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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峰,伏衡華與丹泉子坐榆樹下書畫星圖。
突然,衡華停下筆,瞧了瞧東方日頭:“道兄不去紫皇閣看一看嗎?”
“沒什麼可看的,鍾離子涵輸定了。”丹泉子停下筆,滿意地打量紫微垣星圖。
衡華輕嘆:“是啊,勝負已定。”
自打五嶽重峰劍出世,勝負便已確定。
除非紫皇閣發神經,真把紫皇純陽劍拿出來。
但紫皇閣搬出鎮派仙劍,就算嬴也是輸,未來要被玉聖閣狠嘲百年。
丹泉子輕輕彈飛一滴墨汁:“不過,你要看比鬥,我有辦法。”
這三日,丹泉子來北辰峰與伏衡華作伴。他向伏衡華討教“人造法相”,衡華則向他請教星相學。伏衡華固然涉獵極廣,可終究只是一個不足百歲的後輩。在專項研究上,遠不如丹泉子。
二人相處十分融洽,彼此收穫良多。
“願聞其詳?”
丹泉子左手結印,右手畫圈,從天空接引星華。
“此乃星天嬛鏡術,天乙宗秘傳。”
衡華仔細觀察作法,不覺恍然:類似他和東方芸琪通訊的原理。
星辰高懸九霄,自然可以對映紫皇閣當下的戰鬥。
他眺望星象。
見北斗群星之中的文曲星光落下,在二人面前形成一面鏡子,裡面播放紫皇閣戰鬥的一幕。
滄水滔滔,數十條水龍圍攻一座奇峻雄峰。
“已經打起來了?”丹泉子端詳道,“看樣子,紫皇閣還要點臉面。”
“真把紫皇劍掏出來對付一個金丹修士,那可把幾千年的面子都扔了。他們肯定幹不來。”
衡華右手托腮,打量鏡內戰鬥。
“對了,道兄。太玄宗的那口仙劍由哪家保管?”
兩儀玄一劍。
某位太玄宗主的佩劍,曾力敗二閣祖師。
“那劍可不在我們手裡。若不在太玄大澤,可能被前輩帶走了吧。”
丹泉子對仙劍沒興趣。
他的道法來源於星辰,透過伏衡華這幾日接觸,發現他和母親一樣,認為生靈來自星天,一切道法都源自星辰。
而且,她的理念更貼近逆行派。
星相學中有諸多流派。
宿命派認為,星光實質是過去投影的光輝。當下看到的星光,早在十年、百年前便已射出。既然星辰掌控眾生命運,那麼當下看到數百年前的星光,並藉此推演占卜。豈非說明在古早之前,就把當世一切的命運安排妥當?命運,無從改變。
現行派認為,星光如日月流轉,是當下這一刻所發出。所以,透過星辰窺探天命,是實時變化的。既然隨時變化,也就可以改變。
逆行派觀點與宿命派相類,也認為星光來自久遠之前。但他們認為時間可以逆行。透過星光為橋樑,能逆回過去,改變星辰最初的命定軌跡,從而影響未來走向。
幾派理念衝突,但彼此掌握的基礎道法卻一般無二,都能從天空拉來星光為己用,也更堅定自己的理論。
……
中天不動洲東側,有一片方圓五百里的水域。
金光為界,圈出二人鬥法的“擂臺”。
眾圍觀者站在不動洲上,由沙金閶負責將戰鬥投影在天空。而伏蓬明與他協商後,也利用千里風音術,轉播至白瑲、延龍兩大水域。
劉玄一和方東源站在遠處一座山頭。
“這就是伏家提出的那個通訊手段?”
方東源苦笑:“我對這方面瞭解不多,畢竟我的身份……”
“快暴露了,”劉玄一澹澹道,“魔宮那群人不是傻子。隨著你鋒芒越來越盛,他們會逐漸注意到你。在此之前,你務必掌握混元道法,以壓制體內魔性。”
方東源秉性純良,劉玄一併不擔心徒兒走歪。可作為魔帝之後,魔帝臨死前對自己血脈施加咒力,將魔種傳承紮根血脈。
待這份傳承覺醒,可以強行扭曲人格。
“弟子明白。”
方東源清楚,自己如今之所以能在仙道第一大派安安生生修行,劉玄一、伏丹維這些長輩承擔諸多風險。
自己如果入魔,作為師尊的劉玄一也會被人質疑,甚至翻出劉玄一當年和魔宮的關係,從而軟禁這位宗師。
畢竟劉玄一仍持有魔帝命格。
而伏丹維指引自己來此求道,又是自己的幹爺爺。事情暴露,東俠清譽受損,伏家名聲會遭到致命打擊。
“弟子在金聖宮有所得,只是尚無法將其整合,徹底納入自己的修行。”
如何結丹?
方東源卡在這一步,遲遲無法明悟。
“天書之法晦澀難懂,你研究不透,理所應當。但必須倍加努力,因為你體內的傳承也來自天書。”
玄帝依靠《玄明天書》殘篇演化魔策,力壓群魔,一統魔道。
從真元純度、法力總量,乃至對天地大道的運用。雖比不上真正的“一世天書”,卻已壓過諸多地典仙書。
若魔種啟用,魔性壓到道心,以方東源當下修煉的功法,根本無法阻止魔功強行在體內運轉。
入魔,已成必然。
“據為師推測,你唯有將混元道法也達到同等層次,並煉成金丹,才能斬掉體內魔種。所以,楊岱的道法對你至關重要。你需仔細研究。”
“弟子明白。”
方東源觀望水上大戰。
赤淵道法脫胎於《混元金章》,如今已成就一世天書,對方東源借鑑意義極大。
轟隆——
雄峰崩落山石,每一塊靈巖從空中砸落,都把一條水龍擊碎。而在落入水中時,立刻生成一座座不動礁。
“造礁化陸?”
不動洲上的明眼人見此,對鍾離子涵越發不看好。
萬川歸流劍號稱水劍第一,在水上交戰佔盡地利。所以,楊岱的目的是在水上造就一片陸地,以供自己鎮壓鍾離子涵。
“當務之急是阻斷他的目的,可是——”
當鍾離子涵催動仙劍時,詭異的引力從雄峰湧來。
層層疊疊的力場如蛛網將他和仙劍徹底黏在力場泥沼。
“跟水比力氣?”
鍾離子涵對峰頂楊岱嘿嘿一笑,手指腳下滄水。
“九龍行洪——起!”
袖袍飛出九條水龍,迅速沒入水下。
“咦?”
衡華臉色一變。
這手段很眼熟啊!
“九龍淨水盂法?這傢伙看過我的《碧水雲龍經》嗎?”
丹泉子聞言,抬頭觀望星辰。
“鍾離子涵前幾年,有一位僕人往白瑲水域買藥,偶然在善財商行得到一篇道書。應該就是你提及的《雲龍經》吧?”
鍾離子涵翻閱後,大有啟迪。將九龍淨水咒單獨提出來,又與紫皇閣記錄的“九龍鬧海陣”對照,創造一門“九龍行洪”。
隨著鍾離子涵作法,雄峰周圍的水在逐步退去。
楊岱臉色一變,連忙將雄峰繼續拔高。
退潮,是為了下一步的行洪,或者說——海嘯!
彭——
一朵巨浪拍向雄峰腳下。
隨後,第二朵,第三朵……
白浪在滄水間不斷拍打,一隻只巨手撞擊雄峰。
而伴隨著雄峰動搖,白色巨浪如圍牆般步步緊逼。
“力斬瀾江!”
楊岱深吸一口氣,握住仙劍狠狠一戰。
五嶽之力,大地之力,在這一刻凝成純粹的力道巨劍,生生把層層高漲的海嘯噼斷。
“專門針對水法的劍意。不是近日所學,在南洲便會了?”
丹泉子再度觀星:“赤淵道派所傳,好像是一位劫仙創造,專門用來幫他們對敵。”
“赤淵目前以山、火為根基,門人離開南洲,便多行火法。專門研究剋制水法的手段,分數應當。”
雄渾霸道的一劍壓下海嘯,鍾離子涵臉頰憋紅,努力催動法力催動仙劍,與五嶽重峰劍相抗衡。
兩道劍意在水上爆發,千丈巨劍遙遙對峙。
伏蓬明看到這一幕,連忙吩咐侍從。
“快跟白瑲聯絡,問問看。”
侍從跟白瑲通訊息後,低聲稟報。
“轉播內容很清晰,而且那些盤口在一個時辰前截止。賭鍾離子涵的人更多。”
伏蓬明微微點頭。
雖然這一戰勝負早知,但白瑲修士可不清楚。有心人暗中推動,鼓吹鍾離子涵手持仙劍,又有紫皇閣做靠山,這一戰必勝。
所以,押注鍾離子涵的人比楊岱這邊要多。
伏家禁賭,伏蓬明沒有插手盤口押注。他只是將轉播權賣給白瑲幾個大賭場,並從中吃紅利。
“很好,回去了。你往各大賭場跑一趟,讓他們趕緊把錢給本少爺結算了。”
伏蓬明心中樂滋滋的。
僅僅這一場轉播,他便賺了不下十萬明月珠。
未來楊大哥還要去玄玉、金方,這錢啊……會主動飛到自己口袋裡。
……
白瑲賭場。
“我*——這紫皇閣的嫡傳弟子,怎麼就要輸了?你倒是撐住啊!”
“哈哈——我贏了,以小博大,我就知道!”
馬洞仁坐在二樓,與池君望一起喝茶。
“池翁,您下注了嗎?”
池君望搖頭:“這種事,老夫一向不摻和。倒是你,因為同修水法,對紫皇閣這位金丹修士多有傾向,恐怕……”
“無妨,兩千明月珠而已。我幫忙推進轉播,九爺的好處費便足夠回本。”
……
延龍水域。
伏蓬明也在這裡立下幾座轉播臺。在伏家修士的幫助下,分別在風門、水門、火門、天門四島以及太極島、鳳桐島進行轉播。
比起白瑲執著於勝負賭博,六大轉播高臺前,有元嬰宗師進行點評解析。將兩位金丹修士的招式、咒術一個個拆開講解。
對戰力的渴望,延龍修士是各水域最強烈的。
因為,要活命!
祝正明和兒子坐在旁觀席。
“父親,伏家的風網……”
“可以答應。但南域這邊的風網控制權,不能隨便交給他們。他們負責運營,我們來監督。”
“是。”
“還有,多把咱們家的小子派去東域。三年內,你們必須給我尋一個伏家嫡系的姑娘聯姻。”
北域三家觀看轉播時,也在考慮伏家的提案。
楊家和伏家有盟約,自然希望推動此事。但林家和蕭家的考慮卻猶疑起來。
隨著韋家覆滅,林家失去東域的姻親不說,又讓東域誕生兩位元嬰宗師,處境越發不妙,蕭家而積極與伏家接觸,希望如楊家一樣成為姻親。
但多年過去,只有兩個旁支族人嫁入蕭家。蕭家對伏家的誠意並不滿意,希望透過這件事,從伏家迎娶一位地位更為顯赫的嫡系族人。
相較南北二域的修真家族,中域和西域便安穩多了。
伏家大興,扶風仙宮復出勢不可擋,順勢而為即可。
……
紫皇閣。
“子涵輸定了。”
高閣露臺,幾位紫袍長老紛紛搖頭。
隨後,他們盯著伏蓬明和沙金閶。
“他們鼓搗的,就是伏家最近提出來的那個方案?倒是輕便。”
“所以,讓伏家試一試?”
“僅限白瑲,可以一試。”
“炎水呢?”
“那邊,你我能攔住嗎?延龍商會暗中操持,讓他們去折騰吧。有伏家出面打壓,滄瀾子總不好再偏袒菩提法界,建議把法界併入道臺,讓樹王們紛紛入人間來。”
幾位長老紛紛點頭。
“也跟玉聖閣通個氣。千里傳訊體系,不可讓異類徹底掌控。”
這是紫皇閣的底線。
菩提法界可以與天玄道臺接軌,但樹王們的影響力僅限於遺洲。在人族修士下遺洲時,他們提供幫助,修士則不對神木族下手。
但人間,輪不到菩提法界插手。
伏家適時提出“千里風音”方案,透過丹軒子父親遞上,並請劉玄一代為說話,紫皇閣的長老團對這個計劃並不反感。
還有心利用他們,來壓制樹王們的菩提法界。
“風音體系也不可一家獨大。當白瑲那邊的商盟想想辦法,多弄幾個方案來。化域而治,才是最理想的。”
……
伏衡華與丹泉子引星觀戰。
待五百里水域被土石覆蓋,雄峰與諸礁連成一片時,勝利已徹底傾斜。
當看到一座座五指山在陸島升起,將鍾離子涵和九條行洪水龍團團圍住時,衡華不覺苦笑。
你們打歸打,拿我的道法算怎麼回事?
尤其他們施展的威能,比伏衡華這位創始人更強。
到底是修行不足啊!
“行了,這一戰也就這樣。仗著仙劍之力,看不出什麼東西。”
就在戰鬥結束,丹泉子打算散去星鏡時,突然衡華看到楊岱又有新動作。
天央諸傑盡敗,他站在雄峰之上,身上湧動滾滾山河之氣。
“不對。道兄,看一看他的命星!”
丹泉子抬頭望天。
赤芒如火,正自南方侵向東北。
“蠻星北移,氣運大漲?怪哉,僅僅擊敗幾個修士,何以增長如此強橫的氣數?”
衡華觀察鏡子裡面的楊岱。
那些山河之氣不斷流轉,最終封入楊岱體內。
“納十洲之運,返三山之真?”
衡華喃喃道:“楊岱力戰各路豪傑,是打算收集三大水域的山河氣運,讓自己更進一步——化嬰?不對,是古法金丹。他要藉此磨礪三轉金丹嗎?”
他抬頭看向丹泉子。
“道兄,你對戰楊岱,有幾分把握?”
丹泉子翻白眼:“師尊他們對我報以期望就算了,你怎麼也如此?論法力,我連如心師姐都不如。她都敗得那麼慘,更遑論我一個占星師?”
至於人造法相,丹泉子也不抱太大期望。
李如心等人能煉成法相,楊岱為何不行?
他跟伏衡華的關係,難道就生分了?
再不濟,也能從伏家買機關傀儡啊!
“那麼,道兄可以直接避戰,在金方水域做一件事。”
“怎麼說?”
伏衡華附耳低語,秘授一個針對楊岱的手段。
聽罷,丹泉子詫異道:“這樣就行了?”
“這樣就行了。我回頭予你兩道五行山符。待楊岱來金方時,你可暗中準備。若事成,東大哥勝算能提高三成。”
丹泉子記下此事後,繼續和伏衡華一起畫星圖。
接下來在天乙宗的日子,伏衡華如一般的天乙宗弟子,每日觀星畫圖,體驗世外宗門的修行生活。
直到某一日,他看到天璇子駕雷鵬向北而去。
“師叔去池海赴宴,要參加博物天鑑的慶功會。”
丹泉子瞟了一眼,繼續埋頭畫稿。
在二人身邊,還有五六個天乙宗弟子也在一起畫圖。
衡華心有所動:“我也該離開了。”
“離開?”
幾位天乙宗弟子有些不捨。雖然相處日子不多,但他們和伏衡華相處融洽,還從他這裡學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法術。
而有丹泉子和伏衡華幫忙,他們的星圖畫稿準確率也在不斷提升。
衡華點頭:“我此行金方,本就是去玄微派修行。如今在外各種耽擱,反倒耽誤正事。是時候回去讀書,安心潛修了。”
這段時間,他已經囤積大量的“靈元顏彩”,並將諸多星神的底稿統統打好。
此外,天乙宗對他開放的藏書部分盡數備份至神洛天書,回到玄微派也能繼續
聽聞伏衡華要走,天樞子親自來送。
伏衡華受寵若驚,哪敢讓他親自送自己去玉庭山?
連連擺手拒絕。
“我也有事去玉庭山,與你同行罷了。”
衡華心中一動,這才答應下來。
招呼恆壽、嘯魚,幾人乘雲趕往玉庭山。
路上,天樞子取出一個卷軸遞給伏衡華:“你祖父被玄微派客客氣氣請出去,但對你的修行仍是不滿。你若要說服他,必須在這些年間拿出一份結丹底稿。
“這是我向一位前輩請教的。沒有洩露你的底細,你回去後好好研讀。興許會有幫助。”
衡華回望天乙宗:“是貴派的劫仙前輩?”
天樞子搖頭。
衡華頓時明白:“太玄道脈建立雲井,若需要晚輩幫助,可直接差遣。”
“那麼多人都在遺洲忙活,輪不到你,安心修行吧。”
他帶伏衡華返還玉庭山。
不久,菩提道人自遺洲而動,往玄玉水域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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