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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瀟喜氣洋洋出關。
龍吟虎嘯相隨,陰陽二氣縈繞全身,頭頂溢位三寸靈光。
來到九宮山下,傅玄星和伏向風正在練劍。
見周瀟過來,立刻上前恭喜。
“師叔,您重新選定道路,是不是要結丹了?”
“只是回憶了一遍曾經,重新堅定道路。結丹,還早呢。這次,我要好好規劃。”
周瀟選擇“問道門”,雖然沒有走到最終,只拿了一顆五品靈丹“元龍玄虎丹”和一部《兩儀參神丹術》。但他在問道門中洗滌道心,終於定下自己的志向。
我要為玄微派復原天書。我不能看著師尊和諸位長輩走上歪路。衡華能自創天書之基,我修行幾百年,見識難道比他弱嗎?
有此一念,周瀟並不著急恢復金丹境,而是想要從零開始,重新琢磨太玄道法該如何修行。
“對了,衡華那小子呢?”
“他在中宮山頂,據說在算什麼‘山歷’。”
“山歷?這等異端,算它作甚?”
周瀟心中一動,帶著二人前往中宮。
看到地圖上面徐徐轉動的萬氣渾天球,周瀟鎮住了:
“這小子真能啊,這種生澀偏僻的玩意都能拿出來?”
周瀟帶二人過去,盯著扶桑樹下的偶人。
“咦?原來火鳳前輩跟赤淵道派還有牽扯?
“看這運功等級,和山歷的偏差,應該不是赤淵弟子,可能是受到山歷影響的散修?難怪他在覆洲之後,需要花時間重新調整。”
“前輩,小六兒到底在幹什麼?不像是在推演功法?”
扭頭看了一眼伏向風,周瀟:“這才是正經的推演功法。”
“可演算功法,不是隻需要偶人?”
“瞎說。真元之所以能調動天地靈氣,正因為功法契合天地。每一絲真元的提煉,都是自身與天地共鳴呼吸。
“你以往看到這小子只拿偶人推算功法,是因為他把當今的‘天地萬氣圖’背下來了。所以他只需拿著偶人,腦子裡面過一過,就能出現結果。”
一篇以純陽之法為主的功法,需要感應天地間的陽氣變化,以大日為標杆。
一篇木屬性的功法,也要感應天地間的木氣運度。天地間的木氣週轉多少次,換算到體內經脈,要運功多少周天。
這裡面都有講究。
“天地萬氣圖……”傅玄星努力回憶,“聽起來有點耳熟。”
“廢話,你小時候屋子裡掛了一幅。你師尊當年對你啟蒙,但你每次看一會兒便犯瞌睡。索性就在你房間掛著,讓你早早睡覺,免得半夜起來放火玩。”
“……”
有這事嗎?
“後來那幅圖因為你某次放火,給燒了。”
“……”
看看傅玄星,再看看伏向風。
“你們啊,也就現在清閒了。等你們到了金丹,金丹感應天地萬氣,不想學也不行。”
說完,周瀟仔細觀察神州山歷萬氣圖。
隨著伏衡華推演功法,周瀟彷彿看到火鳳道人的生平事蹟。
“這位前輩好慘。”
對一般修士,因為大家都奉行太玄宗那套,依循日月星辰作為萬氣執行的標杆。
雖然神州崩塌,萬氣紊亂。他們需要更新認知,推算新的萬氣執行圖。
但好歹根基還在,群星依舊在天空,無非是月亮又升高了一些,星象發生一些偏移。
按照星圖,重新適應調整即可。
但對火鳳道人,是世界觀整個崩塌。
他對天地自然的認知,依託山河而來。火氣如何執行,要看南嶽上空垂直於太陽星的夾角。木氣如何推演,要看東嶽向下而行,環繞諸山的花草茂密程度。
就算木氣的差值,最簡單的,以千丈高峰處的花卉和地面處的花卉盛開時間差進行演算。
但覆洲之戰後,他所學的一切推導演算,徹底廢了。
千丈高峰?地面花卉?現在還有這些東西嗎?
足足用了二百年時間,火鳳道人才走出來,真正締結金丹。
周瀟感嘆火鳳道人,不覺聯想到赤淵道派。
赤淵道派當年為什麼要走,而且是一個不留地跑路?
原因便在於此。
他們以山河為參照,構造了一套自身對天地萬氣的認知。甚至他們的功法典籍裡,滿滿的名山大川稱謂。
隨著神州崩塌,他們的道書典籍統統成為廢紙。
氣運東嶽,穿行鳳山。
東嶽在哪?鳳山在哪?
望著十三水域的汪洋大海,他們只能一臉懵逼。
所以,赤淵道派全走了。
他們這一走,苦了火鳳道人這類曾經傾向於山歷的修士。火鳳道人不得不捏著鼻子,把自己過去幾百年的立場推翻,羞羞答答擁抱十三水域的“天地萬氣圖”。
傅玄星和伏向風聽周瀟解釋,一愣一愣的。
“師叔,這不就是區區一套曆法和元氣認知?有那麼重要嗎?”
“你小子懂什麼,你當道統之爭在爭什麼?
“道統之爭,可不是什麼你練陰陽,我修五行。我覺得我的道比你強,比你厲害,我的劍法比你高明,比你精巧——這種衝突極小的玩意。
“道統,指的是各自大道對天地萬物的闡述權。由道而來的統序,我派自道聖傳法以來,把持東萊神洲的大道闡述。
“太陽為何執行,月亮——北斗諸星為何演化。大道金丹和天地間的氣如何感應,都是我派提出闡述,其他同道跟著學習。
“開壇講道,講的便是這天地執行之理。
“眾多修士學去我派的理念,從而按照我們的‘太極渾天儀象’,推算創造功法。
“自身對萬氣執行速度的測算,對比真正的天地執行。誤差不能超過一百二十分之一個時辰。超過了,便會走火入魔,功法創造失敗。”
周瀟滔滔不絕講述演法之奧妙。聽得二人如授天書,完全搞不懂。
“後來,赤淵道派推出山歷,以神州時代的群山為尺度,丈量天地間的一切元氣執行。最淺顯的一點,便是山歷中的五季十月。”
瑾仙娥這時候過來了。
她在火雲府連過三關,收穫頗豐。
“我聽師尊提及,他們在神州中央構架了一顆扶桑樹。”
望著衡華面前的青銅樹,瑾仙娥讚歎道:“不錯,就是這個。一烏居於上,九烏居於下,指一年十月的五行天干更替。這玩意,可是太陽曆的重要測算工具。
她師尊當年跟火鳳道人一樣,都是從山歷轉過來的。
“相傳,赤淵道派劃定一年有三百六十餘五日。比太極曆法設定天地中軸,恆轉陰陽更為先進。所以……”
想到某些不愉快的歷史,周瀟陰沉道:“神州曆法之前的龍星、四玄、太陰等曆法姑且不論。僅神州時代,我太玄道統和赤淵交鋒便頻頻交鋒,爭論天地闡述之理。最終,太玄宗定下的太極曆法被赤淵道派駁斥,一度讓他們鋒芒畢露,險些掀翻太玄道統的基盤。”
看了一眼伏衡華,周瀟道:“後來風仙東渡,以河洛八卦補充太極歷,將太極歷的一年三百三百六十天,補全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又四分之一。我派祖師們看到機會,又以星天永珍為標尺,構建天盤永珍氣態,還把太陰一脈的太陰曆新增進來。總算把山歷給打壓下去,經過數百年的爭論,定下神州歷最終形態。
“相容三套太陽曆和一套太陰曆,以周天星斗為主盤,山河社稷為輔佐的神州曆法。這套曆法元氣星圖,也是當今十三水域通行的‘天地萬氣圖’前身。”
然後,便是覆洲之戰,一口氣打崩神州。什麼歷氣執行都成了笑話。
八大龍王之所以招人恨,原因就在這裡了。
周瀟嘆息道:“時至今日,十三水域對如今的元氣認知還存在分歧。因此,大家時常會前往天央論道,參與‘勘定天元’的探討。上次,我還去過。結果玉聖和紫皇兩家的傳功長老打了起來。一派認為應該依著太陰星為標尺,一派認為要以太陽星為尺度,再把山歷撿起來。”
傅玄星:“有這回事嗎?您老這些年,不就出門過一次,參加了一次‘天央群英會’?那是我們年輕一輩論道鬥法的盛會啊。”
角逐天下十大年輕高手,他曾經動過心思,打算去爭一個名頭。
“哼?論道群英會?論道是什麼?道便是天地執行之理。
“你們這些小輩,連天地萬氣圖都不瞭解,能論個什麼道?真以為拿著把飛劍打架,就是論道了?
“看你們這些小輩爭奪什麼築基第一,煉氣第一,評比什麼新秀後輩?然後給你們發獎勵?”
周瀟諷笑道:“給你們發獎勵,是能讓天地萬氣恢復舊貌,還是能讓我們個個修撰天書啊?
“群英會,只是我們勘定天元時,擔心你們這些弟子在天央惹事,找個由頭拴住你們,免得你們打壞步仙洲,惹惱幾位劫仙罷了。”
瑾仙娥對勘定天元也有所耳聞。
但這樣的事情輪不到她。
她這樣的修士,只需等各派演法高手將最新版的天地萬氣圖推演出來,直接去拿結果便是。
“上次勘測的結果是什麼?我問過一些同道,好像沒結果?”
“怎麼刊發?最後打破腦袋,玉聖閣的一位長老直接把紫皇閣的通天塔燒了小半。惹惱紫皇閣主親自出手,將玉聖閣的人都攆回去。”
為什麼後輩誤傳,論道是另一種層次上的鬥法打架?
那是因為闡論天地道理時,大家控制不住火氣,最後很容易引發為群毆。
上次勘定天元,就是這樣無疾而終的。
這時,伏衡華髮出悲慘的笑聲,直接罵了一句粗口。
“這**不就是我家的河洛演算法嗎?”
他透過山歷執行,將火鳳道人在神州時代的修行功法解析。按照經脈穴竅的說法,重新錄了一遍。
但這套築基功法涉及神州時代的天地萬氣圖。如今天地大變,已經算是作廢。
所幸火鳳道人也把自己山歷轉星紀的步驟心得記下來了。接下來,衡華又按照當今的天地運氣之法,把火鳳道人功法重新往上疊算。
然而——
就在跟著火鳳道人思路到了金丹後期。
偶人消失,一顆金丹浮在萬氣渾天氣象,徐徐和天地之間的火氣、陽氣進行共鳴時。
伏衡華終於發現了。
這不就是自家存放的萬氣圖?而且是六百年前的老版本。當年各種量數僅僅測算出三萬兩千組。
與天地萬氣真正執行,誤差值在一萬五千零二十分之一個時辰。
而現在,伏家的“天地萬氣圖”已經推算到三萬六千分之一個時辰。相當於和真正的天地萬氣執行,有零點二秒左右的誤差。
“白白花心思折騰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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