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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敗給梁鹿笙後,恭喜在沒有在明面上得罪過她,不過背地裡在秦嫻和宋錢面前也不少牢騷。

莫七迦那夜之後醒來,還是如往常一般,同宋錢對梁鹿笙關懷有加。

不過樑鹿笙倒是整天抓著秦嫻練劍,他們又插不上手,只得跟著先生讀書習字。

日子就這樣過了半月。

————

今日祖洲無雪,天朗氣清。

石頭城人更多了,不過除了人還有別的生靈,比如貓。

一玄衣中年男子領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穿著碎花小襖,顯得俏皮可愛。兩人站在石頭城門口,望著這新建的城池,不知道在低聲說著什麼。

他們身後是一個女子,肩膀上蹲著一隻瘦弱的白貓。

白貓伸了個懶腰,蹲在女子肩頭,百無聊賴地在他身上來回踩,沒收好的爪子將她的絲裙勾得絲線亂炸,還蹭她一身貓毛。

女子對它沒脾氣,非但不惱,有時還會縱容地揉揉貓腦袋,讓它多踩幾下。

可是這會兒,她卻少見得沒心情哄貓玩。

因為某些事沒辦成,某些人沒找到。

見被中年男人領著少女交談擋住去路,她便輕聲道:“勞煩,讓讓。”

中年男子回頭,打量了這一人一貓一眼,還沒來得及道聲抱歉,只聽身旁少女歪著頭一臉俏皮道:“好醜的小貓。”

白貓像是有靈性的,見少女這麼說它,頓時炸毛,用那雙綠色的眸子冷冷盯著少女。

少女見貓兒生氣了,反而笑了,用她稚氣未脫的聲音道:“你看,它生氣了。”

話裡雖有埋怨,但並無惡意。

中年男子開口道:“抱歉,壺兒沒有惡意。”

這白貓他認識。

它出現在這,就說明顧摧沒有來。

看來鼎湖洞天也好,猴妖也好,都吸引不了他了嗎?

女子拍了拍白貓,撫順它的毛髮,“沒事。”便越過中年男子往城內而去。

女子和白貓走後,少女又不滿開口道:“這姐姐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但給人感覺像是李媽媽一般,冷冰冰的。”

聞言中年男子沒好氣道:“你出外說話小心著些,以為是在有廬嗎?”

少女委屈地噘著嘴,“哦~”

“何妨哥哥……”少女知道失言,立馬用小手捂住嘴。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邁步往城內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始一進城,便有一灰衣小廝迎上前來,“敢問可是天地有廬官錘主?”

中年男子側目道:“何事?”

灰衣小廝深行一禮,“我家主人請您移步一敘。”

中年男子眼眸深邃問道:“誰?”

“小聚賢山!”

“方才南澹的也去了?”

“南澹的前輩已經過去了。”

“帶路!”

兩人被灰衣小廝領著,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巷子,又穿過幾條街,來到了一處門前。

門楣上掛著【聚賢】二字。

進了院內,小廝將兩人領到一處偏廳,“官錘主還請在此稍作休息,還有人未到,屆時會來請前輩過去。”便躬身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另一處偏廳內。

女子拍了拍白貓,叫它走開,隨後負手走到窗邊。

不知天氣這麼清明,明天會不會下雪。

越是美好越臨近毀滅,不過雪景也很好看。

南澹四季如春,初次見雪喜歡非常,可是見得多了,便不覺得多好,還是喜歡南澹多些,因為太冷。

“阿爺讓你來,你有把握嗎?”女子沉吟片刻,說道,“那可是應龍之後最具天賦的無支祁啊。”

白貓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隨後跳上窗臺,豎起大尾巴,衝主人長長地“喵”了一聲。

女子淡淡道:“說人話!”

“無支祁被鼎湖壓了這麼久,又有應龍鎖在,想來實力存只不過一二,只要一擊必殺,不讓其有機會逃出去休養生息便可。”白貓口吐人言道,聲音竟然有些蒼老。

女子猶豫了一下,“萬一跑了呢?”

白貓翻了個白眼,意思是那還用說?

哦,對,跑了的話就會威脅阿爺的地位,他自然會出手,不過就不能親自走一趟一勞永逸麼,非得這麼麻煩。

女子表情奇怪。

白貓知其所想心道:能不懶麼,那可是隻老烏龜。

————

天空很空,只餘日頭。

就像此刻的學堂,只有先生。

高青鎖說是出去轉轉,書房只有他一個人,他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秦嫻推門走了進來,見先生閉著眼,便又想著退出去。

張鑑眼角浮起笑紋,“哎”了一聲。

秦嫻駐足。

“怎麼了?”張鑑問道。

“學堂可能不會再有學生來了。”秦嫻低聲說道,沉默片刻又道:“莫七迦見沒有孩子來學堂,便一一去問了,得到的回覆都一樣,不來了。”

張鑑被大先生宣佈除去先生位的第二天一早,這個訊息就在祖洲和世間炸開了鍋。

這裡頭少不了某人的推波助瀾。

那可是先生啊!

世間位先生者,聖人夫子像傳下,別說到哪裡都會被奉為上賓,就是身後也可能配享太廟鳴鐘等禮。

一時間,祖洲的謠言跟雨後的筍一般層出不群:有說親眼瞧見張鑑殺人拋屍的;有說張鑑滅人村子滿門的;還有人足足列了張鑑十條罪狀,條條說的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樣!

沸沸揚揚的謠言一傳,誰還敢把孩子往來送,自然學堂空空。

自古人心,最難測。

“這就是輿言,你怕嗎?”張鑑突然問道。

秦嫻聽了,半晌沒言語,張鑑像是有無限耐心,也不催促。

“先生怕嗎?”秦嫻問道

“怕。”張鑑淡淡道:“但為天下蒼生,不能為蒼生所容,怕便做不成了。”

窗外陽光斜照,風很輕。

兩人對視,一個閉眼一個站立。

畫面很美,靜謐安詳。

許久之後,秦嫻才說道:“蒼生既然容不得先生,那先生還容得下蒼生嗎?”

張鑑眼睛睜開,看著秦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容不容得,試過才知道。”張鑑緩緩站起,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看著秦嫻,“你信我嗎?”

秦嫻沉默。

“你信我,就夠了。”張鑑微微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只為萬世開太平!”

張鑑的每一步都邁得無比堅定。他的身後,是一座空蕩蕩的學堂,還有一個是一名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少年的未來。

他走到院門口時,喚著秦嫻:“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走出了栗子村,走過了橘林,一直走到了那座寂靜的鼎山,那座破屋。

葛老頭還在扎著紙人。

張鑑上前行禮道:“葛老,上次匆匆,沒顧得上和您行禮,還請不要怪罪。”

又道:“這一屋子的紙人,扎得夠多便沒用了。”

葛老頭置若罔聞,只是不停地扎著紙人。

張鑑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可是不信這些的。”

葛老頭扎紙人的手一頓。

“其實你扎的紙人,沒有用!”張鑑淡淡道。

葛老頭抬頭看著張鑑,眼神冰冷。

張鑑嘆氣道:“自古情之一字最難,可是你紮了這麼多,也燒了這麼多,究竟要做什麼?”

葛老頭紅著眼眶道:“我夢到她在下面被人欺負了……”

張鑑怔怔地望著葛老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葛老頭轉身望著天邊,幽幽道:“我知道這些或許無用,可是我沒有辦法。”

張鑑寬慰道:“前輩她天人之姿,誰能欺負她?只是你思念太重了。”

秦嫻聽到這裡,也算明白了。

原來葛爺爺的紙人也好,讓他尋得柳枝也好,都是為了心上人,而這個心上人卻已經離開人世了。

葛老頭摸了摸一個邊角上磨損的紙人,嘆道:“你今天來是做什麼?”

“給你看一個人。”張鑑輕描淡寫道。

“你果真打的這個主意!”葛老頭道。

張鑑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葛老頭看了張鑑一眼,又看了秦嫻一眼,哼了一聲,道:“隨我來。”

屋子很破,到處都是漏風,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灰塵味。

葛老頭推開屋門,率先走了進去。

張鑑與秦嫻緊隨其後。

葛老頭從床底抽出一個破舊的木盒,丟給張鑑。

而後對秦嫻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上了他這艘船,可比你捱上一劍,還要痛苦百倍!”

秦嫻不解。

張鑑裝起木盒,笑道:“還未同他說。”

“不開啟?”葛老頭道。

秦嫻疑惑地看向張鑑。

張鑑笑道:“再等等,他或許還沒想好,你覺得他如何?”

葛老頭沒好氣道:“看門的活計,誰幹不是幹?我看你是想讓他接你的發願吧!”

張鑑沒有回答。

葛老頭冷哼一聲,拂袖而出,提起水壺,澆花去了。

張鑑望著葛老頭離去的背影,笑道:“看來你也覺得他可以!”

話音一落,周遭風動。

秦嫻雖不知將要發生什麼,但神色一變,因為先生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張鑑淡然一笑,“你之前不是說想當個先生?如今也算是給你當日一問的回答,我這殺了人的先生也不是先生了,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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