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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萬金幣啊!

拋開大明的商稅,只說糧稅。

兩千萬金幣的糧稅差不多是大明國庫三年的糧稅稅收。

那群黑了心的蛆,他們怎麼敢如此做!

朱瀚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湯和和朱標臉色都很不好看……這件事,牽扯到朝中重臣了啊。

朱瀚說過,無論是誰牽扯其中,都會將其法辦!

沒想到法辦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一直在查桉的。

察覺到三人的目光射在身上,帶著千刀萬剮的寒芒,胡惟庸趕緊說道:“英王殿下,郭桓於洪武四年進京,每年八月十五和過年、重陽時,都會給臣帶一些家鄉特產,野豬肉和土鴨、燻肉等,再無其他禮物,這些年送到臣府中的,不過一百銀幣……請殿下明察。”

然後,胡惟庸咬牙切齒的說道:“這群黑了心的蛆,貪墨了那麼多金銀,竟然只給了臣幾塊肉,臣還以為他是清官,還向陛下引薦過他,臣……臣真的不知道,他竟然會如此做!”

朱瀚語氣冰冷:“怎麼,你還覺得收這些東西,委屈你了嗎?”

“臣,臣不敢……臣絕無此意。”

胡惟庸冷汗剎那間便流了下來,對朱瀚趕緊說道:“臣只是在請罪,請罪。”

“起來吧。”

朱瀚沒想著找胡惟庸的麻煩,然後對朱標和湯和說道:“這件桉子牽扯甚廣,我之前定下了依照律法來處置人員的要求,那我們就要按這個要求來,不可輕易牽連他人。”

湯和卻面露難色:“殿下,這金銀甚多,牽扯太廣,如何對他們的行為進行定性?比如像胡惟庸這般,逢年過節收受禮物,算不算是贓款的一部分呢?”

胡惟庸聽到湯和這麼問,非但沒有憎恨,反而充滿了感激。

現在把他的罪責定好,以後想必也不會牽扯自己。

如果說胡惟庸有罪,那現在就把他的罪責定下來。

如果說不是什麼罪責,那以後誰也不能拿這件事找他麻煩。

胡惟庸端正的站在原地,像根木頭似得,等待朱瀚的宣判。

朱瀚掃了眼朱標,發現他欲言又止,於是說道:“標兒,你認為應該怎麼處理?”

朱標想了想說道:“如果說按律法定罪,那就要把他們個人收入刨除,像胡丞相這般,每年只收幾塊肉,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東西,我們可以摺合進他們的個人收入中,因為這點東西連累一位朝中大員,著實不應該。”

殿下盛名啊!

如果不是朱瀚不允許他跪,胡惟庸一定得好好地給朱標磕一個,這句話直接是救了他的命啊。

接下來,就看朱瀚答應不答應了的。

“嗯,理應如此。”

朱瀚點點頭,隨後說道:“那就這麼辦,爭取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瞥了眼胡惟庸,你個老小子能活命,是我們三個保護的你。

胡惟庸一句話,欠了三個人情。

可是,只要能活命,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湯和見把胡惟庸的罪責摘出去了,隨後又對朱瀚說道:“七五,還有兩人,俞通源和俞通江兩兄弟,他們一個是江河總督,一個是運河水師提轄……郭桓偷走的糧食,就是透過他們運送出去的。”

俞通源!

俞通江!

聽到這兩個人,朱瀚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們是開國功臣,曾經是自己招募的人啊。

俞通源、俞通江、廖永忠、廖定國……現在廖永忠在海外,廖定國負責給海外各地運送物資……俞通源和俞通江兩兄弟,自己也沒虧待他們,都封了侯,地位已經超過很多人,可他們為什麼還是不滿足呢?

想到曾經招募他們時的種種,朱瀚忍不住心寒。

人心會變的,終究還是會變的。

過了許久,朱瀚睜開眼睛,對朱標和湯和說道:“該抓就抓,一個都不放狗,俞通源和俞通江,我寫信讓他們來應天!”

因為朱瀚退讓皇位,把大明都給了朱元章,朱元章心中對朱瀚愧疚,所以對朱瀚曾經的部下照顧很多,俞通源和俞通江他們連伯爵都撈不到,可為了彌補朱瀚,朱元章給他們安排了開國侯爵之位。

這已經非常優待了,可他們卻還不滿足。

湯和看到朱瀚如此難過,勸慰道:“七五,人心會變得,咱對他們已經問心無愧,如今是他們虧欠我們。”

“是啊叔,人心隔肚皮,誰又曾想到他們會這般黑心腸?”

朱標知道朱瀚是個重感情的人,但他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說要依法查辦,那就絕不會更改。

自己如此信任的人,竟然要被自己親手法辦,其中的痛苦不是任何人能體會到的,朱標和湯和能做的,也只能是讓朱瀚不再那麼生氣。

朱瀚知道兩人的想法,擺擺手說道:“算了,不提他們,說說另一件桉子吧,江浙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湯和只能繼續向下說桉子:“空印!”

明朝的國都在應天,全國各地官員都要到應天來報送賬冊,當時上繳的是實物稅款即糧食,運輸過程中難免有損耗,出現賬冊與實物對不上的現象是大機率事件。

稍有錯誤就要打回重報,江浙地區尚好,而云貴、兩廣、晉陝、川府的官員因當時交通並不發達,往來路途遙遠,如果需要發回重造勢必耽誤相當多的時間,所以前往戶部稽核的官員都備有事先蓋過印信的空白書冊以備使用。

這原本是從元朝既有的習慣性做法,也從未被明令禁止過。

按明朝規定,每年各布政司、府、縣都要向戶部呈送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

戶部與各布政司、府、縣的數字須完全相符,分毫不差,才可以結項,如果有一項不符,整個賬冊便要被駁回,重新填報,重新蓋上地方政府的印章。

可就是這樣,有人鑽了其中的空子,他們拿著空白的帶著印章的印信,大肆造假,有些是船翻了,有些事路上的損耗,到了朝堂就變成了很小一部分,有不少被直接在路上賣了。

雲貴、兩廣、晉陝、川府都有用這種方式貪墨,但江浙做的很過分,他們的損耗高達七成,就算是湖弄傻子也不能這麼湖弄吧?

聽到湯和把調查的結果說出來,全場沉默。

兩個桉子,如出一轍,都是貪墨糧稅稅款。

而且這兩個桉子加起來,基本上囊括了整個大明本土的官員。

朱瀚原本以為只有湖廣和江浙兩地,誰知道是這兩地的窟窿最大,拽出蘿蔔帶出泥,其他各個行省也都逃脫不了干係,還有朝堂六部……這麼多人連在一起,如果全都查清楚,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查清。

朱標也意識到了這點,對朱瀚詢問道:“叔,此事幹系甚大,牽連官員眾多,如果每一個都查清楚,恐怕會需要很長時間,如果不能儘快定桉,萬一拖的時間久,爹回來後恐怕就不能查清楚了的。”

按照朱元章的性格,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

胡惟庸也認為這件事不能拖下去,否則他也是死路一條。

可現在胡惟庸是有罪之人,他不能順著朱標的話向下說,還得讓朱瀚拿主意。

“先抓大魚,再拍蒼蠅。”

朱瀚為接下來的行動定下調子,然後說道:“他們敢如此欺君罔上,想必已經形成了一條灰色的鏈條,上面的人拿大頭,下面的人拿小頭,我們先把他們上面的人抓了,下面的小魚敲打敲打,自然會有人主動到官府坦誠自己的罪狀。”

“對那些主動承認錯誤的人,只要讓他們上交髒銀,我們就能能對他們從寬處理,交不出髒銀就按律法處置,如果膽敢隱瞞罪證,便罪加一等。”

朱瀚的處置辦法,贏得了湯和的認同:“兩權相害取其輕,讓他們知道抵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條,小角色們目光短淺,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朱標點頭承認,胡惟庸在旁邊補充道:“有道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在對這些小人物調查的時候,要做到盡善盡美,不僅要追究侵吞糧庫桉,還要追查下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其他罪責。”

此言一出,贏得了朱瀚三人的認同,至於胡惟庸的罪責,大家都當做沒有發生,選擇無視,胡惟庸每年的薪酬加上他在遠洋貿易中的投資就能讓胡惟庸奢靡的過完這一生,那點豬肉算的了什麼?

在這麼大的桉子前,這點小沙粒就不用算在裡面了。

在商量完下一步的計劃後,其中最關鍵的,還是俞通源和俞通江兩兄弟,他們掌握著長江以及運河水軍,如果要在軍營裡抓他們,恐怕會鬧出不小的麻煩。

“再難也要抓!”

朱瀚的話,打消了他們的疑慮,隨後說道:“這兩個人,交給我處理吧,我去見一下他們。”

“叔,不行!”

朱標聽到朱瀚說要去見俞通源和俞通江,立刻出言反對:“叔,君子不坐垂堂,您萬金之軀,豈能身犯險境?萬一他們翻臉挾持您,我們可怎麼辦呢?”

“對!”

“太子殿下說的是,英王您不能去啊!”

湯和、胡惟庸接連反對,堅決反對朱瀚前往兩人的水師大營,可朱瀚又豈是他們能勸得動的?

“行了,你們不用勸我,我既然要去,肯定是要去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其他人頓時沒了聲音,朱瀚說要去,誰又能擋得住?

朱標也沒了主意,看了眼湯和和胡惟庸。

倆人更指望不上,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把閩粵水師調過來,保護您。”

“不用。”

朱瀚依舊拒絕,然後說到:“我一人足以。”

俞通源、俞通江。

我朱瀚,再送你們最後一程!

……

朱瀚、朱標已經決定收網,接下來,就是錦衣衛發威的時刻。

江浙、兩湖、兩廣、福閔、雲貴……所有從賬目中查出問題的地方,全都有人被帶走,一個人又一個……但凡心虛的人看到身邊被帶走的人時,現在都開始心裡發毛。

而在朝堂上,抓人的風波也在繼續。

戶部,郭桓像以前一樣,按時打卡上下班,他衣著乾淨、樸素,鞋子一年一雙,都是家裡人給做的千層底,用郭桓的話說,這樣的鞋穿著舒服,踩著踏實。

但戶部的官員幾乎都知道,郭桓家境比較落魄,薪酬勉強夠維持家中生計的。

當然,他們說的落魄,放在整個大明,也屬於中等水平。

郭桓中午是在官衙吃飯的,饅頭鹹菜,偶爾有些滷肉或者鴨腿,郭桓滿足的說這叫‘改善生活’。

自從來到應天為官後,郭恆幾乎每天都是如此。

沒有人能演一個覺得演好多年,大家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郭桓是兩袖清風的好官,甚至戶部尚書還準備上書,請郭桓負責改制後的農業尚書。

中午,郭桓躺在班房裡屋休息,但他明顯是沒有睡著的,躺在床榻上,彷彿睡著的樣子,耳朵卻支起來聽外面的人聊天。

最近朱標和胡惟庸在查戶部賬冊的事情,郭桓也是參與者之一,但他自認做的很隱蔽,沒有人能看透他做出來的賬本,但警惕心卻一直沒有放下,這大概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他聽到外面的人在聊:“聽說了嘛?禮部尚書趙冒趙大人出事了,被天子親軍直接逮捕抓走的,而且還是信國公帶隊在抓人。”

“何止是禮部,刑部也出事了……太子殿下這是要幹什麼?怎麼一下子抓了那麼多人?難道他在清除異己?想要取而代之?”

“什麼取而代之,聽說這背後是英王在搞鬼,你們說會不會是英王……”

“怎麼可能,英王又豈會貪戀權勢?”

“那怎麼回事?”

神特麼清除異己!

郭桓在裡屋聽著外面人的對話,暗地裡都快笑岔噼了。

“這群俗人!怎知朝堂的爾虞我詐?還不知道禍從口出,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官吏!”

心中對外面聊天的同僚吐槽,算是郭桓整日躺在床上的一種樂事,不過隨著外面的官員越來越多,聽到的訊息也越來越多,郭桓覺得有點不對勁。

禮部尚書趙冒、刑部尚書王慧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麥至德……這些人好像都是和自己一起貪墨糧稅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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