一個家裡壕到可以買銃械的軍事愛好者。
雖然那兩年瓦倫丁一直處在摸魚狀態,但是他對商界和政界的一些東西還是瞭解的。切爾諾伯格的富商一般都跟那些貴族有關係,而且是正統貴族不是服役貴族,他們大部分人都是烏薩斯統治階級的忠實走狗,那群最早撤離的人裡面也有一些富人,這個時候整合運動裡突然出現一名可能是富人子女的傢伙就很可疑了。
如果是貴族,那就更不用說了,裡面絕對有事。安菲婭的背後可能不僅僅是一個貴族子女在末日求生的故事,甚至可能會牽連到烏薩斯服役貴族與正統貴族之間的戰爭。
瓦倫丁相信,將切爾諾伯格拱手讓給整合運動這件事絕對跟烏薩斯帝國脫不了干係,至今烏薩斯官方對這場暴動連個屁都不放就是絕佳的證明。那麼,一個統治階級被分割成兩派的國家,他們會在這件事上統一意見麼?
不見得。
除非這件事能給一整個國家都帶來足夠豐厚的回報。
不過,就現在他從安菲婭口中得到的資訊來看,這場暴亂也許真的是烏薩斯兩方勢力默許的,那個正統貴族和服役貴族都撤走了就是證明。
至於類似安菲婭父母這種不怎麼重要的貴族……估計是正統貴族一方做出的犧牲。雖然大的目標已經定下了,但是階級敵人終究是階級敵人,在保證一致對外的情況下,搞搞不損害根基的內鬥還是可以的。
於是,一些地位不高的正統貴族就給留下來了,成了整合運動暴亂的犧牲品,安菲婭就是這場犧牲的受害者。
那麼,究竟是什麼事能夠讓烏薩斯統治階級暫且放下內鬥,握手言和呢?
能夠讓一整個國家都受益的事……
除了戰爭,瓦倫丁想不到其他任何一個可能。
但是說到戰爭……
你們會相信烏薩斯這麼一個老牌軍事強國會做出暗中扶持整合運動這麼個感染者組織去攻打其他國家這樣的蠢事嗎?
而且還先手把自己國家的一個城市給獻祭了?
沒人信,瓦倫丁也不信。
總結下來就是烏薩斯想要利用整合運動來達成“對外戰爭”這一目的,透過這場戰爭去獲得大量的財富。而且透過整合運動的行動來看,烏薩斯的目標很有可能是炎國。
但是,在烏薩斯和炎國開戰的這一事實達成前,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沒有實現。
戰爭藉口。
但是這個戰爭藉口……
瓦倫丁是真的想不到整合運動有什麼能讓烏薩斯拿來當他們對炎國的戰爭藉口。
“我們發現你家有恐怖分子肆虐,所以我們派軍隊來幫你們剿滅恐怖分子了。”
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戰爭藉口估計泰拉世界裡只有哥倫比亞才會用。
啪。
瓦倫丁右手猛地一甩,轉輪手銃的彈巢瞬間迴歸原位,金屬部件卡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他放下手銃,停止了自己九轉十八彎的思考。
無論烏薩斯究竟想要透過整合運動獲得什麼,現在整合運動這個組織已經不可避免的進入了頹勢,而且很難再一次興起。勝利的曙光已經出現在了地平線,接下來只要等太陽昇起就好了。
至於烏薩斯的那個陰謀,瓦倫丁想不到,也不想再去思考了。他不過是一個羅德島的員工而已,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制度底層,那些國家層面的事他有什麼好關心的?
雖然身上有個拯救世界的任務,但那也得自己有能力去拯救。在自己真正變強之前,還不如好好地完成羅德島交給自己的活。
他將手銃放到桌子上,旁邊就是那幾顆埋頭彈,還有安菲婭脫下來的長袍和麵具。看起來在瓦倫丁思考人生的時候這位貴族小姐並沒有試圖逃跑什麼的,而是乖乖的完成了對方交給她的任務,這倒是讓瓦倫丁很滿意。
瓦倫丁抬起頭,直視著對方的面孔,仔細端詳著這位烏薩斯的貴族小姐。在切爾諾伯格時,幫派和公司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列昂尼德來處理,他主要負責的是在談判破裂時準備攻堅的活,那些貴族高官什麼的基本沒見過,這些貴族子女也是一個都不認識。以前在地球時,貴族那是隻存在於書本中和電視上的存在,現在有了一個近距離觀察這些生來就是後浪人的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
跟瓦倫丁想象的一樣,除去高挑挺拔的身材和顏值出眾的臉蛋,安菲婭作為一名少女她身上的氣質跟他以前所見過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樣,帶著一股從骨子裡浸出來的高貴和優雅。無論是邢一凰還是拉斐爾,瓦倫丁都不會覺得對方是一名養尊處優的女孩,而安菲婭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身體上的曲線,柔順的長髮還有美麗的眼睛、鼻樑、嘴唇……都在告訴瓦倫丁一個訊息:
這個女孩,很珍貴。
她就該生活在一個充滿了各種名貴裝飾的大房子裡,有著數十名專業的女僕伺候她的生活,從會說話開始就受到極為優良的教育,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會經過訓練,逐漸長成為一名八面玲瓏喜好戲劇或者插花的淑女。如果沒有這場暴亂,安菲婭可能會一直就這樣安靜的生活下去,活在她的貴族小圈子裡,在未來的某一天邂逅一位跟她一樣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少爺,談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相夫教子,直至老去,死亡。
但是現在,在那雙本該跟拉斐爾一樣美麗的眼睛中,瓦倫丁除了看見貴族的優雅和謙遜之外,還有一絲疲憊和瘋狂。
就像是一顆乾淨珍貴的藍寶石,突然染上了血一樣突兀。
“你很美。”
瓦倫丁看著安菲婭眼睛,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無需其他的讚美,這三個字就以足夠。
……
讓瓦倫丁誇自己女朋友他都想不出來幾個詞,現在又讓他去誇一個陌生女孩,他能怎麼說?
這就夠了嘛。
“謝謝。”
安菲婭簡單扯了扯嘴角,在瓦倫丁眼中就跟苦笑一樣。
“跟拉斐爾醫生比起來,我還是相形見絀。”
嗯?
瓦倫丁腦袋上蹦出了幾個小問號。
“你認識拉斐爾?”
“當然認識。”安菲婭臉上的笑容終於不是苦笑了,眼神中也帶了點憧憬。
“她的美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嚯,拉斐爾是切爾諾伯格一群小夥子的夢中情人這事瓦倫丁明白,當初印有紙片人版拉斐爾形象的海報就是他負責印刷售賣的,賣出去不少。反正拉斐爾本人是自己的,那些人愛咋想咋想,他也管不著,但是這姐姐還有迷妹就著實讓他有些意外了。
難道這姑娘也是個蕾絲?
“那你認識我嗎?”
瓦倫丁把手放在桌子上,上半身向前傾斜,拉進自己與安菲婭的距離,眼神中帶了些期待。作為一名男性,誰不想讓自己被女孩子記在心裡啊,更何況還是漂亮的女孩子,這也能側面說明了……
“不認識。”
自己的魅力。
淦。
瓦倫丁很想一腦袋倒桌子上,但是現在他是審訊者,是強勢的一方,那樣做會讓他本就稀缺的威嚴徹底消失不見。所以,瓦倫丁強忍著吐血的衝動,繼續跟安菲婭聊了下去。
“我叫瓦倫丁,這個名字你該聽說過吧?”
那場黑幫戰爭在切城絕對是十年難遇的大事件,瓦倫丁的名字也是在這個時候被廣大民眾所熟知,變得跟列昂尼德一樣家喻戶曉,惡名遠揚。
“這個記得。”
安菲婭點點頭。
“原來你就是那個切城公敵。”
她的聲音帶了絲寒氣。
沃↑特↓發→……
“我怎麼就公敵了?我也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啊?還幫切城處理掉了四個黑幫,咆哮者管理下的灰色地帶雖然說不能有多和平吧,但也比以前好的多了,為啥我還是這麼招你們恨啊?”
回想那兩年做的事,謙虛點說,瓦倫丁絕對不是壞人,就是頭頂帶著的帽子有些歪。如果一一列舉他在切城做的事情的話,他倒是能被稱為一個好人。幫派改革運動讓一大幫迷途青年走回正軌,新建設的工廠為切城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崗位,黑幫戰爭過程中雖然犯罪率提升了,但是戰爭結束後因為是咆哮者一家獨大的緣故,切爾諾伯格的犯罪率反而來了個直線滑坡。
總結來看,說是人民的好公僕都不為過,至少比切城政府那些人辦的實事更多。
“在整合運動入侵的前幾個月,切城到處都是你和拉斐爾的傳聞,成為切城人的公敵並不奇怪。”
“我的意思是,感情上的那種。”
看著有些上頭的瓦倫丁,安菲婭趕緊解釋。她現在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看待這個羅德島幹員了,心裡放鬆了很多,全都是因為瓦倫丁的這個身份以及這個名字在切城的傳聞。
在傳聞中,瓦倫丁雖然仍是跟黑幫緊密聯絡在一起,但是有很多都是正面的描述,就好像電影教父裡面角色的維託·唐·科萊昂一樣,那些負面訊息影響不了人們對他的正面評價。
而且,瓦倫丁做過的那些事,都是被人們看在眼中的。
“……”
瓦倫丁盯著這個拉斐爾的迷妹,久久說不出話來。
安菲婭露出一個尷尬且不失禮貌的微笑。
“好吧我們跳過懷舊環節,繼續下一個問題。”
瓦倫丁輕拍了下桌子,又拿起了那把轉輪手銃,把玩著手銃的彈巢。
“你說你帶著這把手銃準備逃離切城,那又是怎麼加入了整合運動?”
這是瓦倫丁最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說,這個貴族女孩的下場只有兩個,要麼拿著手銃一路有驚無險的跑出切城,隨便去龍門或是那裡,都不會待在切爾諾伯格;要麼是在跑路過程中被整合運動發現,慘死街頭。
畢竟安菲婭有一個貴族子女的頭銜,而整合運動最恨的,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現在一個落單的貴族女孩瑟瑟發抖的進入了他們攻佔的城市內,那麼整合運動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思考這個女孩在去掉頭之後能給自己帶來的多少蛋白質或者是不是雞肉味嘎嘣脆了。
但是安菲婭卻走出了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拿著手銃以貴族的身份加入了整合運動,而且還是整合運動攻打龍門的一員,看起來是完全適應了這個恐怖組織的生活,瓦倫丁都像不出她是怎麼做到的。
“說來話長。”
“那就撿重要的說。”
安菲婭看了一眼瓦倫丁手裡的轉輪手銃,放鬆了身體靠在椅背上。
“那是……我也記不清那天是什麼日子。”
“我只知道在我拿起手銃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難以遺忘的畫面。”
————————整合運動的改變?————————
如果你問我整合運動是一群什麼人,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他們是一群暴徒。而正是因為他們是一群暴徒,我才會這個場景的記憶如此之深。
因為我在這群瘋狂的暴徒裡,看到了理性的希望。
我從學校逃出來的時候第一次天災已經結束了,但是天空依舊是火紅色的,漂浮著厚厚的烏雲,似乎在那烏雲的上面是一片由火組成的天空。我很幸運,在從學校裡逃出來之後沒有碰到整合運動,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家。
家裡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了,破破爛爛的。門和窗戶都被毀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能進入到我的家裡面進行洗劫,如果他們還能找到什麼東西的話。看著一片狼藉的家我並沒有多驚訝,也沒有崩潰,因為這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正常不過的結果。我長久以來受到的教育在這個時候立功了,它讓我壓制住了自己心底的情緒,讓我能夠理性的去思考現在的情況,從而做出正確的判斷。
我想起了自己家裡有一把藏在金庫裡的武器,一把手銃。
作為一名貴族子女,格鬥訓練其實是在我的課程表之中的。但那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或者說是強身健體,讓自己一直保持一個良好的體型,學到的東西並不能真的用於格鬥,所以這把手銃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很幸運,我開啟了那個金庫,父親沒有把手銃帶走,它還好好的躺在盒子裡,跟那些赤金和鑽石一起。我很疑惑為什麼父親沒有在離開的時候帶走這些貴重物品,但是外面傳來的聲音已經不容我繼續思考下去了。整合運動的嘈雜聲由遠及近,這代表著危險的降臨。我將子彈都裝進彈巢裡,笨拙地拉開保險,儘量安靜且快速的離開了自己的家。
我很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潛入者,逃離的時候在地面上留下了自己的腳印。但我沒有關上那個金庫,希望裡面的貴重物品能夠讓這些暴徒無視我不小心留下來的資訊。
事實證明錢是萬能的,它們能買來生命,至少我的這條命是那些赤金給救的。在這個已經沒有了秩序的城市,金錢就是一堆廢紙,但那些暴徒還是被赤金反射的黃色光芒給唬住了眼睛,讓他們忽視了地面上突兀的腳印,我也能安全的離開。但就在我朝著記憶中的城門走去的時候,一個奇怪的場景突然引入了我的眼簾,讓我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那裡。
哦當然,我是站在掩體後面的,不然我很有可能就會跟那些人一樣了。至於我看到的場景……
那是一座刑場。
一座整合運動處決整合運動的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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