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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元大殿。
卜玄與伏永寶主客而坐。身後站著伏向風三人。
伏永寶慢慢品著靈茶,並不急著說話。
趁這功夫,卜玄仔細觀察伏家四人。
伏永寶修成金丹,一身五行道法生生不息,大有繼承伏瑞應衣缽之兆。不過他參悟神通掌握五雷,不單單行走“五行化鳳”路數,更貼合五行元氣之本,直指大道。如今只過去數十年,其法力已至金丹中期。加上五行山法之妙,其戰力不比一般的金丹後期修士差。
卜玄思忖:伏家金丹根基厚實,僅此一人便可撐起一個家族的底蘊。
伏向風如今有八鳳之法力,靈旋之道已完成三分之二。他肩頭站著一隻鳳凰,神氣十足,氣息與伏向風彼此互交。
卜玄思道:人鳳聯手,法力不在伏永寶之下。此乃靈寵之法,雖有取巧之嫌,但不失長生之根。
伏邁遠修持《紫青天道錄》,對赤淵道派而言,這可是“老熟人”了。只大略看幾眼,卜玄就猜出伏邁遠在紫皇閣中的大概地位。比不得鍾離子涵,但在同輩之中也屬核心真傳,有望修成劫仙的存在。
卜玄暗思:修持龍圖之法,暗合天道之理。若煉化龍身,轉九陽天極之法,或可大有能為。
他所想的修行路數,是紫皇閣一位前輩所創。將先天紫氣煉成龍相,九龍加身,修成天道極尊之相。但此法至剛至霸,紫皇閣無數年來,唯有二人得以成功。
至於伏流徽,她抱著奇雷站在兩位兄長一側,文淑恬靜,不發一言。甚至她體內神霄劍氣也全數內煉,全無半點劍修模樣。
可越是如此,越讓卜玄讚歎:劍仙一脈彰顯鋒芒者甚多,可懂得藏拙斂鋒者少之又少。僅此一點,亦是未來的劫仙中人。
這四人神元充沛,雖遭逢怪風迷離之難,但根基不損,法力猶在。以此道基根性,日後皆是有望三千歲長生之輩。
卜玄感慨仙人後裔之優秀,隨後笑道:“東陽原事,本座已知。伏先生放心,我派已將四位安然的訊息傳去玄元城。諸位稍作歇息,不久後我派送你們離開。”
伏永寶看了一眼身後的子侄們。在三人注視下,他先是長長一嘆,然後一臉疾苦道:
“勞煩掌山掛念,我等此行登門,並非為借道回家,而是向赤淵道派請罪的。”
請罪?
卜玄露出不解之色。
躲在後殿的單靈慶、宋元二人也很意外。
按照他們設想,伏家此來就是上門問罪來的。
有王子鳴屍首,加上伏衡華當初在地下和王子鳴的那番交流,足以說明一切。
“難道說,他們並不知情?他們未從伏衡華處得知王子鳴的情況?”宋元眼睛亮了,如果是這樣,那麼自己就有操作餘地。
殿上,伏永寶將王子鳴屍體取來,肅然道:“東陽原之禍,全由此子而起,此乃王家之詭計也。”
此言一出,三位劫仙心中一沉。
伏家人的確還是來問罪的。
宋元心情更是不美:什麼王家!分明是王子鳴一人之事,可你們非要推給整個王家。分明是不安好心。果然,東萊人就是信不過!
王家這些年處境很不妙。在一次次和仙魔交鋒中,他們彷彿受到針對一般,族人損失慘重。
在宋元看來,這是王家忠於赤淵,忠於南洲的憑證。
若非忠於赤淵道派,王家為何如此賣力?
可眼下,這群東萊宵小狂徒,竟妄圖以退為進,把整個王家問罪!其心當誅啊!
……
殿上,伏永寶話鋒一轉:“王家乃修真世家,傳承仙統至今已有千載,對貴派向來恭謹,何以行此惡事?”
卜玄:“……”
他的確很奇怪,甚至也是許多人都很奇怪的一點。王子鳴閒著沒事幹跑去東陽原瞎折騰什麼?而且,對方怎麼知道那地下封印有另一個“空間”?
赤淵諸修推測,王子鳴此舉可能是為立功。他並不知曉“絕天槍塔”的真正用意,只認為此物可以降魔。是希望王家在這次仙魔大戰中立功。
伏永寶臉色沉痛道:“王子鳴此舉,只為覆滅我家。各路同道皆受我家牽連,乃我家之罪也。”
隨後,他講述王家嫉恨伏家的緣由。
“昔年宣和侄兒攜族人來南洲從事。王家屢貪其利,卻被宣和侄兒所阻,雙方多次交戰。”
卜玄撫著鬍鬚,沉默不言。
伏家出現,自然打亂各路修真家族的固有利益。爭鬥自也在情理之中。赤淵道派為此還多次調停過。
前因後果,他們甚至比伏家人更清楚。
在伏宣和修行有成,把各家擊敗、清算時。因為那幾個家族有族人在赤淵道派修行。那些人出面周旋,壓著伏家不能繼續追究。
最後為補償伏家,將天羽山劃給他們。
“後來貴派將天羽山劃給我家,更激起小人嫉妒,屢屢與我家生意作難。更興師動眾,興六家之盟圍堵天羽山。”
伏永寶擺出歉疚模樣。
“而王家屢次作難,卻被我家一次次從容化解。
“如今,彼等惱羞成怒,方在東陽原行此毒計。不顧後果,只為覆滅我族。”
說完,他對卜玄深深一揖。
“前輩,此事藉由我家而起。萬般罪過皆在我伏家。”
“若我家不來南洲,自然萬般無事。”
“若昔年王家強霸我家產業時,我等忍氣吞聲,而不是以理回擊,也不會惹得王家動怒,屢屢與我家為難。”
“若宣和侄兒實力弱一點。事後不把王家打敗、壓服,而是被王家擊敗。也不會惹得貴派出面干涉,劃天羽山與我家。從而讓王家更生怨憤。”
……
伏永寶絮絮叨叨,滿臉愧疚,不斷往自家身上扣責任。
卜玄沉默不言。
能說什麼?
他要臉!
伏永寶一口一個我家有錯。
但他真能順水推舟,把事情扣在伏家頭上?
回頭傳揚出去,赤淵道派的千年名望還要不要了?
而且伏永寶話語中的陰陽怪氣,他自然也聽得出來。
這事情掰扯清楚,誰的責任更大?
要不是赤淵道派一次次偏幫南洲家族,打壓伏家,哪有今天的事?
但凡有一次,讓伏家下狠手把那幾個作惡的家族清理掉。也不會鬧出今天的亂子來。
……
末了,伏永寶悲切垂淚道:“因兩家之恩怨,害得各路同道遭逢此厄。皆我伏家之罪也——我家惹出此等禍事,再無顏面於南洲立足。明日,我等收攏族人,便請託孟晨前輩送我等返還東萊吧!”
此言一出,卜玄當即坐不住了。
後殿中的宋元徹底黑臉。
這分明是要挾啊!
他氣得想要走出來,卻被單靈慶按住。
單靈慶瞪著他:“別亂動,讓師兄處置。”
“這混賬陰陽怪氣,分明是指責我們赤淵道派。更打算拿這次的戰事做要挾。怎麼,沒有他們伏家,沒有東萊人幫忙,我們就打不過魔道了?”
“你說呢?”
單靈慶可不慣著宋元,他冷冷道:“伏家怎麼到天羽山的,伱比我清楚。王子鳴這次的事,到底是一人的心思,亦或者一族的念頭,我懶得管。但我明確一點,沒有伏元道幫忙,赤嶽山脈下面的封印可不好弄。而沒有東萊人在——呵呵……時間倒退回他們來之前,那幾個戰區都快逼到咱們家門口了!”
眼下仙道反攻,東萊人幫襯了多少,心裡沒點數?
……
卜玄是明白人,也清楚伏永寶“以退為進”的心思。於是便順著伏家人的想法,好言安撫了一番,並反手把全部黑鍋扣在王家頭上。
當即承諾讓門下親自去王家清查,如發現彼等和王子鳴計劃有關,決不輕饒。
至於往次各大家族欺負伏家的事,卜玄也打算重新拿出來清算,並給伏家應有補償。
伏永寶得到這份答案,稍稍鬆了口氣:可以了,這就差不多了……哎,這些俗務,我是真不擅長啊。
他謝過卜玄後,提及一件事。
“我等以秘術搜尋失蹤族人,想要去赤嶽之下看一看,可否請掌山通融?”
赤嶽之下?
卜玄臉色一變。
“你們要去地淵?”
他當即想起自己不久前感應到封印異動。
伏永寶鄭重其事說:“我等秘法感應,有族人落難於地下。”
“那道白光威能如此,竟能擊穿封印,把外人送入地淵?”卜玄坐不住了。
算上伏宣和,伏家此次出戰十二位核心族人。
眼前有四人,玄元冰城有五人,伏家還有三人不知蹤跡:伏宣和、伏桐君、伏北斗。
不論是誰墜入九地,伏家都絕不肯罷休!
這時,伏永寶似有意,似無意的低喃:“可能是我家運氣背。想來,貴派的人已全數歸來了吧?”
卜玄心中又是一沉。
殿後的單靈慶、宋元顧不得爭執,紛紛思考起來。
赤嶽下方的封印觸動,他們也有所感應:肯定有倒黴蛋在時空炸裂時跌下去了。
但只有伏家人嗎?
萬一赤淵有核心弟子流落在下面……
作為南洲家族勢力的代表人物,張玄初至今都沒下落呢。
宋元想到這,也坐不住了,直接從後殿出來:
“師兄,我們可依常例,遣一路人馬打探九地。只要在前三層行走,靠著我們修建的七十二座補給點,應無大礙。”
伏永寶往後面三個子侄方向掃了一眼,他看到伏流徽臉上閃過的一絲笑意。
成了,計劃完成。
不是伏流徽小人之心,擔憂赤淵道派有人阻攔伏家下去救人。
而是赤淵內部鬥爭太厲害,實在無法讓伏流徽放心。
所以,她才建議五叔出面,設法弄出這一場戲,去地淵救人。
……
伏宣和在荒涼魔土中尋覓,最終找到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
“地下的道路……”
他臉色有些難看。
在南洲修行百年,他對“地淵”有一份瞭解。
“難道,我到九地之下了?”
進入深層地縫,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徘徊的魔物。
那些魔物的形象,與他在中大陸所見相差極大。其中甚至有不少類人魔物,還有不少村落、鄉鎮一樣的聚集點。
“麻煩大了。”
在第二地轉悠許久,他索性尋了一處地界隱藏閉關,恢復精神。
……
神秘的夢境空間。
伏宣和的精神力量靠著這方時空而逐步恢復。趁著閒暇,伏宣和索性拿起符籙,開始研究“封印術”。
突然——
“近日可好?”
熟悉的香氣,熟悉的姿勢。
在背後少女摟住自己時,伏宣和無奈地放下手中封印符籙。
“還可以吧,就是如今又有一點奇怪的小麻煩。”
伏宣和簡單講述自己可能誤入九地的麻煩。
公冶明嬋面色一變,凝重道:“九地?這可麻煩了。九地魔神林立,非你可輕易冒犯。速速離開,馬上回地表。”
軒合國受魔難之苦,對此十分忌諱。
“問題是……怎麼回去?”
伏宣和頭疼道:“唯一一個已知通道,如今被封著呢。而且,流落地下之人僅我一人嗎?”
如果還有其他人呢?
伏宣和自恃修為,尚可在九地苟活自保,換成旁人呢?
就算是為了那一份虛無縹緲的同道之情,他也要在地下搜尋一番後再走。
“這樣太危險了。”
伏宣和搖頭:“九地到底是被赤淵封印的,他們以前必下來過。依我對他們的瞭解,地下當留有據點,甚至可能存在聯絡方式。我相信,只要靠著赤淵遺留的這些據點,應該不難脫身。”
赤嶽下面的九地通道,直接開到第五層地淵。
當初施加封印時,是先從第五地開始封印,然後層層向上,最終才在地表扣了一個“蓋子”。
因此,赤淵道派絕對有一條“安全路線”。
伏宣和要做的,就是找到這條安全路線。
“對了,你和魔物打交道比較多,這幾種怪物認識嗎?”
伏宣和將自己方才在地下遇到的幾種魔人影象一一投影。
公冶明嬋看罷,指著其中一張圖道:
“這個怪物我認識。人身有翅,蜥足蟒尾。這是一種叫做‘鳴希’的魔人。擅長土遁,涎液有毒。他們這一族壽歲不過三十載,唯有修煉才可延續壽命。而凡有‘鳴希’修煉有成,額頭自出‘瑞角’,此乃長壽象徵。”
瑞角,亦是一種煉丹入藥的瑰寶,能制不死藥。
“‘鳴希’一族據角上螺旋花紋,可以判斷年紀。”
“與年輪類?”
“對。”
伏宣和回憶自己剛才看到的景象。
“鳴希的智慧和我們人族相類?他們也會建立自己的文明?”
“鳴希,據傳是人族與魔神交合繁衍的後裔。也有說法,是受到詛咒的人族。”
公冶明嬋輕輕一嘆。
軒合國開國之初,和鳴希族打過不少交道,好幾位國主因此而死。
“地下游蕩的魔族異種,俱與魔神有關。他們一個個生性殘忍,且喜好祭祀魔神。切不可因與我們有同等智慧,就把他們視作人類。”
公冶明嬋鄭重其事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九地物種只是魔神們的戰鬥工具,他們的目的就是侵略,就是為了對抗地面,殘殺我等人族同胞。”
伏宣和緩緩點頭。
他雖然懷著一分仁義,但又不傻。
一個單純的傻子也不能在南洲,從幾個人起家,把伏家經營到如今的規模。
“我明白。不過只要對方找不到我,也犯不著和他們打起來。當務之急,還是儘可能找人,然後尋找回地面的通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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