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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枚墨點,黑衣少女咧嘴一笑,神采飛揚,熠熠生輝的眼神,彷彿使得整片橘林都亮堂起來,她輕輕拍了拍胯下黑馬,對著倒地的秦嫻嘲諷道:“哼!本姑娘記住你了,但你要明白,那不是好感,你如此小氣!比之我家小狗都不如!”
說完勒馬便走。
她停頓了一下,突然從方才意氣風發的巾幗女將軍,彷彿變成了一個有些狡黠的鄰家少女,回頭眯著眼笑問道:“喂,小氣鬼,你叫什麼名字?”
陳平安面無表情從地上爬起,出於禮貌他輕聲道:“姓秦,名嫻。”
“哪個嫻?”少女問道。
“娘說絕殊離俗,妖冶嫻都的嫻。”秦嫻答道。
少女聽後,捧腹大笑,一手指點著秦嫻,嘲笑道:“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小氣就算了,還是個女兒名,難不成想做個大美人去長樂仙坊賣唱不成?哈哈哈!”
秦嫻一臉茫然。
少女的笑聲頗具感染力,連帶著年輕道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這時遠山又傳來一陣鐘聲才打斷了少女,也讓年輕道人鬆了口氣。
少女驚叫一聲:“完了,要遲到了。”
旋即勒馬疾馳而去。
留下秦嫻與年輕道人面面相覷。
年輕道人也看著遠處山峰,輕聲道:“我也去看看,這等大事可不多見。”
又轉頭問秦嫻道:“要不要一起?”
秦嫻搖頭,繼續摘著橘子。
“也罷,山高水長,有緣再見,小道先走一步。”說罷祭出腰間書冊,化為那柄刻字透明飛劍,朝著遠山破空而去。
秦嫻一個人將剩餘的橘子摘完,拉起板車回到家,將所有橘子卸下後,又拿起掃把將屋子院子打掃乾淨。
隨後提了把斧頭,背上竹簍一路往鼎山去。
他想給母親做個牌位,母親最愛聞香,記得小時候經常遇見帶著不同香氣的奇花異草時,總是輕嗅,不知為何也不採摘,家裡也不曾種養。
他也不知道母親有什麼心願未了,如今也只能憑藉記憶做一些微薄之事。
聽村裡老人傳,鼎山深處有種香木,香氣清新悠揚,可以持續很多年,他便想去砍一株回來給母親做成牌位,想來母親應該是會歡喜的吧。
順著溪水一路往上,天氣越來越涼,雖然日頭高懸,但這深林之中卻像無雪的寒冬,冰冷刺骨。
秦嫻用雙手在胳膊上摩擦幾下,稍微有些暖意便繼續往深處走。
雖然不認識那香木,但是秦嫻想著,既然香味特別,自己路過定然能夠發現。
少年一點一點逐漸接近鼎山最高峰,冷意更甚。
“過來,過來”
一個陣低沉的嗓音在秦嫻耳畔響起,他左右環顧一圈,發現沒有別人,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此時那陣聲音又響起。
“過來,往左走,一直走。”
秦嫻朝著左邊問道:“你是誰?是不是需要幫忙?”
他覺得可能是村人如他當年一般遇了險,不見回覆,心道怕不是也掉進冰窟了,腳步加快了幾分順著左邊往深處走去,期間那道聲音不時響起,不過聲音雖然低沉但確十分響亮,給秦嫻感覺倒不像是遇險。
不知走了多遠,終於秦嫻被一面巨大的石壁擋住,石壁光滑如鏡,足有百丈,上面掛滿了藤蔓,最底部裂縫裡有溪水流出。
“原來這祖洲水源在這裡。”自顧自說完,便扯著嗓子道:“你在哪裡?”
“過來,過來。”
這次聲音不在耳畔,而是在正前方,石壁!
秦嫻走近,仔細打量著石壁,不解道:“難道你在石壁裡?”
突然秦嫻面前的石壁上出現一道黑影,驚得秦嫻猝不及防,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仔細看清,從黑影輪廓來看,應當是一隻——猴!
石壁上的猴子會說話!
震驚之餘,只聽黑影說道:“又見面了,小子。”
秦嫻思索片刻自己從小到大好像不記得鼎山有猴子,自己也只見過鄰村有人養了一隻,還是外面帶回來的,想到此處便說道:“你是張大叔家的猴子嗎?”
黑影冷哼一聲:“哼,忘恩負義的小東西,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聽著黑影的語氣,應當不是張大叔的那隻,可是自己再沒見過其他猴啊。
還說他忘恩負義,秦嫻也是一頭霧水,搖頭道:“你可能認錯人了,我確實沒見過你,這裡我也是第一次來。”
黑影道:“你可曾突發惡疾?”
“有過。”秦嫻不解,自己四歲突染惡疾,險些身死,突然自己就好了,娘以為是村民傳言的鼎山山神保佑,還燒香拜了好久,難不成是它?
“你是鼎山山神?”秦嫻一臉不確定問道,隱隱帶著些興奮之意。
黑影不做回答,而是繼續問道:“可曾在這鼎山跌落冰窟?”
秦嫻點頭。
這下他心底也覺得是不是自己忘了,畢竟這些年的記憶最近突然就模糊了。
說完這句話後,黑影冷哼一聲:“若不是我施法護住你周全,你以為就你那小體格能撐一個時辰,等到那武夫來嗎?”
秦嫻略一思量便覺此猴說的不假,因為他記得古叔救醒自己後還道了聲古怪。
秦嫻立即跪地磕了幾個響頭,口中道:“感謝山神兩次救命之恩,山神若有所託,定不推辭。”
黑影幽幽道:“還算你小子有良心。”又道:“如今卻有一事,要你幫我去做。”
“山神請說!”秦嫻恭敬道。
“等到明日,你幫我把這些藤蔓扯下來,太礙事了,擋著我曬太陽。”黑影似是隨意說道。
秦嫻想了想此事也不難,藤蔓雖然多,但是一把火燒了就是,不過為什麼等明日呢?
“啪”
突然一塊泥巴打在先前黑影所在,黑影消失不見。
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秦嫻轉頭望去,一個老花子,扎裡扎撒的一頭白髮,一臉的皺紋滿是汙垢,遮眼的眉毛沾灰掛土,眉下一對醉眼半睡半眯,塌梁鼻,嘴裡是七出八進的一口黃牙,前雞胸後羅鍋,不正是跟他“齊名”,老在村頭扎紙人的葛老頭麼。
秦嫻心道這麼深的山,路途也不好走,葛老頭是怎麼上來的,莫非老人同大鬍子,年輕道人一般也是修行者?
老人慢慢走上近前,不理會秦嫻,將沾滿泥巴的右手搭在石壁上。
秦嫻試探問道:“葛爺爺,您怎麼來這深山了?天氣這麼冷,我還是送您回去吧。”
秦嫻又問候了幾句,見老人始終不理會自己,想起自己還有香木未尋到,便道了聲:“葛爺爺保重,我還有事要做,先走了。”
說罷提著斧頭繼續去尋香木。
秦嫻走後老人收回手掌,聲音沙啞對著石壁道:“畜生,竟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去了。”
黑影顯現,惡狠狠道:“老東西,你還能活多久?你不是要柳枝嗎?這洞天裡多的是,你倒是開門啊!”
似是被戳到痛處,老人雙手顫抖,片刻後不由得神色落寞,搖頭道:“別白費心思了,我可不是孩童,柳條不成,我去尋法器便可。”
黑影怪笑道:“法器能燒給死人嗎?”
……
秦嫻揹著兩根手臂粗細的紫色木頭,下了山。
到了自家院子,放下木頭,用斧頭劈成兩節,再削砍成牌位大小的木塊,又用小刀開始慢慢雕刻。
一個時辰過去,終於刻好了,因為只念過半年學堂,認得些字,卻寫得不好看,有些歪歪扭扭,好歹也算是有了牌位。
將母親牌位放在屋裡桌上,將古顥的牌位放得稍微後面一些。
少年對著牌位拜了拜,口中道:“古叔,你先在我家幾天,等過段時間安安安頓下了,我便將您送過去。”
屋門被風吹開,院裡也是一轉眼就落了一地葉子,絲絲涼意襲來。秦嫻將褂子緊了緊,突然想起葛爺爺穿得很是單薄,這會又起風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心裡有些擔憂,便從箱子裡拿出一件舊襖,夾在腋下,又裝了幾個橘子,上山去尋葛老頭去了。
秦嫻這次走得急,雖然山裡冷得出奇,但他卻是滿頭大汗,終於到了石壁處,不見葛老頭蹤跡。
秦嫻高呼:“葛爺爺,您在哪?”
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秦嫻笑著轉頭,果然是葛老頭,不過他剛才就是從那裡來的,也未曾瞧見他。
倒也沒多想,上前將腰間棉襖雙手遞給葛老頭道:“葛爺爺,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山中怕是要下雪,您年紀大了,別再受了風寒可不好。”
老人沒有接,只是用渾濁的雙眼深深盯著秦嫻。
秦嫻以為葛老頭不好意思拿,便道:“是我以前的舊襖,雖然有些年頭,但禦寒想來沒有問題,我也沒有新的。”說著又夾住棉襖,伸手從懷中取出幾個橘子放在舊襖上,一齊遞到老人跟前,道:“這是母親種的橘子,很甜的,家裡也沒什麼吃的,您要是餓了,先墊墊。”
老人眼角微不可查地一抖,說道:“跟我來。”說罷轉身朝著樹林中走去。
秦嫻不明所以,便只能抱著舊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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