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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二年,十一月。

大元皇帝妥歡帖木兒下詔,將要率軍百萬御駕親征淮南,意在徹底剷平阻斷江南江北交通的朱元章、張士誠這兩股紅巾賊。

隨著御駕親征詔書的釋出,緊隨其後的幾封詔書也是秘密下發各處。

其中,給正在高郵交戰的丞相脫脫下詔,要求脫脫在高郵圍困住張士誠,在五龍河圍困住朱元章,但是都堅決不準發起總攻消滅賊人,必須要等到大元皇帝親自前來收割這兩場勝利果實。

另外,還給江浙行省平章伯魯、江西行省平章吉同等人下詔,讓他們務必做好準備,隨時迎接大元皇帝在剿滅江北紅巾賊後,送去大筆犒軍的糧草、銀錢和絹帛等財貨,並且大元皇帝妥歡帖木兒還將渡江南巡,重新恢復兩江漕運、海運、鹽官,最後運送一年多積欠的稅賦去大都。

至於給北方各行省調集精銳士兵護駕的詔書,那更是不能少的。

大元皇帝御駕親征的訊息一出,立刻就是天下震動!

河南,朱仙鎮。

紅巾軍眾將雲集,在劉福通的率領下,簇擁著大宋皇帝‘趙’林兒在中軍帳商議軍機。

“唉!韃虜偽帝御駕親征,看來韃子還有底氣,咱們這個汴梁一時半會是不能打下來了!”

大丞相劉福通嘆了一口氣說道。

座下的關先生、毛貴、破頭潘等將領們聞言,也都是頻頻點頭。

紅巾軍從秋天開始,從潁州一路北伐汴梁,本來打算攻破汴梁後,三路北伐蒙元。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在汴梁一戰,蒙元冒出了好幾個勐將,像是什麼察罕帖木兒、李思齊等團練將領,讓紅巾軍在汴梁城下不能取得絲毫進展。

就連朱瀚教給他們的穴攻爆破法,也是根本無法施展,因為這些蒙元兵馬並不據城死守,而是多次主動出擊,讓紅巾軍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穴攻,更何況是什麼爆破了。

眼看著耗費的糧草越來越多,紅巾軍便主動退回到了汴梁南邊的朱仙鎮,開始商量對策。

正在這個時候,蒙元皇帝準備御駕親征的訊息傳來,劉福通立刻打算就坡下驢,先退回潁州,等到明年開春再說。

“丞相,汴梁城要是不打下來,那我們三路北伐,豈不是要落空了?”

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大宋皇帝‘趙’林兒開口問道。

劉福通恭敬的一拱手。”陛下,臣也是沒有辦法,韃子皇帝御駕親征江北,朱元章未必能夠抵擋的住,我軍可以先不取汴梁,也可以先不北伐,但是絕對不能讓韃子奪回江北!”

‘趙’林兒的老爹韓山童死在了蒙古人手中,他自然一門心思恨不得立刻殺進大都,替自己的老爹報仇。

他不過是十三歲,並沒有什麼見識,要不是劉福通扶保他,現在還在山溝裡放羊呢。

不過,劉福通態度恭敬,絲毫沒有輕視怠慢這位小皇帝的意思。

“陛下,江南的稅賦糧草,都是依賴江海水運,一旦江北的朱元章敗了,那韃子就能把江南糧草源源不斷運到北方,供養起來百萬的兵馬,我們可就危險了,現在我軍雖然沒有攻下汴梁,但是那裡的韃子已經是無力進攻,我軍只要守住江北,還可找機會重新來過,大軍爭鋒,並不計較一時得失!”劉福通耐心的說道。

‘趙’林兒聽罷,也是覺得有道理,便是點點頭說道:“丞相說的話,那肯定有道理,俺就希望丞相和大傢伙,不要忘了給俺爹報仇的事兒!”

劉福通又是一拱手。”陛下放心,先皇之仇,我們是絕對不敢忘得,等到咱們守住了江北,讓那韃子皇帝縮回大都,我們再大軍北伐,把那狗韃子生擒活捉!”

“好,如此甚好,誰要是能夠活捉狗韃皇帝,俺就封他為一字並肩王!”大宋皇帝‘趙’林兒激動的說道。

劉福通一聽,頓時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其餘諸將聞言,也都是一副憋著笑意的模樣。

“唉,林兒這孩子,最近戲文是看多了,哪來的什麼一字並肩王!”劉福通暗暗吐槽。

既然攻取汴梁無望,紅巾軍便立刻拔營返回潁州,偌大個朱仙鎮很快就是被遷徙一空。

蝟集在汴梁的十多萬元軍,兩天之後才是探查得知紅巾軍撤退的情報。

一時之間,汴梁城內外歡呼連連。

河南行省平章特木爾立刻上奏皇帝妥歡帖木兒,聲稱‘幸賴天子神威,賊人望風而逃,臣率軍追斬三十里,斬獲無數’。

得到上奏的大元皇帝妥歡帖木兒,頓時高興的嘴都要笑歪了。

在哈麻等人的接力吹捧下,妥歡帖木兒更是對於自己御駕親征的威力深信不疑。

有幾個蒙古貴族上書勸阻他御駕親征,立刻就是被嚴厲責罰了一番。

“朕之威名,賊人聞一訊而自潰,若親征淮南,何愁天下不平,賊人不滅,爾等若敢再阻攔,一概通賊論處!”

妥歡帖木兒措辭嚴厲的詔令,讓蒙元大臣們不敢再有什麼意見。

特別是為了御駕親征,妥歡帖木兒皇帝又是下令,讓十一歲的皇太子愛猷留在大都監國。

這樣一來,皇太子生母奇皇后更是聯合了一群大臣,對於皇帝的御駕親征大吹特吹,並且還從遼陽行省和高麗一帶緊急調集了五千精兵,唯恐皇帝御駕親征不成行。

“朕要御駕親征,不掃清紅巾賊朱氏兄弟,誓不回京!”

妥歡帖木兒的詔令傳到江浙之時,江浙行省平章伯魯與範遙等一眾心腹官員們,頓時就是驚懼不已。

一連兩天,伯魯都是茶飯不思,苦苦思索著對策。

因為在詔書中,蒙元皇帝已經表露出了剿滅朱元章和張士誠,重建鹽官,整頓江南稅賦積欠的決心。

這每一條,可都是能夠要了伯魯的小命,不僅是自己的小命,自己留在大都的全家老小,恐怕也活不下。

今日,去視察浙東防務的劉伯溫回來,伯魯與範遙就是迫不及待的找了劉伯溫來商議對策。

“朝廷袞袞諸公,都是一些酒囊飯袋,為何就不阻擋陛下御駕親征,兵兇戰危,萬一傷了龍體,那可如何是好!”伯魯氣急敗壞的嚷道。

劉伯溫在一旁,早已經是知道了伯魯等人的心思。

妥歡帖木兒皇帝是無論如何不能來江南的,一旦來到江南,伯魯和範遙他們乾的那些破事兒,絕對是要敗露的。

一旦敗露,整個江浙行省官場都是一場腥風血雨。

特別是,一旦蒙元皇帝能夠來到江南,那就說明江北的紅巾軍肯定大敗了。

“大人,這件事情朝廷諸公不敢勸諫,我們必須勸諫啊,大人應該快上書陛下,勸阻御駕親征啊。”劉伯溫說道。

伯魯搖了搖頭,嘆息道:“不管用啊,我已經上書兩次了,卻都是得到了一頓訓斥,若是再上書勸諫,恐怕陛下就要懷疑我等另有目的了。”

範遙也是在旁邊說道:“伯溫,你足智多謀,快點給我們想想辦法啊,否則一旦陛下率大軍到來,你我皆為階下囚了!”

劉伯溫聽到這裡,已經是皺起了眉頭。

他在浙東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蒙元皇帝要南下的傳聞,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劉伯溫沉吟一會兒,然後說道:“如今脫脫幾十萬大軍包圍高郵,也先帖木兒幾十萬大軍屯兵五龍河,朱元章和張士誠都是凶多吉少,恐怕有些難辦啊。”

一聽到劉伯溫都這麼說,伯魯和範遙當場就是急的額頭冒汗了。

“伯溫,若非如此兇險,我們也不會這麼著急讓你回來了。”伯魯說道。

“對啊,伯溫,你快再想一想,該如何讓陛下收回成命,不來江南呢?”範遙焦急道。

面對伯魯和範遙的懇求,劉伯溫又是想了一下,然後才是說道。

“二位大人,如今時局不明,劉基在這裡空談的話,只會壞事,不如讓我連夜去一趟除州,探一探江北的實際情況!”

伯魯和範遙聞言,立刻就是點頭。

江北的蒙元大軍,盡數都在脫脫的掌控中,偏偏脫脫對於江浙行省已經是有所懷疑,伯魯等人根本探查不到任何情報。

脫脫對於江浙的所有命令和排程,除了催促組建水軍運送軍糧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交流了。

時間緊迫,劉伯溫連家門都顧不上回一趟,立刻就是喬裝打扮,帶著伯魯和範遙的兩名心腹乘船去往了除州。

雖然江北戰火連天,但是紅巾軍依舊牢牢掌控了長江下游的航運。

劉伯溫他們的船隻離開集慶附近後,立刻就是掛上了紅巾軍給予的訊號旗幟,一路上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除州。

一進入除州地界,就有專門的紅巾軍士兵帶領他們進入了城中。

作為除州留守的施耐庵,立刻接見了劉伯溫。

“伯溫,連夜而來,所謂何事?”施耐庵問道。

他看到劉伯溫身後還跟了兩個陌生人,就故意冷澹的語氣問道。

劉伯溫也顧不得什麼客套,立刻就是把身後的兩個人引薦給了施耐庵。

一聽說這兩個人是伯魯和範遙的心腹,施耐庵當場就是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不是江浙行省有變故,肯定是為了別的事情。

幾個人落座後,劉伯溫立刻就是問道。

“施兄,你可知道,副帥如今在哪裡?”

施耐庵沉吟一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畢竟軍機大事總不好輕率開口。

“哎呀,施兄,你就不要擔憂了,如今蒙元皇帝要御駕親征來江南,你我都是一條船上了,還顧忌什麼!”劉伯溫有些著急。

“好吧,實不相瞞,副帥如今大帥都在五龍河呢!”施耐庵說道。

“送我去見副帥和元帥!”劉伯溫說道。

“什麼,這可不行啊。”施耐庵有些不願意了。

從前方傳來的軍令和情報中,施耐庵知道前方五龍河正處在緊張的對峙中,也先帖木兒遭逢失利,已經被拖在了五龍河,再有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困死他們。

朱元章的軍令幾乎是一日三催,讓除州和定遠把糧庫都搬空了去支援戰線。

這麼關鍵的時候,讓劉伯溫帶著兩個蒙元官吏去戰線上,施耐庵可覺得萬分不妥當。

“前方戰線乃是軍機重地,伯溫你們若是想去,需要先問一問副帥和元帥啊。”施耐庵說道。

劉伯溫無奈,也只能是等施耐庵派人六百里加急去送信了。

當施耐庵派人送信的時候,朱元章和朱瀚也正在商量蒙元皇帝將要御駕親征的事情。

“這狗韃子皇帝,聽說天天摟著娘們吃喝玩樂,想不到還有這個膽量來御駕親征。”朱元章有些無奈的說道。

若是蒙元皇帝御駕親征,那肯定是帶著數以萬計的兵馬。

他們現在把也先帖木兒拖在了五龍河,只等著耗光他們糧草然後吃掉他們,就可以轉進東向去解救高郵的張士誠。

如今,蒙元皇帝忽然要御駕親征,那他們就可能沒有辦法去解救高郵了。

“畢竟是一代狠人鐵木真的後人,幾分血性還是有的,更何況,我估計他料定江北之戰必勝,才有膽量出來御駕親征的。”朱瀚笑道。

“弟啊,那你說咋辦,狗韃子皇帝率領大軍來了,咱就眼睜睜看著張士誠被脫脫乾死?”朱元章問道。

對於朱元章來說,張士誠或者王士誠,那都是無所謂。

但是,高郵的鹽業已經讓他們嚐到了巨大的甜頭,一旦張士誠敗亡,那就是喪失瞭如今第一大財源。

而且,一旦高郵落入元軍手中,江浙行省的局面也必定會有巨大的反覆,揚州一帶可是有不少蒙元官營造船工坊的殘留,想要恢復一支水軍根本不是難題。

“高郵,牽一髮而動全身!絕對不能有失,不過怎麼應對狗韃子皇帝親征,我也沒有想好怎麼辦。”朱瀚有些無奈道。

他的心中早已經泛起了滴咕,歷史上的蒙元末代皇帝皇帝妥歡帖木兒可是有名的昏君啊。

什麼吃喝玩樂,什麼西域妖僧房中術,什麼十六天魔舞,什麼政令不出大都,那可都是歷史上記載的明明白白的。

你怎麼能來御駕親征呢?

你怎麼會來御駕親征呢?

朱瀚一直就是沒有想明白,歷史走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二人苦苦思索,卻是不得良策。

次日一大早,朱瀚二人接到衛兵通報,說是除州施耐庵派人送來急報。

朱瀚與朱元章看到信報後,立刻就是一陣驚喜。

他笑著對老哥朱元章說道;“太好了,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對付這個狗韃皇帝!”

朱元章立刻眼睛瞪大,一臉驚喜的問。

“快說說,是什麼辦法?”

朱瀚揚了揚手中的信。”讓劉伯溫,哦,不,應該是讓伯魯他們,幫咱們來一個擒賊先擒王!”

“擒賊先擒王?”朱元章滿臉的疑惑。

劉伯溫和那兩個伯魯範遙派來的使者,很快就是在紅巾軍衛兵的護送下,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來到了五龍河。

一來到戰線後,劉伯溫三個人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了。

偌大的原野上,遍佈著縱橫的壕溝和矮牆,密密麻麻的尖刺拒馬層層疊疊。

綿延數十里的壕溝等障礙,把十多萬元軍堵在了五龍河岸邊。

哪怕是這樣,還有數萬的漢人民夫冒著嚴寒繼續在修築工事,他們把木條稻草編成了一個個框架,然後在裡面填滿泥土等雜物,最後再一層層堆疊起來,一堵一人高的矮牆就是修築了起來。

劉伯溫的心中早已經是震驚無比。

“朱氏兄弟,難道是天生的將帥之才不成?竟然能夠讓百姓們甘願頂風冒雪,用這奇妙法子困住了也先帖木兒的十多萬大軍,若非天生之才,恐怕難以想到跟誰學的啊!”

不過。

劉伯溫心中的這點震驚,在見到朱瀚之後,立刻就是被另外一個更大的震驚給掃的一乾二淨。

一見面後,雙方連客氣都是顧不上,立刻就是直奔主題。

聽完了劉伯溫的敘述,朱元章和朱瀚對視一眼,然後才是澹定的說道。

“先生,你的意思,咱已經是明白了,也就是說伯魯他們,不想讓他們的皇帝下江南,甚至是不想讓他們抵達高郵是吧?”

聽了朱元章的話,劉伯溫還沒有作答,那兩個隨行來的使者就已經是搶先回答了。

“沒錯,我家主人是這樣交代的!”

“是的!”

朱瀚與朱元章微微相視一笑,然後繼續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咱可以幫你們這個忙,不讓妥歡帖木兒到淮南!”

二人見狀大喜,他們都是伯魯範遙二人的心腹,一切自然是以自己主人為上,什麼蒙古大汗,什麼大元皇帝,那都得靠後邊站去。

朱瀚接過話頭,繼續對他們說道。

“不過,若是想要我們幫忙,你們必須要幫我們提供一些東西!”

“副帥,不知道想要什麼東西?是糧食,銀錢,還是棉花布匹?”劉伯溫好奇的問道。

他沒有想到朱元章朱瀚兄弟,竟然能夠如此痛快的答應幫忙。

劉伯溫還沒有猜出來,朱氏兄弟到底是想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朱瀚微微一笑,掰著手指頭開始細數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要一萬件你們大元官兵的軍服和一應旗號令鼓,必須是嶄新的!”

“三千匹駿馬,十天內送到這裡!”

“我們還要知道,蒙元皇帝隨行兵馬的兵力人數、行進路線和準確的行進日程!”

聽完了朱瀚的要求,劉伯溫臉色大變,已經是猜到朱瀚想要幹什麼了!

劉伯溫號稱為當世諸葛亮,自然立刻就是猜到了朱瀚想要這些東西的目的。

經過一番交代,劉伯溫三個人總算是把所有要求全都給牢牢記住了。

特別是伯魯和範遙那兩個心腹,更是毫無心理負擔的表示,自己一定擔保主人答應朱瀚兄弟二人的條件,不管是什麼辦法,只要能夠阻攔蒙元皇帝的腳步。

既然他們如此痛快的配合,朱瀚與朱元章心中已經是感覺吃了半顆定心丸了。

“你們放心,我們可對今晚的明月星辰發誓,絕對不讓你們的皇帝見到長江!”朱瀚笑道。

劉伯溫三個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顧不上什麼勞累休息,又是連夜啟程,一路急行返回集慶覆命。

他們三個人走後,朱元章和朱瀚又是商量起來。

“要想解決狗韃子皇帝,那就要抓緊解決也先帖木兒這些人馬!”朱瀚說道。

“咱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是該收網了!”

朱元章摩挲著雙手,一副高興又激動的模樣。

元末時代,氣候屬於偏寒冷的一段時間,淮南一帶又是降雪又是結冰。

朱瀚他們發動了周圍百姓,修築起來一道壕溝和矮牆的包圍圈,等到大雪過後,也先帖木兒他們已經是插翅難逃了。

在經過兩次試探性突圍失敗後,也先帖木兒已經是耗光了軍需糧草,連坐騎也吃的差不多了。

朱瀚估摸著,那些元軍已經是斷炊兩三天了。

“是啊,轉眼入了臘月,也就不能再等了,是該收網了。”朱瀚也笑道。

被圍困將近一個月的也先帖木兒,此時已經是雙眼焦黑凹陷,一副枯藁待死的模樣了。

“大人,軍中發生了毆鬥,死了七八個人,該如何處置?”

一名元軍將領蠟黃著臉色,走進中軍大帳問道。

也先帖木兒頭也不抬,啃了一口又乾又硬的馬肉,然後才是問道:“死的什麼人?”

“幾個色目人。”元軍將領說道。

“爭搶吃食死的?”也先帖木兒問道。

“是的!”

“死就死了吧,不去管他。”也先帖木兒無所謂的說道。

經過之前元軍中漢人籤軍暴動的事件,數以萬計的漢人士兵逃亡殆盡,如今軍中大部分都是鐵桿的漢奸士兵和色目人士兵。

蒙古大太君們欺負一下他們,就算是欺負死也不會在乎了。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軍中斷糧三日,偏偏衝不破紅巾賊那些壕溝矮牆,只能在此苦苦等待轉機了。

不過。

也先帖木兒就算是想要龜縮不出,也很快成了一種奢望。

隔天的寅時,凌晨。

大部分的元軍士兵忍受了一夜的寒冷與飢困,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忽然聽到夜空中響起了一陣陣的鼓炮轟鳴和震天的喊殺聲。

“殺啊!”

“殺韃子啊!”

轟!

轟轟!

元軍營地中不時響起一片哀嚎慘叫聲。

也先帖木兒裹著大袍就衝出了營帳。

“怎麼回事兒!?”

“大人,不好了,紅巾賊要進攻了!”

幾名親兵驚恐的喊道。

也先帖木兒看到黑漆漆的夜空下,元軍營地已經是一片混亂。

忍飢挨餓好幾天的元軍士兵們,已經根本沒有多少力氣組織反擊,他們除了恐慌的亂竄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動作。

轟!

突然,隨著一聲巨響,元軍營寨的大門竟然被一炮轟擊的粉碎。

也先帖木兒見狀大驚,想不到防護最堅實的營門,竟然如此快速被紅巾賊給轟開了。

“快!把我們的大火銃打起來,狠狠地打賊人!”

“快去!”

在也先帖木兒的督戰下,元軍終於是恢復了一些秩序。

不過,這一切在朱瀚和朱元章的眼中,已經是窮途末路之下的困獸猶鬥,沒有什麼可怕的。

“哈哈,老弟啊,你這火炮造的好啊!那麼堅固的營門,幾下就轟開了!”

朱元章看著遠處破碎的元軍營門,高興的大聲說道。

此時,紅巾軍的幾門十二磅青銅炮依舊在勐烈轟擊元軍營寨。

這種將近兩千斤的青銅火炮,已經是前膛炮的登峰造極之作,不僅重量僅有同威力炮的一半,而且配上朱瀚特意製造的炮車,能夠快速機動,把元軍營寨轟得支離破碎。

“還是準頭差一點,要是訓練再好一些,如今戰果應該會更好!”

朱瀚看到前方的元軍營寨,有些破碎的營牆是從上半截斷裂的,這樣就非常不利於紅巾軍進攻。

最好的戰果,自然是要把敵人營寨連根拔起,讓步軍可以暢通無阻進入營寨。

轟!

忽然,元軍中也是傳來一陣轟鳴聲。

元軍攜帶的上百門火炮也是展開了還擊。

不過,這些最原始的火炮,不僅口徑威力太小,而移動不靈活,很快就是被紅巾軍的大小火炮利用射程優勢,把它們一個個給打掉了。

等到天色擦亮的時候,整個元軍營寨已經是一片狼藉。

大大小小缺口足有二三十個之多。

“哥,是時候了!”朱瀚望著遠處說道。

朱元章神情凝重的點頭,然後策馬而出,來到了全軍陣前。

只見他用手一指前方元軍營寨,高聲的大喊道。

“兄弟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殺韃子,搶軍功!”

“殺賊!”

一人高呼,雲集響應。

整個紅巾軍陣中立刻就是沸騰了。

“殺賊!”

“殺賊!”

直衝天際的殺氣,立刻就是讓對面的元軍陷入了巨大恐慌中。

也先帖木兒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精兵,全都去堵住缺口!”

“托里不花,你帶本部兵馬集結,準備側擊賊人!”

隨著一連串命令的下達,元軍做好了最後一戰的準備。

不過。

他們用來佈置在缺口上的精兵,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為紅巾軍的火炮隨著步軍向前移動,對準了前方缺口展開了勐烈的散彈轟擊。

轟!

噴湧而出的鐵珠,撕碎了一個個披堅執銳的蒙元精銳。

慘烈的哀號在營寨中響起,本已經餓了好幾天的元軍士兵們,再也支撐不住了。

“敗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整個戰線上的元軍士兵立刻就是調頭逃跑起來。

他們不顧什麼軍令,什麼督戰隊,完全放棄了繼續戰鬥的打算,發了瘋一樣向營寨背後逃去。

元軍營寨的背後就是五龍河,紅巾軍在河對岸也是修築了營牆,元軍為了逃命,許多人都是開始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準備游到下游再上岸逃命。

但是,他們都是高估了自己的水性,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游出去多遠,就一個個手腳抽搐著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餘下的元軍士兵不敢再貿然下水了,但是身後的喊殺聲卻是越來越勐烈。

特別是紅巾軍大喊著不留俘虜的口號,更是讓這些蒙元士兵們心驚膽戰。

投降,那已經是沒有可能了!

“快看,有船!

“有船!”

忽然,亂軍之中,有人發現了十幾條渡船從上游飄蕩了過來。

這些元軍士兵彷佛是發現了救命稻草一般,發出了一陣歡呼。

但是,這十幾條船反而成了元軍逃兵的催命符。

數以萬計的潰兵開始爭搶船隻,他們互相爭奪,進而演變成了自相殘殺,僅僅是為了爭奪那一點上船的可能。

“殺啊!”

“殺賊!”

徐達、常遇春等將領帶領士兵們衝鋒陷陣,很快就是把元軍大營給拿了大半。

朱元章和朱瀚在衛兵的簇擁下,大步走進了元軍營寨。

殘存的元軍全都是擁擠到了五龍河岸邊,朱瀚和朱元章登上箭樓,一眼就看到元軍自相殘殺爭奪渡船的場景。

“哈哈哈,韃子開始狗咬狗了!”朱元章大笑道。

五龍河上突然出現的那十幾條渡船,正是朱瀚命令提前準備的。

目的自然就是讓元軍潰兵自相殘殺。

“我軍糧草也是不多了,養不活這些蒙古和色目俘虜,等他們人數少一些,再派人去招降!”朱瀚也是一臉輕鬆的說道。

如今的紅巾軍糧草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大部分都是用來供給前來效力的民夫。

十多萬元軍潰兵根本養不活。

只有死了的元軍,才是好元軍。

“傳咱的軍令,讓徐達、周德興、郭英、常遇春他們都不要手軟,把元軍往河邊驅趕,讓他們下水喂王八!”朱元章大聲命令道。

“遵命,大帥!”

緊接著,一陣陣密集的號鼓聲在紅巾軍中響起。

徐達、常遇春等人率領步軍更加奮力的衝鋒,更多的元軍潰兵不是被殺死,就是被驅趕到五龍河邊。

寒風怒號之下,數萬元軍踏入了冰淩河水中,想要謀取一絲的生計。

他們互相砍殺,互相踐踏,很快就是在岸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層層疊疊的屍體,沿著河水順流而下。

因為屍體太多,在流到水速平緩的地方,竟然開始慢慢沉積堵塞下來。

這些元軍屍體把河道都封堵的無法流動了。

一直到了晌午時分,紅巾軍四處搜掠殘兵才是徹底結束。

大批的元軍士兵在自相踐踏中傷亡,活下來被俘虜的人數不過才是有兩萬多人。

就算是這僅剩下的兩萬多人,朱元章和朱瀚都是嫌棄太多了。

“大帥,這兩萬多韃子兵,全都沒了力氣,想跑都跑不了!”徐達高興的說道。

“兩萬,太多了,我們也不過是五六萬人,再者說軍中糧草也已經不多,再養這麼多人,也是不行啊。”朱元章皺眉說道。

“那怎麼辦?要不我去把他們都給宰了,然後扔河裡餵魚!”徐達直率的說道。

朱瀚卻連忙擺手,制止了徐達這個建議。

“不行,韃子雖然可恨,但戰事結束,濫殺俘虜,不利於以後招降納叛。”朱瀚說道。

“那該怎麼辦,給個章程,我只管去辦!”徐達大聲道。

朱瀚又是問了一下這些俘虜的情況,立刻就是有了主意。

“俘虜一半都是色目人,這些人都是信奉邪教的白眼狼,留著一條命也沒用,召集附近被禍害的百姓們,公審行刑,收攬一下民心!”朱瀚說道。

朱元章點頭,贊同朱瀚的這個決定。

“不錯,這些色目狗腿子,比蒙古人還要可恨,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朱元章道。

“那剩下的人呢?”徐達問道。

“剩下的俘虜,基本都是漢奸和蒙古人,把他們統統押回除州,那裡開山採石頭需要大量苦力,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朱瀚笑著說道。

除州準備建設大批的建築,需要的採石工程量可謂是浩大,自然不能浪費這些人力。

“嗯,好,咱覺得不錯,你們就去照著辦吧。”朱元章滿意地說道。

“遵命,大帥!”

徐達立刻領命而去。

隨著一陣陣哀號求饒聲在紅巾軍中響起,那些往日裡趾高氣昂的色目元軍士兵,被一個個屠豬宰羊一般拽到了高臺之上。

周圍的漢人百姓們扶老攜幼前來圍觀。

這些色目人被一個個明正典刑,在百姓們大仇得報的痛哭中,色目人的腦袋被盡數砍下。

“這麼多首級,將近一萬個,該怎辦?”朱元章看著堆積如山的色目人首級感嘆道。

朱瀚聞著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心中沒有一點不適,反而是覺得空氣似乎變得有些香甜了。

他微微一笑,衝著老哥朱元章說道:“這些色目二狗子,就算是死了,也得發揮點用處,把他們的首級築成京觀,就立在這五龍河旁邊,不僅要紀念這一次大勝,也算是為之前蒙元入寇中原百年來,死在色目人屠刀下的漢人先輩們一個告慰!”

聽到老弟朱瀚的話,朱元章非常認同的點點頭。

“弟啊,你這主意太好了,咱覺得不僅要築京官,以後最好還要立碑,讓後人銘記!”朱元章越說越覺得自己補充的這個建議非常的有意義。

“哈哈,哥你這主意也不錯,我看這碑文,以後就讓施耐庵先生寫吧,他文筆好,這點事兒是小菜一碟!”朱瀚笑道。

“好!”朱元章摩挲著手中的馬鞭,非常興奮的向帳下發布了命令。

“來人!”

“傳咱的軍令,把這些色目狗子的首級築京觀,就立在這五龍河旁邊!”

所謂京觀,就是一種類似於金字塔模樣的高大封土建築,只不過主要使用的材料不是泥土,而是戰勝繳獲的敵人屍體或者首級。

從周代開始,中原王朝經常會在戰役勝利後,堆起一個個誇耀戰績武功的京觀。

京觀可以說是華夏軍事文化的一個重要的標誌,只不過這是一個勝利者才配擁有的標記。

自從挫宋以來,中原王朝幾乎是被昏君文官坑害的連戰連敗,什麼築京觀早已經幾百年沒有過了。

朱瀚和朱元章這一次大勝,用色目人的首級堆築京觀,可以說是兩宋以來第一次!

寒風呼嘯!

紅巾軍召集了周圍的百姓們再一次挖掘凍土,修築色目人京觀。

經過三天的修築,一個高達十多米的封土京觀在五龍河上修築而起。

紅巾軍和周圍的漢人百姓們歡呼雀躍,而軍營中的蒙古人戰俘則是一個個面無人色。

他們眼睜睜看著色目人被碼放整齊,修築成了這麼一個駭人的東西,一個個都是心驚膽戰,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面對紅巾軍的何種折磨。

紅巾軍在五龍河大勝,殲滅元軍十餘萬人的訊息,立刻就是傳遍了淮南江北一帶。

得到訊息的脫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脫脫以‘鼓惑軍心’‘假傳軍情’的名義,接連殺掉了兩波報信的潰兵。

但是,訊息還是不可避免的擴散了出去,高郵城外的元軍頓時一片譁然。

脫脫正準備闢謠戰敗訊息的時候,弟弟也先帖木兒在幾個親兵護衛下狼狽逃來了。

也先帖木兒的慘狀,讓脫脫想要‘闢謠’的打算立刻就是成了笑話。

“死罪,死罪啊!”

“你犯了死罪啊!”

脫脫看到喪家犬一樣的弟弟也先帖木兒,立刻舉起馬鞭狠狠抽了過去。

如今大元皇帝脫歡帖木兒已經要御駕親征,前來削奪自己的軍權,本已經是危機四伏,也先帖木兒卻是慘敗逃回,簡直就是提前預定了抄家殺頭的大罪套餐。

“哥,高郵還有數十萬大軍,先滅張士誠,再滅朱元章,將功贖罪就是了!”也先帖木兒苦苦哀求道。

他還不知道蒙元皇帝將要御駕親征的訊息。

脫脫立刻變得垂頭喪氣,他頹然癱坐在地上,苦著臉把御駕親征的事情說了一遍。

“啊!

也先帖木兒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從紅巾賊包圍下拼死逃出,如今蒙元皇帝要針對自己兄弟,那可無論如何都是逃不掉了啊。

“哥,快攻破高郵,我們先立下大功,讓皇帝不敢動我們!”也先帖木兒忽然說道。

“不行的,陛下連發詔令,讓我軍只能圍城不能攻城。”脫脫搖頭嘆道。

“啊,這。

。”

也先帖木兒頓時明白了,皇帝妥歡帖木兒不僅要來削他們兄弟的兵權,更是要準備獨吞平滅紅巾賊的潑天功勞啊!

《仙木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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