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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秀亞一個勁地搖頭,不肯多說——

當年,鄧秀亞在生產時特別艱難、耗時又長,孩子出生時,她只匆匆看了兩眼,隱約記得孩子的胳膊肘上有一小塊印記,但沒來得及徹底看清就因為產後出血暈死了過去。

鄧秀亞記得,後來看見賀煥白淨的手肘還納悶了一下,但她想當然以為是孩子出生時未能洗乾淨的血跡。

時隔二十五年,這似曾相識的胎記出現在了黎於安的身上,這讓她的世界突然蹦出了一個驚天裂口。

安陽的目光死死盯在賀煥的身上,眼淚成串成串地掉,“是不是,可不可能,你們去驗親子鑑定就知道了!”

得知真相後,她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錯了就錯了,就當一切沒發生,就算是換回了孩子,丈夫也看不見、救不回來了!

可時至今日,她才明白——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生兒子而不去相認?能忍住第一次,也不能忍不住第兩次!

賀如章聽見安陽的信誓旦旦,明知當著眾人的面,他還是執意追問,“看你的樣子,是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發現不對勁的?”

“……”

黎於安默默將自己的衣袖放了下來,突然間就明白了一切,“四年前,我還在讀大二的時候,十月份,是嗎?”

安陽聽見這一連串的時間資訊,注意力終於有了片刻的轉移。

她對上黎於安從未有過的失望目光,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明,心更是跟著一沉。

安陽試圖去挽黎於安的手,“小安,你聽媽……”

“我不想聽,你們繼續。”

黎於安頭一次甩開母親的手,丟下這句聽不出痛癢的話。

他在轉身時對上賀意和晏岑投來的視線,腳步微頓,然後強忍著快要崩潰的情緒大步離開。

晏岑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賀意的視線依次掃過安陽、鄧秀亞、賀如章的神色,終於明白黎於安為什麼會在身世揭秘後,如此厭惡與之相關的一切——

因為所有人都是向著賀煥的。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在意過他的感受。

賀意不再理會這場已經註定了結局的鬧劇,走回到門口傅越明的身邊,“二哥,他們去哪裡了?”

“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了。”

傅越明用餘光確認了一下宴會廳內的情況,確認沒人注意後才牽著賀意邊走邊問,“你今天直覺的’大事‘就是這一件?”

“黎於安和賀煥的身世,你早就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

面對傅越明的敏銳猜測,賀意說心虛就心虛,“我、我一直就覺得賀煥和賀如章長得不像,反倒是梨……梨於安的長相結合他們夫妻兩人的優點,還長得更好看。”

傅越明微挑眉梢,知道他在敷衍卻不戳穿,“要過去看看嗎?”

“嗯。”

安全通道內,昏暗一片。

黎於安藉著微弱的指示燈的光亮,胡亂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香菸和打火機。

黎於安抽出一支菸含咬在口中,企圖從中獲得一絲麻痺自己的力量。他將菸頭對著打火機口,手指因為顫抖而軟綿綿的,怎麼都打不著火。

“……”

黎於安咬牙,猛地按下了打火機的開關。

——嗖!

火苗突然一下躥了上來,沒能點到菸頭,反而傾斜著燙到了他的手指,“嘶唔!”

打火機失手掉在地面,而安全通道的門再次開啟。

精準捕捉到這一幕的晏岑迅速靠近,鏡片下掠過一絲焦急,“沒事吧?燙到手指了嗎?”

黎於安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沒。”

晏岑不放心,企圖去抓他的右手,“我看看。”

黎於安像是一隻驚弓之鳥,失控著攔斷了晏岑的關切,“我說了沒事!你別碰我!”

沉默驟然降臨。

晏岑對上黎於安隱隱發紅的雙眼,剛準備道歉,對方就搶先了一步,“抱、抱歉,晏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總是這樣,在他面前總是在丟臉。

黎於安明知道自己活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但還是想要極力隱藏,他不敢和晏岑對視,逃避著離開,又恰好和趕來的賀意擦肩而過。

晏岑不由自主地跟了兩步,才走到安全通道的門口就被賀意攔住了。

“晏總,就你不適合過去。”

晏岑一怔,“什麼?”

賀意看著黎於安離去的方向,停頓了一秒,做出決定,“這樣吧,我跟著他,二哥,你們找地方先坐坐,我遲點再聯絡你們。”

傅越明隱約明白了什麼,但還是給足了賀意“交朋友”的私人空間,“注意安全,有事隨時聯絡我。”

“好。”

賀意乖巧點頭。

他怕跟丟了黎於安,不再耽誤時間就追了上去。

半小時後。

離“豪都”不遠的小型靜吧裡,特定幽暗的環境像是能吸納一切情緒。

黎於安獨自在交流喝著悶酒,直到酒瓶又一次落空,他剛準備招呼服務員繼續,一瓶全新未開的威士忌就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酒喝急了會醉。”

“……”

黎於安壓了壓眼裡的醉意,仰頭看清了來人的臉,“酒吧這種地方,不是你這樣的小傻子該來的。”

賀意擰開酒瓶,慢悠悠地給黎於安又續上了一杯,“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管我?”

他跟著對方來到了這家酒吧,又默默在門口位置上守了半天,確認對方的情緒有所沉澱後才走了上來。

微信發出去不到十分鐘,傅越明和晏岑就出現在了靜吧門口。

賀意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凝固——

室內酒吧的環境很暗,全方位打轉的射燈晃過傅越明的眉眼,呈現出一種冷厲的,卻又不可侵犯的美感。

像是與生俱來的默契。

傅越明之前壓根踏入過這家酒吧,但他就在第一時間準確無誤地對上了賀意,眼眸又深又靜,帶著專屬於他的吸引力。

賀意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失控,沒由來地想要撞入對方的懷抱。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傅越明和晏岑邁著大長腿就靠了過來。

晏岑的視線凝在黎於安的身上,擔心溢於言表,“他這是喝了多少酒?”

“一瓶半不到的威雀。”賀意如實回答,抬眼就對上了傅越明。

無聲的目光交匯。

賀意像是澄清也像邀功,“我一口都沒喝,不!是一滴都沒喝。”

傅越明揚唇,“嗯,今晚挺乖。”

“……”

誰要你誇我乖了?

我這是分得清主次!

賀意暗戳戳地想,假裝淡定地轉移話題,“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吧?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傅越明和晏岑作為原著中的兩大顏值代表,平日光有一個就足夠引人注目了,現在還一來來倆,待久了難免會吸引更多的視線。

晏岑點頭,“嗯,我車子就停在外面。”

賀意嘗試著喊醒,“於安?”

醉意朦朧的黎於安悶哼一聲,閤眼往後靠回到了卡座沙發上,他只覺得頭暈腦脹,胃裡更是燒得難受。

“別喊他了,我揹他出去吧。”晏岑主動請纓,“幫我拉他一下。”

他第一念頭是想要直接橫抱,但這兒畢竟是公眾場合,怕黎於安半睡半醒間好面子、不配合。

賀意不想在這裡繼續耽誤功夫,上前幫扶了一把。

醉意暈眩間的黎於安只覺得身體突然騰空,再眨眼就落在一個寬闊**的背上,熟悉的茶葉淡香鑽入鼻中,像是給混沌的醉意劈開一道清明。

“……”

黎於安心尖凝上一絲莫名的酸澀,顧不上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雙手不由自主地勾緊。

“學長。”

低到塵埃裡的啜泣點在了耳畔,灼得晏岑莫名心酸,他偏頭溫柔低語,“別哭。”

一行四人離開了酒吧,車子就停在正門口。

傅越明示意,“賀意和黎先生坐在後面吧。”

晏岑將黎於安安置在了後排車座,“越明,你坐副駕,我來開車。”

“行。”

關門聲喚回了黎於安片刻清醒,他費力確認了一下週圍的情況,掙扎著想要下車,“別管我,我、我自己回去。”

賀意止住好友的動作,一把替他將安全帶扣上,“你現在打算回哪裡?”

據他所知,原著中的黎於安在身世揭穿前是和安陽住在一塊的,今天發生了這種鬧劇,他又醉成這樣,哪裡適合回家?

“……”

黎於安茫然不語。

晏岑透過後視鏡注意著他的神色,“要不,我先帶這小黎總住我那邊?”

黎於安剛搖了搖頭,身邊的賀意就代替他拒絕,“不了。”

賀意靠近副駕的正後方,“二哥,我能先把於安帶回別墅住一晚嗎?”

並非賀意不願意給晏岑和黎於安獨處的機會,而是他看得出好友不可言說的情愫和心思、明白好友的敏感和自尊——

對黎於安來說,今晚發生了這麼離譜又荒唐的大事,自己的狼狽模樣又被晏岑全部看去,躲著還來不及。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單獨相處,就算今晚醉酒可以度過,恐怕他明早起來也無法好好面對晏岑。

傅越明想了想,應了下來,“家裡還有凱叔在,萬一小黎總醉酒不舒服,人多方便照顧。”

晏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想到自己和黎於安並不熟絡的關係,只能壓住心頭那點擔憂。

“那我先開車送你們回去。”

“行,辛苦。”

四十分鐘後,賀意和凱叔一併攙扶著醉酒的黎於安,回到了自己的小臥室。

賀意幫忙給好友脫去了套在外面的染髒毛衣,“凱叔,解酒藥什麼的明天再給於安準備吧。”

“好的,小先生。”

賀意沒想著打攪已經醉酒昏睡的黎於安,殘存那麼一點不能明說的顧慮,“對了,家裡還有多餘的被子嗎?”

算是小私心吧,他實在不喜歡讓自己的被子沾上其他人的味道。

凱叔應話,“有的,我現在就去拿。”

賀意補充,“再帶一杯水上來,宿醉半夜很容易渴。”

“好的。”

凱叔離開後,傅越明還倚靠在小臥室的門口沒挪動。

他看著賀意給黎於安事無鉅細、忙前忙後,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小酸味,“你今晚打算和他睡一塊?”

賀意想當然地回答,“嗯,凱叔不是說一樓的客房沒收拾嗎?”

傅氏莊園的面積很大,有準備給客人準備的獨棟別墅,至於傅越明所住的這幢別墅,除去他們日常居住的房間,只留著一間客臥。

他們帶黎於安來得突然,凱叔來不及再準備床品,重新收拾折騰累人累己。

傅越明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凱叔就抱著被子走了回來,“小先生,給。”

“嗯。”

賀意安忙著頓好了黎於安,轉身發現傅越明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二哥?”

傅越明看他,“怎麼?”

賀意記著他的生物鐘,“快十一點了,你還不去抓緊時間洗漱睡覺嗎?”

“……”

好不容易主動聽小貓說上兩句話,結果就是在下逐客令?

傅越明心裡鬱悶,但面上不顯示,“嗯,這就回去。”

夜已經深了。

洗漱完畢的賀意裹著自己的被子躺了下來,他看著床上醉睡過去的黎於安,暗暗做好了失眠到天亮的準備。

他從來就不習慣和外人同床而眠,即便是相處多年的朋友也不例外。

賀意將小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腦海中卻冒出了一個不著調的念頭——

如果邊上是傅越明就好了,他不用擔心失眠,而且還能睡得很好。

這個想法才剛成型,緊閉的房門就傳來“咔嚓”的輕微開門聲。

縮在貓窩裡的探長鑽了出來,“喵嗚~”

賀意警惕睜眼,看清來人的那一秒——

傅越明就“連人帶被”地將他橫抱了起來!

賀意本能摟住對方的臂膀,失控喊出全名,“傅越明,你幹嘛?”

“噓,輕點。”

傅越明帶著他往外走,“去我房間睡。”

賀意小幅度地抵抗,“不行,你快放我下來。”

傅越明確認探長一併出屋後,才輕巧將小臥室的門帶上,“我記得你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睡覺?今晚想失眠到天亮?”

被戳中心事的賀意小聲嘀咕,“那也不能和你睡。”

傅越明低頭,離得近了些,“真不想?各蓋各的被子,你怕什麼?”

“……”

賀意想起自己不久前的莫名念頭,心虛卡殼。

傅越明笑而不語,繼續帶著賀意往主臥走。

他之所以答應對方帶黎於安回家過夜,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哪裡肯輕易放棄?

後腦勺重新墊上了柔軟的枕頭,賀意放棄掙扎,整個人躲在被子裡面當縮頭烏龜。

傅越明輕笑提示,“房間裡開了暖氣,你這樣蓋著會熱。”

“不熱。”

賀意嘴硬,“你別管,快睡吧。”

傅越明意外配合,果真沒有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全身被包裹的悶熱漸漸瀰漫全身,賀意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確認了傅越明沒再盯著自己後,打算悄咪咪認輸。

只可惜他估算錯了自己和床沿間的距離,剛一轉身踹被,大半個身子就驟然落了空。

“啊!”

傅越明忍住自己的衝動,只是似有若無的蹭了蹭他額頭的髮絲,不捨得多碰。

賀意哽了一聲,潰散的理智還沒完全回籠。

他縮在傅越明的懷中,混亂思緒游來蕩去,不確定地追問,“傅越明,我們這樣算是炮/友嗎?”

不涉及戀愛的關係確認,但又越過了朋友和家人該有的界限。

這樣的關係只縱情於當下的快意,不需要精神上的契合和負責。

賀意沒由來地想,如果以這個稱謂來標榜兩人的關係、認知得當、早有準備——

或許未來傅越明對他的感覺變淡後,他就不用承受容爸承受過的痛苦。

“……”

面對懷中人突如其來的提問,傅越明錯愕了好幾秒,就連眼底的悅意也跟著淡了下來。

“你等一下。”

“嗯?”

驟然鬆開的擁抱讓賀意心裡跟著空洞。

傅越明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響了一會兒,他才將一塊溫熱的毛巾拿了回來,“擦擦?”

賀意臉頰發燙,一聲不吭地處理乾淨。

傅越明挨著床沿坐下,鄭重其事,“賀意,我們聊聊。”

“什麼?”

“不是炮/友。”

傅越明單刀直入,瞳孔深處堆滿了無奈和愧疚,“我從來都沒想用這個身份將我們兩人綁在一塊。”

“無論是那晚,還是剛剛,從始至終我都認為你默許不抗拒,所以才會得寸進尺。”

“是我忘了顧及你的感受,也是我出爾反爾。”傅越明欲言又止。

他是眉心湧起一絲難得的懊悔,彷彿怎麼說都不對,分明承諾過不觸及對方的底線再追求,可自己好像心急得忘了分寸。

兩個月的時間太短了,傅越明怕什麼都來不及改變,更怕賀意再提著行李箱離開。

無聲的沉默蔓延。

賀意察覺到對方會錯了意、誤會了自己的提問,“二哥?”

“抱歉,以後不會這樣了。”傅越明絕口不提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只是重新承諾。

他將掉落的被子重新給賀意攏了攏,“時間不早了,主臥留給你睡,我去小沙發上將就一晚。”

“不是的!”

賀意拉住挽留,他想要解釋卻又怕越說越亂,“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剛剛只是單純覺得這種關係更簡單。”

“賀意,我不想用這樣的詞彙來定義我們,你明白嗎?”

“明白。”賀意應得很小聲,“我只是需要點時間去適應,我、我實在沒想過要談戀愛。”

“我知道,我不逼你。”傅越明不想要給他任何壓力,“時間不早了,睡吧。”

賀意哼唧,“那小沙發塞不下你。”

傅越明知道他的意思,“那我不走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塊。”

賀意給出理由,換來傅越明一聲低笑。兩人重新躺回在了床上,床頭燈關閉。

黑暗中,賀意輾轉難眠,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的對話上。

他猶豫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往床中央挪了挪,“二哥。”

“嗯?”

“我也沒有不願意。”賀意鼓足勇氣,但架不住那點滾燙的羞澀,越說越輕,“其實還挺舒服的。”

穿書前,他自己安撫的經驗少之又少,穿書後,更是等同於零。

傅越明喉中溢位一聲悅意,“謝謝小先生的認可。”

賀意急匆匆關上話題,“晚安。”

“晚安,小先生。”

第二天一早。

賀意端著解酒湯和早餐進入小房間,黎於安才從浴室洗漱完出來。

視線相碰,強忍著頭疼的黎於安有些拘謹,“賀小少爺,謝謝。”

他昨晚穿著的毛衣已經被凱叔拿去洗了,這會兒身上的新衣服是賀意的。

雖然尺碼緊了些,但不算緊身難看。

賀意將餐盤放在書桌上,“怕你下樓吃早餐會不自在,昨晚喝了那麼多酒,這會兒胃估計舒服不到哪裡去吧?”

“……”

黎於安一言不發地盯著賀意,眼中藏著驚訝和疑惑。

賀意抱起了在腳邊求抱抱的探長,回答隨性,“幹嘛這麼看著我?昨晚你不就知道了?”

“我不傻也不呆,之前都是偽裝的。”

黎於安聽見這段承認,才意識到自己腦海裡殘存的記憶不是假象。

他不太理解,“既然賀小少爺一直在偽裝,那為什麼要告訴我?你就不怕我把這事抖摟出去?”

賀意慢悠悠地揉著探長的小腦袋,倚靠在書桌邊,“我好歹是ywy的合夥人,小黎總不至於出賣我吧?”

黎於安聽著賀意“自爆”般的發言,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大跨步地走了上來——

“你是will?!”

賀意將探長放回地面,笑著拍了拍電腦,“小黎總,需要我開啟遊途網站向你自證嗎?”

黎於安烏雲密佈的心情總算破開一絲光亮,語氣鬆動,“怪不得當初說什麼不方便見面,你這藏得夠深啊!”

“我當初說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賀意主動伸出手,微微一笑,“而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候。”

“最合適的時候?”黎於安不解,但還是伸手握了上去。

賀意視線游來蕩去地躲了好幾秒,正在飛速的頭腦風暴。

他從來沒再傅越明面前表露了任何一絲工作上的事,對方的性子更不會私下開啟他的電腦、偷查隱私,怎麼會知道呢?

難道是前段時間醉酒說露餡了?不對,那也用不著留在今天才問吧?

傅越明本來還帶了百分之十的不確定,但眼前賀意的態度足以說明了一切——

對方就是遊戲圈的新秀架構師,&l。

傅越明的好奇不降反升,“賀意,你怎麼了?”

賀意破罐子破摔,忍不住追問,“你、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晚。”

“昨晚?”

傅越明也不和他繞圈子、打啞謎,“昨晚你對黎於安的關注度太過,不像是隻見過兩三面就能存在的交情,而且你在情急之下還喊了他一聲’梨園‘。”

“……”

賀意卡殼,顯然沒料到自己的紕漏出現在這聲對外稱呼上。

不過話說回來,傅越明光憑這一句稱呼就能料到他和黎於安關係匪淺,還能抽絲剝繭挖到他的工作身份,多少是有點厲害過頭了。

賀意不死心,繼續追問詳細,“然後呢?”

“黎於安和gm有合作,他在遊戲圈的相關基礎資料,我們公司在投資前期就做了充分調查,並且一直有備份。”

傅越明查到在華國最大的遊戲論壇——遊途,黎於安在該網站的id就是賀意喊過的“梨園”。

四個月前的競資會議上,同一團隊的樓央自爆id為失水,還說她和黎於安的背後另有一位核心成員,對方是遊戲《末霧》的總架構師。

“失水和梨園在’遊途‘的關注列表裡有兩個共同關注,一是南山。”傅越明頓了頓,看向賀意,“二是will。”

簡略的英文單詞在他口中念出,是與眾不同的好聽。

賀意悶咳一聲,假裝喝水。

傅越明稍微一查,發現“南山”id使用者就是那天參與競資的向南生,反倒是will一直沒有明確的真實身份。

“原本是沒有那麼容易發現,但林眾提醒我,一般遊戲創作者都會有對應的微博賬號。”

當“酒量王者”這四字字首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傅越明的腦海中就自動湧現出了賀意醉酒的小紅臉蛋,所有浮於表面、藏在暗處的點都串連成線。

至於這最後一擊確認,還是由賀意親自完成的。

賀意不服輸地嘀咕,“我分明藏得挺小心的。”

“是藏得挺深的。”

傅越明主動給貓順毛,又主動提起一事,“我當初怎麼都弄不明白,你在家裡待得好端端的,怎麼非要用’玩遊戲‘的蹩腳理由跟著我去gm?”

那時的傅越明還在吃醋懷疑——賀意是對好友晏岑產生了興趣,所以才變著法地想要去公司。

賀意想起自己那會兒的“裝傻”理由,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水杯,旋即又帶上了一絲正色,“我可沒想著走後門,我們工作室靠得是硬實力!”

傅越明自然不會懷疑這點,只問,“你經常性鎖門躲在房間裡,就是為了遊戲工作?”

賀意點了點頭,心虛中還帶著一絲倔強,“因為身份不方便,所以我才一直沒出面,要不是梨園昨晚發生了那些事,我肯定還能再藏一波。”

傅越明聽見這段說辭,深埋在心底的探究欲更濃了——

眾所周知,賀家小少爺從十歲起就開始痴傻,動輒發瘋,可賀意呢?懂酒、懂禮儀、更懂為人處世的道理,現在居然還有自己暗戳戳的事業。

這一切都和外人眼中的賀小少爺大相徑庭!

早在看穿賀意“裝傻”時,傅越明就暗中懷疑過,賀意並從來不是那個“賀小少爺”,而是賀家人為了完成這場商業聯姻,找他冒名頂替的。

但他轉眼就否認了這個設想,因為人的長相不可能大改,而且之前的接觸來看,賀意和賀家人的關係確實差勁!

以賀意的性格和辦事方式,哪裡會受制於人?會平白無故“冒名”完成這場最開始撈不到好處的商業聯姻?

探究欲和猜測混雜成了一團。

傅越明從未遇到過比這兒更難想通的事,但賀意不願意說,他就沒想過要逼迫對方說明一切。

無論如何,傅越明都能肯定確認——

從相遇到心生好感,從相處到正式見面,從相知到由衷喜歡,他所面對的都是賀意本人,而不是傳聞中那位“賀小少爺”。

賀意瞧見傅越明長時間沒說話,心裡有點不安,“二哥?”

“嗯?”

“我、我一開始是怕身份暴露,後來穩定下來了就覺得沒必要往外說。”賀意嘆了口氣,自行道歉,“我知道瞞著你是挺不好的,但我只是想要有自己的事業。”

賀意對上傅越明的目光,認認真真地簡述自己的觀點,“我們是有聯姻這層關係,在外人看來,我是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傅氏和你的保護。”

有人伺候照顧,不愁一日三餐,混吃等死的鹹魚日子是很美好。

賀意理解,卻不需要,“我不想要依附任何人而活,只有靠我自己掙到了足夠多的錢,我才會有安穩的感覺。”

賀意知道,自己的說辭和觀點都很俗氣,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在幼年時就嘗試過沒有錢的滋味,連帶著一塊劣質的甜點都能引起無數爭搶、哭鬧。

他也嘗試過依附別人的滋味,將別人的家庭當成自己避風的港灣,但最終明白,其他人的金錢和保護能帶給他一時的安穩,但最終會有煙消雲散的那天。

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哪種環境,只有自己活得強大了才是最高準則。

賀意滾動了一下喉結,“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傅越明揚唇,及時給予肯定和鼓勵,“賀意,你很優秀。”

簡單六個字,勝過千言萬語。

賀意對上傅越明眸中的欣賞,心跳持續,“你不生氣啊?要是你沒發現,我、我其實不打算告訴你的。”

傅越明輕笑反問,“這事是我自己猜到的,你應該也不會生氣,對嗎?”

賀意點頭,“當然。”

這層馬甲是他自己漏了陷、瞞不住,自然不怪對方能順藤摸瓜查到。

傅越明確認沒觸及到賀意的底線,心絃微松,“賀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選擇是否坦誠的權利,我說了我不逼你。”

傅越明再三承諾,又大方期許,“不過,我也希望未來有一天,你願意主動和我分享。”

“……”

賀意心底湧上來一股衝動,差點就要點頭說好,“二哥,那我再和你說件事。”

“什麼?”

“從明天開始,我得去工作室。”

按照原著劇情,賀家或者安陽應該都會再去找黎於安,賀意怕這些人、這些事影響好友的工作情緒,所以想要替對方主動分擔一些。

另外,即將上市的《末霧10》也需要他更全面化的監督。

傅越明知道賀意是在和他商量,而不是徵求同意,“當然可以,但你不怕在人前露餡?”

賀意考慮過這個問題,“梨園和央姐他們都值得信任,其他員工應該不清楚豪門圈的情況,我外出戴好口罩和帽子,只需要和部門負責人重點交接,應該能穩住一段時間。”

“行,那我讓老傅接送你上下班。”

“嗯!”

賀意擴大了唇側的弧度,比起“掉馬甲”的最初鬱悶,他的心裡反而有種隱秘的雀躍——

因為傅越明欣賞他、理解他、更尊重他的一切決定!

第二天早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賀意踏進了七樓的大門。

前臺牆面上赫然印著“黎明遊戲”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據說還是黎嘯當年親自提筆寫的,現在這招牌的底下還加了一塊頗有萌感的貓咪圖示——

&工作室。

雖然工作室已經成立了快四個月,但賀意還是第一次來這兒,他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揚起弧度,有種“穿書前後的事業”又串聯在一塊的奇妙感。

前臺人員禮貌示意,“先生你好,請問你找誰?”

賀意上前,“找你們小黎總。”

餘音未落,又一道聲音傳了過來,“will這邊!”

黎於安指紋解鎖辦公大廳的門禁,朝好友招手,“怎麼來得這麼早?”

“嗯,你好。”

賀意輕敲了一下前臺桌面,將笑眼送給工作人員,這才不疾不徐地靠近好友。

兩人一併進入了公司內部。

賀意的聲音在口罩的阻隔下更顯弱化,“我還以為你會當面喊我賀意。”

黎於安回答,“不是你讓我對外隱瞞保密的嗎?”

賀意想起馬甲掉得猝不及防的昨晚,為了面子不說話了。

他藉機環視了一下整個黎明公司的佈局,是樓中樓的兩層結構。

美工組和技術組在一樓,運營組和文案組在二樓,其他類似於會議室、茶水間則是分散在兩側邊緣。

現在離上班點還早,除了技術部門的人員,其他崗位上的員工還沒完全到齊。

黎於安輕拍了一下賀意的肩膀,提醒,“先上二樓吧。”

“對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暫時和我先共用一間辦公室?遲點央姐和向哥上班後,我再單獨找他們上去和你見見?”

賀意見黎於安狀態如常,稍稍放心下來,“可以,聽你安排。”

半小時後,辦公室的門再次被人開啟。

黎於安率先進門,後面跟著兩道身影,“央姐,向哥,這位就是will。”

賀意看見許久未見的熟悉面容,放下了運營提交上來的宣傳策劃,主動起身摘下了口罩和鴨舌帽。

“央姐,向總監,好久不見。”

“……”

向南生看見賀意真容的那一秒,驚訝迸發,“小黎總,你說他、他是?”

“南哥,他就是我們工作室的合夥人之一,《末霧》的核心架構師,will。”

黎於安講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介紹,還不忘補充,“就是我們上回在競資見過的那位賀小少爺,賀意。”

賀意很信任樓央和向南生的為人,願意由著黎於安替自己坦誠,“向總監,能反應過來了嗎?”

向南生揚唇,“勉強吧。”

要知道當時在競資現場,賀意的“裝傻”那可是活靈活現的,這一時半會兒的,形象實在難以重合在一塊。

賀意又看向了邊上的樓央,微笑招呼,“央姐。”

將近四個月未見,樓央的頭髮養長了不少,她利用大型抓夾將其全部盤在了腦後,一如既往的幹練形象。

面對賀意的主動現身,樓央淡定得不像話。

黎於安好奇,“央姐,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驚訝?”

樓央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當然不驚訝,我早就猜到了。”

“……”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三個男人同時懵逼。

賀意不確定,“央姐,你早就猜到了?”

黎於安追問,“對啊,怎麼猜到的?”

他和賀意大大小小接觸了四五次,也被對方“演”到昨天早上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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