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殺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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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冉從大梁撤軍不久後，就被巡邏的趙軍發現了。

不得不說，白起拖延趙軍的目的確實成功了。

當時趙軍正在忙著救災，沒空理會魏冉，而且魏冉雖然戰敗，麾下仍然有數萬秦軍，趙軍想要將其留下不是一件易事。

只有顏聚率領幾千趙飛騎跟在後方不停騷擾。

秦軍走，趙飛騎就追。

秦軍停，趙飛騎就停。

趙飛騎速度還快，秦軍想甩都甩不了。

埋伏也沒用，趙飛騎平原是無敵的，打不過還能跑。

魏冉被趙飛騎噁心壞了。

一直到陽城，趙飛騎足足幹掉了近一萬秦軍。

數月前，二十餘萬秦軍兵出關中，攻城拔寨，斬殺敵將，包圍國都，天下莫能當。

數月之後，二十餘萬秦軍只剩下不足五萬，狼狽至極，惶惶如喪家之犬。

此時陽城還屬於韓國，城內並沒有什麼守軍，連壯丁都不是太多。

不過白起並沒有去攻打陽城，而是選擇駐紮在城外，即便打下來，也不可能守住，還是要送出去，何必白白浪費時間和將士們的生命去攻城。

在城外找了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紮營後，白起一邊派人探查三晉大軍的動靜，一邊等待魏冉。

直到見到魏冉的大軍……

「穰侯，您這是……」白起看到魏冉狼狽的樣子，以及數量明顯不對的秦軍，心中咯噔一下，自己離開大軍就短短几天，不會又敗了吧？

「老夫敗給了信陵君，他幫魏國打出了一個軍魂軍團。」魏冉無奈地搖了搖頭，將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

「……」白起突然感到有些絕望，自己在這裡，那裡戰敗，到那裡，這裡又戰敗。

自己到底怎麼才能贏？

「你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給我說一遍。」魏冉對白起說道。

白起嘆了一口氣，從自己離開大軍，帶領小股秦軍趕往滎陽說起，一直說到發現虎牢關被趙軍所奪。

「大王回信了嗎？」魏冉問道。

「沒有。」白起搖了搖頭，信件送出去已經快十天了，這種加急信件按理來說應該早就送到秦王手中，並且回信了。

但白起一直沒有收到回信。

「那就說明大王其實還想繼續打，只是心中在猶豫，同時在等燕國和齊國的訊息。」魏冉對秦王稷非常瞭解，很快把秦王稷的想法猜的八九不離十。

「繼續打下去，我秦軍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趙國的樂毅、田單，還有魏無忌，都是當世名將。如果一人，末將還有幾分信心，但是三個人聯手，更有廉頗在旁邊策應，我秦軍又處於弱勢，末將即便是再自信，也不敢說這場仗能打贏。」

白起望著前方的山崗，目光深邃。

他本身就是一個極為自信，甚至自負的人，過去所有的戰績也給予了自負的資本，但他不會自大。

樂毅、田單、廉頗、魏無忌任何一個，他都不敢說肯定能打贏，更別說四個人聯手了。

白起不喜歡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勝率，他喜歡將敵人一擊必殺，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這場戰爭他寧願不開啟。

這場戰爭打到現在，秦國已經輸了大半了，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是及時止損，而不是去拼那微不足道的可能。

在白起看來，秦王稷已經有些老糊塗了。

「大王自有他的考慮，我們等命令就行了。」魏冉嘆了一口氣，他知道秦王稷的擔憂，擔心自己的壽命，擔心太子不是趙國的對手，甚至還擔心太子壓不住白起。

如果白起聽話，秦王稷可能會找機會將其削爵

貶官，等到太子登基，再重新啟用。

但是白起並不是很聽話，如果秦王稷發現自己命不久矣，很有可能不會留下白起。

「大王這些年越來越優柔寡斷了。」白起絲毫沒有掩蓋自己對秦王稷的不滿。

「慎言。」魏冉瞪了白起一眼，然後說道，「我們撤往哪裡？」

「末將的打算是撤往穰縣。」白起說道。

穰縣在宛城西南，也是秦國和韓國的邊境，曾經是魏冉封地，秦王稷罷黜四貴之後，穰縣就被秦國收回了，魏冉的封地只剩下陶邑，等到陶邑被趙國打下來之後，魏冉一塊封地都沒了。

虎牢關已經失守，洛陽門戶大開，即便秦軍撤往伊闕或是洛陽，也無法久守。

而穰縣南面就是南郡，西面則是武關，東北則是湍水，秦軍可在湍水沿線佈防，進可攻，退可守。

若三晉選擇追擊秦軍，則能夠拉長三晉補給線，減少三晉優勢，擴大秦國優勢。

若三晉選擇不追擊秦軍，而是收復三川，繼而攻打函谷關，直奔關中，白起則可以把南郡作為根基，從穰縣出兵，北上攻打三晉大軍後方，使三晉大軍不敢輕舉妄動。

其實穰縣的位置有點偏了，而且城池不夠堅固，白起理想的地方是宛城，離三川和韓國足夠近，且城牆高大，易守難攻，但宛城在幾年前被秦國割給韓國了。

白起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就撤往穰縣。」魏冉非常相信白起的判斷，他說撤往穰縣，那就撤往穰縣，絕對不會出錯。

「大軍糧草還剩多少？」白起問道。

「省吃儉用的話，堅持到穰縣不成問題，而且我們沿途可以從韓國獲取糧草。」魏冉說道。

「那就好，我們休息一日，明天就離開。」白起看向魏冉。

「好。」魏冉點了點頭。

第二天，在陽城百姓畏懼的目光中，白起率領秦***道向南，離開陽城。

整個陽城瞬間陷入狂歡中，百姓紛紛高歌吶喊。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提心吊膽，生怕殺星降臨，將他們全殺了，現在秦軍離開，他們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從陽城到穰縣，一直都是韓國的地盤，不過此時韓軍主力要麼在虎牢關，要麼在滎陽，境內對白起來說和不設防沒有什麼兩樣。

秦軍正大光明的走在韓國新鋪的官道上，沒有一個人敢阻攔，偶爾有一些平民路過，見到肅殺的秦軍，掉頭就朝四周逃去。

有的逃入城中後，立刻前往衙門報官，希望官府能夠派兵將這群秦軍趕出去。

各地官府得知秦軍的數量後，屁都沒敢放一個，立刻下令關緊城門。

只要秦軍不進城，他們愛幹嘛幹嘛，就算殺人放火都行。

他們的願望很快就實現了。

白起站在戰車上，平靜地望著四周的田野，這裡在幾年前也是屬於秦國，在渭南和約中被迫割讓給了韓國。

農田中是金燦燦的粟穗和稻穗，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嘩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香，這是豐收的味道。

一些農民在田間地頭忙碌著，臉上充滿了喜悅，再有半個月左右就秋收了，看今年的年景，只要秋收之前不下雨，又是一年豐收年。

這幾年都是豐收年，是非常罕見的，因此大家非常感激老天，甚至有的地方自發性的組織起來祭祀上天。

望著面前的農田，秦軍臉上露出久違的溫情和懷念，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有一種豐收的情懷，即便他們知道這些糧食不是他們的，甚至是他們敵人的，但只要看到有人豐收了，看到金燦燦的莊稼，看到滿倉的糧食，他們仍然會發自內心的高興。

甚至連戰敗的沮喪都隨之消散了不少。

嗅著淡淡的糧食清香，秦軍的思緒越飄越遠，不由想到家中今年是否也是豐收。

自己離開的時候，春耕還沒有種下去，轉眼馬上就已經秋收了。

家中父母身體可好，年幼的弟弟妹妹是否調皮，老婆孩子過的怎麼樣？有沒有受人欺負？

好久沒有收到家裡人寄來的家書了，不知道將軍抵達穰縣之後，將軍能不能讓我們寫一封信寄給家裡。

白起和所有的秦軍一樣，都在看一望無際的莊稼，只是臉色冰冷，手握劍柄，刀削般的臉龐散發著無盡的寒意。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來人。」過了半晌，白起突然開口道。

「將軍。」一名侍衛加快速度。從身後跑到白起身側，抱拳說道。

「傳令下去，放火將這些莊稼全部燒了。」白起眼神冰冷的一掃，厲聲說道。

戰爭的目的就是削弱敵人，燒燬敵人糧草也是削弱敵人的一種方式。

兩軍作戰，沒有仁慈可講，只有勝和敗可講。

將士們可以思念家鄉，但是白起不能，他是一軍主帥，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削弱三晉力量，增強秦軍力量，將勝利的天秤一點一點掰到秦軍這一方。

況且和他過去的手段相比，燒燬糧草根本算不上狠毒。

如果不是趙飛騎就在後面跟著，他會將秦軍所有騎兵全部派出去，儘可能去焚燒韓國莊稼，燒的越多越好。

「諾。」侍衛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帶領數百騎兵朝四周分散而去。

此時莊稼葉子早已枯黃，馬上就能收割了，正是易燃的時候。

很快，漫天大火從兩側農田中燃了起來，火蛇飛舞，噼裡啪啦，快速朝四周掠去，所過之處，只剩下一片焦黃的泥土和黑色的灰燼。

火熱的風燎烤著秦軍的臉龐，淡淡清香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焚燒的味道。豐收的場景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莊稼都沒有的農田。

秦軍愣愣的看著兩側火焰，幾年前，這塊土地還是秦國的，生活在上面的人，還是他們的同胞，眨眼間，曾經的同胞就變成了敵人。

甚至連他們辛辛苦苦種的莊稼都被秦軍燒了。

一些居住在南郡或是其他地方的秦軍不由想到，倘若有一天，他們這些地方也不再屬於秦國，秦軍會不會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他們。

田間地頭的農民絕望的望著地裡突然升起的大火，以及在不斷放火的秦軍，幾個人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想要衝上去和秦軍拼命，被秦軍隨手砍倒在地。

剩下的人被同伴死死的拉住。

「我們不是秦軍的對手，他們想燒莊稼，就讓他們燒，如果惹怒了他們，我們誰都別想活。」

聽到遠處隱約傳來韓人的怒罵聲，白起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以後行軍途中，將沿途所有莊稼全部燒掉，不要留一粒糧食給韓國，本將要讓三晉大軍所有糧草都要從後方運過來。」

白起望著腳下寬敞平坦的官道，帶兵打仗這麼多年，他深知這些比秦國官道還要平坦的路對於運兵運糧會有多大好處。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白起甚至想將這些官道全部破壞了。

「還有這座橋，也給拆了，動作快點，連橋墩也拆了，不要給韓國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跨過一座大橋之後，白起再次下令。

官道那麼長，破壞一段沒有任何用，全部破壞又不太現實，秦國沒有那麼多時間，趙軍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

但是隨手將橋樑破壞是秦軍力所能及的。

無論是哪一座橋樑

，韓國想要重新建好都不是一時半會兒的，繞路也會增加時間，這對於秦軍來說，都是極為寶貴的。

「秦軍連百姓辛辛苦苦種下的莊稼都要燒掉，簡直混賬至極。將軍，我們……要不要救火？」李謙指著遠處熊熊燃燒的火焰，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也是農民，深知這些莊稼對百姓的重要性。

毫不誇張的說，這些莊稼就是百姓的命。

秦軍在即將收穫的時候燒掉這些莊稼，和要了這些韓人的命沒有什麼區別。

「我們拿什麼救？況且秦軍走一路燒一路，我們哪裡能救過來。」顏聚望著秦軍的背影，眼神中帶有忌憚。

他帶領趙飛騎一路追到陽城，見到秦軍離開之後，連忙跟了上來，準備和之前一樣，尋找機會射殺落在後面的秦軍。

但是白起卻把自己和親衛軍放在最後，讓其他秦軍走在前面。

顏聚跟了兩個時辰，硬是沒敢動手。

「我們從旁邊掠過去，殺那些放火的秦軍。秦軍要是來追我們，我們就跑，他們追不上我們。而且秦軍就剩下這麼點人，就算白起用兵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我們包圍了。」李謙說道。

「就這麼辦。」顏聚一咬牙，彎刀朝著前方一指，大吼道，「兄弟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