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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凜冬,還是一如既往的冷,來自北疆的大風,自天邊驟然大作,發出暴烈的咆哮之聲。
京畿,七百里外。
縱目望去,那裡,是一片茫茫不見盡頭的大平原。
藍天,白雲,給人以純粹的感覺;北風,飛雪,則給人以廣博的情懷。是這浩瀚的宇宙,美妙的大自然,獨獨將一份偏愛賜予給了天地萬物。
粗闊的線條,起起落落,彷彿獵豹身上美麗的花紋,斷斷續續地點綴在原野上;那些原本厚厚的雪面,此刻就像被人用心清掃過一樣,但還是有些微的殘雪,浮掛在兩邊黑漆漆的石壁上。
只見,遠處的山丘上,灰色與白色交織,看上去寥廓靈動,極富視覺上的美感,描繪出了一幅蒼涼,壯麗,又分外攝人心魄的大寫意境。
寒風呼嘯,風聲如冰刀一般,切割著大地。
彤雲密佈,雲影又如鉛錠一般,碾壓著原野。
巨大的寒甲遽然崩碎,雪水沿著裂縫,緩緩流出,沉悶許久的土地,又一次暴露在冷空氣中,此刻正在寒風的吹卷下,承受著來自天外的無情肆虐。
忽然,一段崎嶇的山路,出現在了茫茫的荒原之外;說起來,這段突兀而起的山路,還真是險峻到了極致,那刀削斧鑿的懸崖陡壁,危峰聳立,似是要穿透雲天的阻礙,讓人只覺得望而生畏。
而崖壁的兩邊是深溝險壑,裸露出猙獰的岩石,懸空依石而建,往下一看,竟是幾十丈的深淵,令人雙腿發軟,直覺眼前一陣眩暈,稍不留神,便會摔得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凌空分佈的石壁,仰面壓來,恍若皇宮裡的亭臺高閣,高得就像整座山都要坍塌一樣,咄咄逼人;聳峙的山巔上,密密匝匝的樹林,給陡峭的絕壁扣上了一頂大大的氈帽。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松柏鬱鬱蔥蔥,峰巒疊嶂,三面環山,只留下了一個狹窄的隘口,將這裡的空間擠壓得越來越小,乍一看上去,似有天地抱合之勢。
風聲勁急。
山崗連綿起伏,根本分辨不清山的美景,只有頂端的山石,仍在風中巋然不動,共同勾勒出了圓潤的線條,反射出無數刺眼的白芒。
天光折映之下,山間的石壁,泛著青玉般的光澤,彷彿這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無論是河流,還是花草,就像是生長在這塊巨大玉石中,隱隱流動,且又依稀可見的暗紋。
……
直至黃昏降臨,風才漸漸小了。一抹血紅的夕陽,已然慘淡得似有似無,照在山河的輪廓上,映出一片不甚完美的紅,讓人感覺毫無生氣。
京畿的黃昏,與雲頂山上的積雪,大不相同。落山的殘陽,像剛剛被海水澆洗過一樣,清淨嫣然,閃爍著冬日裡特有的柔媚與溫和,溫柔之中,又夾雜著幾分肅殺的,凜冽的寒氣。
“嘶——”
“嘶——”
就在此時,卻聽見,綿延的山路上,兩聲凌厲的駿馬長嘶,響徹九霄,劃破了群山萬壑的靜謐,驚飛了一群棲息的寒鴉,發出一聲聲惱人的聒噪;緊接著,馬兒奮起揚蹄,大片清脆的馬蹄聲,“噠噠”作響,如當年公主墳大戰之時的游龍戰鼓。
久久的沉寂,終於在這樣一個時刻,孕育出攪動風雲的聲音,這聲音由遠及近,由輕至重,再由沉重演變為強烈,漸漸延伸開來,蔓延到白雲深處。
隨著驟起的沙礫,遠處空蕩蕩的地平線上,升起了一團濃濃的煙塵,有淡藍色的,黃褐色的,亦有灰沉色的……一時間,風雲變色,從淡薄到厚重,又從虛無縹緲變為氣勢磅礴,似乎是在用一種天賜的力量,極力撕扯著那條壓抑的峽谷。
那激盪的聲音,正是起於天際的馬蹄聲。錚錚的鐵蹄,如大雨滂沱般密集,又如雷霆萬鈞般強烈,直至震人耳鼓,拍打出扣人心絃的節奏;彷彿這一刻,大地在震動,雲霧在飛旋,正以這樣狂野的方式,訴說著這片土地許多塵封的往事。
倏忽間,只見,一赤一紫,兩匹高大雄駿的烈馬,駕著萬里長風,激發出它們平生最霸道的速度,在這險峻的山路上,縱情狂奔,已經繞過了好幾處山口,穿山崖而過;馬踏飛雪的痕跡,幻化成兩道雪亮的刀光,卷帶起一片薄紗似的霧靄,刺破了深冬的寂靜,踏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兩匹駿馬,一匹“桃花馬”,一匹“颯露紫”,皆是世間獨一無二的良駒,尤其是那匹“颯露紫”,疾馳於天地之間,雪白的四蹄,踩在堆滿塵土的沙石地上,竟沒有一聲響動,恍如穿行在白雲深處,又恰似驚鴻一躍,騰空而起。
龍駒嘶鳴,一騎絕塵,承載著英雄仗劍的風采,寄託著豪傑征戰的意氣;而這兩匹馬的主人,自然是那兩位不世出的,曾令整個天下為之驚豔的雄才統帥。
桃花馬上,是一身黑服的蕭映雪,颯露紫上,是一襲白衣的蕭長陵。想當年,他曾橫戈鎮北疆,她曾揮劍定西陲;現如今,他是號令四十萬鐵騎的靖北之王,而她也已是坐擁三十萬大軍的西北女帥。
此刻,這對在天下威名赫赫的姐弟二人,雙雙並肩策馬,兩騎一前一後,穿梭在綿綿不絕的群山盡頭;夕陽的餘暉,直直投射下來,映出蕭家姐弟矯健的背影,他們背對落日策馬奔騰的英姿。
若論騎術,這姐弟倆不相上下,蕭映雪雖是女子,卻能憑藉她清瘦的身體,將那匹桃花馬駕馭得恰到好處,如行雲流水般嫻熟;比之大姐,蕭長陵的騎術,則更能彰顯出這位秦王久歷戰陣,馳騁沙場的豪氣,因為年少從軍的緣故,他騎在馬上,總能體現出他身為統帥的堅韌有力,再配上一身白衣勝雪,便愈發襯出靖北鐵騎之主凜然傲岸的威風。
正因如此,兩人一直沒有拉開很大的間距。
“阿瞞,你騎得也太慢了!”蕭映雪拽著韁繩,一邊騎馬,一邊回身望向身後的二弟,衝他戲謔一笑。
孤身縱馬的蕭長陵,騎著自己的“颯露紫”,左手甩韁,右手握著馬鞭,“承影”深藏鞘中,凝視著前面不可一世的大姐,淡淡一笑道。“阿姊,你要小心了,我可不讓你了。”
“有本事,你先追上我再說。”
說罷,長公主一夾馬腹,整個人策馬向前奔去。
與此同時,但見蕭長陵稜角堅毅的臉龐上,不知何時,展露出了一抹甚為詭異的平和;他望著一馬當先的大姐,雙瞳之中閃過了如劍刃鋒利的光彩,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金戈鐵馬的戰場。
然而,他卻並不著急。當蕭映雪連人帶馬,領先自己約莫十餘步時,蕭長陵才猛地壓低上身,深深吸了一口氣;伴隨著一聲怒馬長嘶,颯露紫高高躍起,霎時迸發出穿雲裂石之力。
蕭長陵單騎衝出。
寒風迎面刮來,吹得蕭長陵身後的黑色披風,啪啪作響。僅僅眨眼的工夫,剛剛還被甩得老遠的秦王蕭長陵,這時已經領先蕭映雪半個馬頭;當蕭長陵策馬掠過長公主身側時,他微微側首,眼角的餘光,望向了大姐那張佈滿英氣的臉頰,展顏一笑,微笑中頗有幾分炫耀之意。
見被蕭長陵反超,蕭映雪雖然心裡微驚,但臉上仍是未見波瀾的沉靜,她揚起馬鞭,狠狠地往馬臀上一抽,桃花馬一聲嘶吼,便朝著蕭長陵直直追去;可是為時已晚,片刻之間,方才還佔據上風的蕭映雪,就已經被前面的一襲白衣,甩出了五步開外。
“阿姊,怎麼樣,我沒跟你開玩笑吧?!”蕭長陵回首,整個人開懷大笑,那嬉笑怒罵的神情,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青蔥少年。
“臭小子,你別得意!”蕭映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笑罵道。
蕭長陵夾馬狂飆。
蕭映雪亦甩韁跟上。
夕陽西下,這對相差四歲的姐弟,在道路曲折的懸崖上,就這麼你追我逐,施展著各自精湛的馬術。
回想當年,大周戰將如雲,擁有著數不勝數的虎狼之師,亦曾誕生出如中山王李雲超、開平王梁士彥這樣的當世名將,可是能集赫赫戰功與絕世風采於一身的,除了身為一代奇才女帥的平陽長公主,便只有那位永遠一襲白衣的秦王蕭長陵!
不一會兒,蕭長陵與蕭映雪,兩人兩騎,便透過了崎嶇不平的山路,踏上了京畿平原的沃土。
靖北,那面“蕭”字王旗,在風中獵獵翻卷。
北境,西陲兩大統帥的身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平原上,一支二百騎的重甲“鐵浮屠”,外加一彪三百人的甘州營輕騎,整整五百鐵騎,正以一種凌然之勢,如滾滾鐵流向前挺進……
冰冷的殺氣與戰意,籠罩了這片莽莽蒼蒼的平原。
……
黃昏,北風狂嘯。
雲頂山下。
寬闊,平坦的樂平原上,蜿蜒流淌的大河之水,由於天氣寒冷,早已結出了厚厚的冰層,長達數十里,冰封也長達數十里,囊括了整個平原。
靜止的河水,在這個劃歸鐵浮屠大營的地方,被沿岸一排光禿禿的胡楊樹,強行擠壓出了一條裂痕,漸漸地,收縮成了一道淺淺的河灣;就在這狹長的河灣兩旁,密密麻麻,搭建起了無數寬敞的營帳,一眼望過去,就像是一座天然的黑色城堡,矗立在冰河彼岸,——這裡,就是三千鐵浮屠的紮營之所。
當下,關河日暮照鄉關,天邊一輪殘陽如血。
山下鐵浮屠的駐地,地處樂平原以西,毗鄰連綿起伏的雲頂山,中間隔著一條大河之水,其大營所在的金雞嶺,地勢險要,峽長二十里,四周峭壁聳峙,峽道一直迂迴向北,與兩側的敵樓鑲嵌在了一起。
而主營兩側的山坡上,立著數不清的石墩,並設有密集的兵力和防禦設施。關樓之上,那一雙雙潛藏在箭垛後面,漸漸露出無數兇光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種凌厲的目光,死死盯著千里之外的遼闊北疆。
遠處,矗落著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峁,隔著那條寬闊的大河,正好可以與山下的鐵浮屠大營,遙遙相望;若是站在那裡,俯瞰偌大的軍營,整齊有序的營樓與錯落有致的大帳,組成了一幅帶有邊塞風情的畫卷,彷彿令人置身其中,無法自拔。
此刻,天地沉寂,蕭長陵、蕭映雪姐弟二人,一襲白衣,一身黑衣,騎馬立於山峁之上,迎著刺骨的北風,任憑頰邊的髮絲被風吹得凌亂;身為統帥的他們,將歷經沙場喋血的背影,留給了沉淪的暮色,卻把堅毅的目光,投向了那片蒼茫大地。
姐弟策馬。
山河孤煙入我懷。
他們的眼前,是一座巍然的軍營,屹立在天下中央,呈現出形如萬里關山的雄偉輪廓,冷冽的朔風,吹卷而來,掠過綿延軍帳的每一個角落。這輪廓,是鐵浮屠勇士挺拔的身姿;這風聲,是鐵浮屠勇士澎湃的怒吼。
正在這時,那位高踞馬背的白衣男子,他風采清逸的容貌上,浮現出一道淡淡的笑痕,那冷峻的神情,照樣如九仞山嶽般高深,彷彿從那張面如冠玉的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不適;他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長公主,又俯下身子,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愛駒,然後微微抬起頭來,眼神森然。
旋即,蕭長陵握住韁繩,輕輕揚起馬鞭,遙遙一指,鞭梢掃過大營;那凝定的目光,自天邊慢慢收攏,鎖定在了遠處綿延數十里的大軍營帳。
蕭長陵沉沉開口,渾厚的語氣之中,挾帶著金戈相交的鏗鏘振音。
“阿姊,這裡,就是我鐵浮屠的大營,如何?”
“你就把大營安在這兒啊?!”蕭映雪容色冷淡。
或許,是聽出了姐姐言語中的不屑一顧,蕭長陵卻並未動怒,只是下意識挑了挑劍眉,便見那張俊美的臉龐上,又平添出了幾分濃濃的笑容;他抬起右臂,用馬鞭朝著遠方,凌空畫了幾個圓圈,一身白衣的秦王殿下,此刻又好似置身於血雨腥風的修羅場中,在瀟灑地沙場點兵。
“我覺得這兒挺好的。你看,北有群山環繞,南有永平呼應,進可攻,退可守,是個用兵的好地方;更關鍵的是,這裡安全,離京城又遠,我要是把我的人放到京城,你信不信,朝中的那幫御史,還不知道怎麼在那位面前參我呢。”
聽完此話,蕭映雪微微側首,整個人坐在馬上,只是輕聲“哦”了一下,遂向身旁的白衣男子投出詭秘的目光。
“鬧了半天,你原來打的是這個小算盤啊。”
這次,蕭長陵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蕭長陵昂然仰首,深沉地望著天邊昏沉的暮色;繼而,他回身面朝長公主,沉聲問道。“阿姊,你這次進京,帶了多少兵馬?”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這次就帶了兩千人,都是甘州營的輕騎,那天你不都看見了嗎。”蕭映雪瞟了他一眼。
“兩千人……”
蕭長陵放下馬鞭,輕輕按著“承影”黑漆漆的劍柄,兩道飄逸的劍眉,漸漸凝聚成了一線寒芒,正如將軍手中長劍的鋒刃,纏繞著噬魂的殺氣。
“那你帶的沒我多。阿姊,你別嫌弟弟囉嗦。我提醒你,你這次被召回京,該不會又是咱們那位陛下的請君入甕之計吧,若當真如此,那你可要小心了。”
一聽蕭長陵的這番話,蕭映雪立時秀眉微皺,神色隱隱變得不安起來,“你說什麼呢!我這次進京,是來給父皇掃墓的,哪有你說的那麼邪乎?!阿瞞,你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話音甫落,蕭長陵不動聲色,微微抬起眼簾,雙目之中寒意大作;當他凝眸舉目的一剎那,兩道凌厲如劍的目光,沿著這位白衣戰神的眼底,直直刺了出去,彷彿要將詭譎的陰霾一劍刺穿。
蕭長陵冷峻的目光,掃過遠處的大山,掃過龐大的軍營,也掃過萬里的長空;凡目光所及之處,雖未至極寒雪山,卻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淒寒,一抹寒厲的冷笑,隨即從嘴角滲出。
“君子?他蕭長耀是君子?!阿姊,你也太天真了。這麼些年來,我的靖北軍,你的鎮西軍,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別人不瞭解他,我可太瞭解了,他做夢都想從我們手中收回兵權;阿姊,我也不妨告訴你,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他在靖北軍中,佈置了多少棋子,我估計,你的鎮西軍,也少不了他的手筆。”
壓抑的氣氛,戳心的話語,令蕭映雪一時沉默不語,她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的弟弟,她沒有想到,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阿瞞心中的恨,依舊沒有絲毫消減,他心裡的那個結,仍然沒有解開;可她畢竟是執掌三十萬大軍的統帥,十餘年的鐵血殺伐,使得她鍛造出了一副堪比男兒的冷硬心性;很快,蕭映雪回過神來,立刻轉移了話題,用作為姐姐的身份與語氣,略帶威嚴地問道。
“阿瞞,我怎麼聽說,你前不久把你府外的三十名皇城司,全部都殺了,有這回事兒嗎?”
“確有此事。”蕭長陵點了點頭,就好像這事兒從來就沒發生過一樣,眼神是那樣冰冷,語氣是那樣漠然。
“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聽到這裡,蕭長陵的眼前,忽然一陣朦朧,過往的金戈鐵馬,崢嶸歲月,就像一幅巨大的畫卷,在他的面前一點點展開;無數靖北男兒,策馬上陣,揮戈殺敵,他們為了捍衛大周江山,流盡了熱血,付出了生命,而在他們身後,卻只留下了成百上千無名無姓的衣冠冢。
“我就是要告訴他蕭長耀,靖北軍,是我蕭長陵的靖北軍,誰也別想打它的主意,他若真有本事,儘可收回我的兵權;要是沒這個能耐,那就別心存妄念。”
“可是你想過沒有,他畢竟是大周的皇帝,生殺予奪,都在他一個人的手中;他可以容你一次,忍你兩次,可是如果有一天,他認為你會威脅他的帝位,威脅大周的江山社稷,他還會繼續無動於衷嗎?阿姊是怕,你們兄弟到時候就真的連一點餘地都沒有了……”蕭映雪說著說著,臉上的幽色越來越重,只覺得喉頭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而這個時候,只見,蕭長陵額上的青筋,突然暴烈地彈跳起來,兩隻黑白分明的眸子,彷彿噴射著灼灼的烈焰,僅在短短的一瞬間,就融匯成了一座洶湧的火山,似要隨時噴薄而出。
“阿姊,你別忘了,我還有幾十萬人馬呢。要是把我蕭長陵逼急了,我的手可是黑的,我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到時候,我非把這皇宮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宰了,我一個也不剩!”
徹骨的寒氣,此刻裹挾了整個灰沉沉的天際。
……
登時,天空驟然一黯,無數聲淒厲,悲愴的雁鳴,沿著夕陽墜落的暮色,幽幽傳來;一群斷雁孤鴻,如一團團黑雲,掠過暮靄沉沉,掠過如血殘陽,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飛鴻踏雪泥。
望著南歸的雁群,蕭長陵仰天大笑,萬丈豪情油然而生;他鬆開劍柄,兀自於馬上挽起鐵弓,張弓搭箭。大風呼嘯,揚起他一身翩然的白衣,讓他的墨黑長披,飛揚如海浪,看上去分外耀眼。
蕭長陵手握長弓,一枝狼牙雕翎箭,緊緊地扣於弦上,冰冷的箭鏃,瞄準了空中的那群南飛雁。
“咻!”
一聲厲響,利箭破空而出,如長虹貫日,仿若能將天門輕易摧折,將宇宙暴烈射穿。
長箭橫貫天穹,排頭的那隻孤雁,應弦而落。
慘淡的天色,終於褪去了最後一抹夕陽,黑沉沉的夜幕,降臨到了這片神聖的國土,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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