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遊俠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17章 仗劍,山河入夢來,燕山遊俠,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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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陡峻的峽谷,夾山並峙,矗落在清涼山莊五里之外,顯得有些蒼涼寂寥;當時,正值初晨,一輪金芒萬丈的旭日,自山間徐徐升起,紅彤彤的霞光,照映在幽邃空曠的峽谷中,熠熠奪目,為這條本就十分狹窄的峽谷披上了一件綵衣。
此刻,天邊的那團黑霧,帶著無數陰翳的暗影,時而云捲雲舒,時而又此起彼伏;大片沉悶到極致的黑暗,仿若一道龐大的簾幕,遮天蔽日壓迫下來,掩蓋住了花樹盎然的春意,掩蓋住了草坪明豔的新綠,也掩蓋住了玉帶河清湛澄澈的河水。
黑霧散開,沙塵隨之而起,席捲了大半個山崗;而在沙塵肆虐之後,取而代之的,則是轟隆隆的馬蹄聲,長如鑼音的吆喝聲,以及一陣陣暴厲的咆哮與叫罵,大地因此而瑟瑟發抖。
蹄聲,怒號,咆哮。
陰沉,晦暗。
驚天動地的聲響,伴隨著灰黃交加的“煙塵,滾滾而來,從清涼山莊一直綿延到玉帶河沿岸,直至籠罩了整個山崗,驚起林中一群飛鳥;而這裡所發生的一切,無論是雷鳴般的馬蹄聲,還是那些沖天而起的沙礫,幾乎都在同一時刻,映入了那位白衣少年的眼中與耳中。
蕭長陵站在草坪中央,整個人身形挺拔,直直面向數里開外的大峽谷,背對水流平緩的玉帶河,宛若一尊凜然生威的武神,凝息聚力於全身,巋然不動;一襲白衣的他,雙目之中一片寒肅,眉宇間蘊藏著凌厲的殺氣與殺意,就連他手中的“承影”長劍,亦是劍光閃閃。
赤紅的朝霞,鮮豔似火,灑在那張清俊如美玉的面龐上,愈發襯托出蕭長陵已然冰冷至極的神情。
謝婉心此時就站在蕭長陵的身後,一言不發,只見,她那清麗雋秀的花容月貌,早已不見了先前淡若弦月的柔美,而是滿面的幽色與愁容,美人恬靜的臉頰之上,如同一枝出水芙蓉,頻頻增添了幾抹悽婉的雪色,看不出少女含苞待放的本色天然,唯有愁雲慘淡而已。
從剛剛蕭長陵一把將自己護在身後,到他一劍斬斷飛箭,再到現在,他一個人白衣仗劍,擋在自己和所有人身前,冷冷地直視遠方;在這個過程中,謝婉心始終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個男人身後,全不似嬌柔的金枝玉葉,似乎超越了她這個年齡與身份的身份。
然而,她的眼睛雖然很美,很動人,但是卻騙不了人,也只有和她最親近的人,才能從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裡,看到幾分異樣的情緒,有震驚,驚駭,擔憂,也有一絲隱隱的不安……畢竟,謝婉心不是蕭映雪那樣的奇才女帥,她是一個溫婉的才女,從出生之日起所接觸到的事物,無非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紅刺繡,茶道插花等等罷了,像今天這樣的變故,她以前從未遇見過,驚訝也是在所難免,但她卻並不害怕,而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和自己的閨中密友們,靜靜地站在蕭長陵身後,因為她堅信,身經百戰的任城王,定會護佑大家安然無恙。
凝望著遠處越來越濃的煙塵,蕭長陵的臉色,早已寒厲如刀,目中兩道懾人的槍芒,附帶著噬魂的寒意,就像兩柄殺人的劍,與他手中“承影”的劍鋒,連成一束幽冷的月光。
“是馬匪。”
蕭長陵雙耳生風,他能聽出,前方的馬蹄聲,急促卻並不整齊,吆喝聲與咆哮聲,暴烈卻並不高亢,反而有些雜亂,顯然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憑藉自幼入軍營,年少上戰場的直覺,蕭長陵敏銳地判斷出來,迎面而來的馬隊,絕對不是來自軍中,而是一群殺人越貨的馬匪。
須臾間,玉帶河兩岸,頓時亂作一團,方才少男少女的歡聲笑語,頃刻消失不見,傳出一陣陣驚呼之聲,彷彿被丟了魂魄一樣。
蕭長陵回首,望著身後混亂的人群,他的目光如箭,彷彿要直直射入眾人的心底,箭箭飲血;忽而,蕭長陵那張面容溫潤的臉,有如被罩上一層冷峻的霜雪,他面向身後,對著慌亂的人群,高聲開口,漠然地喊出了一句。
“大家不要亂!”
果然,掌握七萬勁旅的北大營統帥一開口,整個草坪上的空氣,都禁不住嗡嗡地震動起來;不出所料,話音落地的那一刻,原本混亂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無數雙期盼的眼睛,齊齊將各自渴望的目光,投向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子。
只見,蕭長陵微微斂了斂心神,他面部上肅殺的神情,也在這一刻,變得空前堅毅;他再次開口,雄渾鏗鏘的聲音,如咚咚的戰鼓,浩浩蕩蕩地傳遍玉帶河,一時間,”震懾住了所有人茫然的心神,也收攏他全身的精魄。
“大家不要怕,小小馬匪而已。你們放心,孤向你們保證,只要有我蕭長陵在,定會護佑你們毫髮無傷。”
眼前的白衣男子,那俊秀挺拔的身形,飛揚自信的神情,傲岸不群的雄風,以及那斬釘截鐵的語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刻在了謝婉心的瞳眸之中;她柳眉飄逸,唇邊展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眼波里的擔憂一掃而光,顯示出了天之驕女天生的堅定與倔強。
謝婉心也轉過身來,用無比驕傲高貴的目光,看著那些男男女女,又轉而看向自己的閨中密友,她緩緩開口,語氣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小女兒的嬌態,而是盡顯巾幗女傑的風采。
“請大家相信任城王殿下,這是在大周治下,豈容宵小猖獗,任城王說沒事,就一定沒事,我不管你們相不相信,反正我相信他。”
說罷,謝婉心微轉眼眸,對上了蕭長陵深邃的雙瞳,彷彿是在用自己這雙堅定的眼睛,給予眼前這個男人信任,為他灌輸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一刻,蕭長陵輕輕側首,握劍的右手,仍然未見鬆動;他注視著謝婉心的眼睛,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勇敢,堅定,義無反顧,又豈是一個弱小女子面對危局時表現出來的神情!
蕭長陵展顏一笑。
謝婉心亦是莞爾一笑。
兩人就這樣相視而笑。
有了蕭長陵和謝婉心一唱一和的配合,眾人心裡懸著的大石頭,才稍稍落了地,安心了許多,對啊!他們有什麼好怕的?任城王是何許人也?那是國朝明日的將星,是一柄出鞘的利劍,是一位曾在大漠邊塞追殺柔然蠻子的鐵血戰將,連那些殺人如麻的草原蠻騎,都奈何不了這位十六歲的鎮北將軍,更不用說幾個區區的馬匪了;所以,他們相信,戰功赫赫的任城王,一定會保護他們周全。
“婉兒,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任城王。”李妍牽起謝婉心的手,對她投以信任的目光。
“四小姐,我也信你。”
“四小姐,我們都信你。”
緊接著,李妍、凌芷蘭、明雨柔三人,包括所有的少男少女,都齊齊望向了蕭長陵,異口同聲道。
“殿下,我們信您。”
見此情形,蕭長陵的面部表情,並未展現出太大的驟變,仍是一如既往的冷肅;他微微點頭,反手倒提“承影”,輕聲回了一句。
“好,孤謝謝大家。”
一言落畢,蕭長陵便再也沒多說一句,而是迎著獵獵風聲,毅然地回過身去,仗劍屹立不動,不被黑雲所傾倒;白衣勝雪的少年將軍,緩緩舉目,深沉地凝望向天邊,彷彿在用雙目中的凌厲視線,穿透層層的陰霾,斬斷塵世的陰詭。
遠方,煙塵越來越濃,馬蹄聲也越來越近。
然而,蕭長陵的神色,卻是如冰雕一般鎮定,凝肅與不動聲色,只見他鼻端高挺,堅毅的唇弧順勢揚起,然後輕蔑地冷哼一聲,而這聲冷哼之中,盡是對馬匪的極度不屑與傲視。
當下,蕭長陵右手執劍,左手負於身下;而他提劍的右臂與右手,則在瞬息之內,連手臂帶長劍被高高舉起,劍尖指向遠方。順著蕭長陵劍指的方向,不禁夢迴鐵騎踏冰河,策馬嘯西風。
倏忽間,蕭長陵傲然昂首,一道凜冽的寒光,映亮了他雙眸裡的璀璨,劍鋒直指天穹,有如驚電劃破萬里晴空;一道劍光閃過,蕭長陵攬起右臂,承影斷然劈下,然後一聲厲喝,彷彿天邊響起隆隆炸雷,震得所有人耳畔碎裂。
“列陣!”
伴隨著一聲令下,二十名身披黑甲的北大營精兵,仿若神兵天降,盡數從林子裡驟然現身;只見,整整二十人的北大營親衛,人人揹負強弩,腰間挎著的戰刀,即是一出鞘,便呈現出大片清亮如雪的制式雁翎刀;而他們手中的黑鐵大盾,也在衝出林子的千鈞一髮之際,鏗然合併為一堵森嚴的堡壘,如一道銅牆鐵壁,擋在蕭長陵身前,行動之迅疾,出手之凌厲,不愧是坐擁七萬雄兵的“北大營”!
“抽刀!”
一聲雄渾的“抽刀”,二十人的北大營將士,紋絲未動,拔刀出鞘,清脆的抽刀之聲,“嘩啦啦”響成一片;二十柄雪亮的雁翎刀,直指雲霄,鋒利的刀尖,在明媚春日的映照下,閃爍出點點寒光。
出林,列陣,抽刀,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單憑他們抽刀的速度,以及將鐵盾合併為壘的果決,就足以看出這支軍隊的軍紀與戰力,更能從另一個側面看出統率這支勁旅的主帥,是一位怎樣的天縱英才。
望著連綿起伏的山崗,蕭長陵依舊神情冷漠,儘管此時此地的他,沒有穿盔甲騎戰馬,但是那俊美的外表與面容裡,蘊積了數年在沙場上鐵血征伐的殺氣,也終於在這一刻,一覽無遺地展露出來;忽然,蕭長陵舉起手臂,五指緊握成拳,用力地向下一揮,做出一個簡單的手勢。
“放令箭,通知北大營,命胡錕率兵來援。”
“是,殿下!”
隨即,一名親兵,擱下手中的刀,從懷中掏出一個細長的小木筒,微微眯起雙眼,對著萬里碧空,往上一看,然後用力一扯一拉,引信被輕輕撕開。
“砰”的一聲。
煙花直衝天際。
霎時間,蔚藍的天空之中,突然綻放出一朵五顏六色的鮮花。
一輪旭日的晨暉,斜斜地照在寬闊的河面上,折射出一片紅光,映出漫山紅遍;遠山綿綿相銜,隱約有云海翻騰,山脈的輪廓,被淡淡的朝陽勾勒上淡淡的金邊,從而凸顯出山的雄壯。
蕭長陵的眼前,除了青山,彩雲,朝霞,便是那道黑沉沉的煙塵,往日裡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卻如鷹隼一般銳利,凝視著山崗前的黑影,根本感受不到如臨大敵的緊張。
眼看黑影越來越多,蕭長陵再次回首,看向謝婉心,似乎是在告訴她自己的決心,沉聲開口。
“四小姐,你就站在我身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而謝婉心也看向了蕭長陵,她淺淺一笑。“能與殿下同生死,共進退,是妾的福分。”
深情盡在不言中。
就在這時,蜿蜒曲折的官道上,塵土飛揚,大地的震顫,也猛然加劇了起來,恐怖的吆喝聲與叫罵聲,自東側的山崗肆無忌憚地響起……
沙塵之中,一彪長得凶神惡煞,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青黃皮襖的馬匪,露出青面獠牙的嘴臉,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在大片暴烈而無節制的狂嘯與呼哨聲中,如同一群密密麻麻的馬蜂,掠過夾道的麥田,直直地從山丘上俯衝而下;田地裡原本種得好好的莊稼,在綠林馬匪的馬蹄碾壓下,被踐踏得一塌糊塗,慘不忍睹。
馬匪主要以馬為主,以大刀殺人;因而,呼嘯而來的馬匪,皆是當地最兇悍的一支綹子,他們的馬是好馬,刀亦是好刀,雖比不上北大營將士的戰馬快刀,但也是萬萬不能小覷的。
一匹馬。
兩匹馬。
三匹。
四匹……
整整五十匹高頭大馬,闖入了蕭長陵的視野之中。
五十匹馬,也就是五十人的馬匪隊伍,這要比蕭長陵的北大營親兵,還要多出兩倍不止;乍一看,這幫突如其來的強盜,竟不似人類,倒更似長在地獄,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
該來的終究要來。
蕭長陵凝眉不語,雙目深處的黑瞳,彷彿噴射著灼灼烈焰,他緊緊握住承影的劍柄,湛若秋水的長劍,聚集著無數耀眼的劍氣。
“殿下,看樣子人不少。”一名親兵忽然開口說。
可是,蕭長陵仍舊一言不發,面色沉靜似水,波瀾不驚,只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冰冷的目光,劃過一道幽寒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衝在最排頭的一名匪首,略微顯得有些怪異,此人不僅沒有穿任何衣物,上身乾脆一絲不掛,赤膊揹著刀鞘,手中揮舞著一柄雪燦燦的大刀,只顧縱馬往前飛奔,就好像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
蕭長陵冷峻一笑。
“拿孤的弓來!”
“是,殿下!”
說罷,親兵捧出一張弓,一支箭,弓是好弓,是一柄黑影疊加的鐵製長弓,弓身呈古銅褐色,弓弦緊緊搭在長弓兩端;箭也是好箭,是大周軍中清一色標準的“狼牙雕翎箭”。
只見,蕭長陵面若寒霜,一把將長劍插在地上,拿起那張黑色長弓,橫臂挽弓,臂力大開大合,那支狼牙雕翎箭,也被他緊緊地扣在弓弦之上;他左手執弓,右手的中指與食指,瀟灑地勾住長箭箭尾,然後緩緩地張開弓弦,直至拉到一個形似彎月的飽滿狀態。
長弓漸漸彎曲,弓弦的聯結處,發出一聲“吱吱”的輕響,然而,弓身與弦弧所構成的曲線,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震顫,蕭長陵握弓的手臂,依舊穩如泰山,不見有些許抖動。
冷森森的箭鏃,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片耀目的光華,泛起淒寒的青芒,正如黑鐵箭頭上的鋒稜,凝結成冰,楔入蕭長陵自己的眼底深處。
漆黑如墨的箭羽,扣在蕭長陵指間,開弓如滿月,而他手腕上的青筋,卻是凸出得愈發明顯,隱隱有暴烈彈跳的趨勢,弓弦越拉越緊,彷彿下一刻就會被從中扯斷,自手指脫落下去。
鐵箭所指,直指赤膊匪首光溜溜的上身。
天地間,唯有一片死灰的蒼白,唯有蕭長陵白衣飄逸的身影,持弓挺立於天下中央。
……
日光傾瀉而下,蕭長陵雙腳一前一後,背身而立,謝婉心始終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能看見一襲凌霜的白衣,一道英挺的身影,在風中紋絲未動,彎弓搭箭的赫赫雄姿。
箭,尚未離弦,可蕭長陵眼中箭一樣的目光,卻早已直直射了出去,而且是以萬箭齊發之勢,猛地罩向成群結隊的馬匪,壓得他們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滾滾而起的煙塵,遮掩住大半個天空,那個衝在最前面,赤膊揮舞大刀的馬匪頭子,此刻眼中煞氣大作,用力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整個人就像一頭脫離牢籠的巨獸,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颼!
洗練若水的黑影,劃破天際,凝聚成了一道優美的箭弧。
蕭長陵輕輕鬆開手指。
正在縱馬飛奔的匪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耳後與腦後,隱隱有疾風破空之聲響起,就像是有什麼利器,直扎進他的大腦。
他意識到情況不妙,急忙做出反應,使勁地去拽馬的韁繩,想要把胯下的馬逼停下來,可是為時已晚;只聽見,這名匪首輕微地發出一聲悶哼,身體猝然一仰一滑,彷彿遭受了什麼重擊似的,被直接從馬背上震飛出去。
時間,在這一刻,瞬息凝頓起來,靜止不動。
一支狼牙雕翎箭,極其精準地迎面飛來,黝黑的箭頭之上,彷彿纏繞了什麼噬魂的怪物,洞穿了這名馬匪頭子的身體;修長的箭桿,自那人的胸膛貫穿過去,半截箭鏃突出胸外,一蓬猩紅的血花,順著箭鋒霎時飆車。
匪首中箭墜馬。
瀕死的他,雙膝齊齊跪倒於地,卻依舊拄著刀,苦苦地支撐著自己綿軟的身體,汩汩的鮮血,沿著胸前那個大大的血洞,不斷地向外噴出,臉色呈現透明的慘白,嘴角還沾染上了一絲血跡。
在他生命即將逝去的最後一刻,他緩緩抬起那張染滿血汙的臉,視線漸漸模糊,卻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蕭長陵站在盾牆之後,面容清逸,神色肅然,目光仿若森寒劍氣,冷冷注視著那名匪首,慢慢放下手裡的長弓,唇下浮起一鉤淡淡的冷峻。
終於,這名匪首慘然一笑,右手漸漸鬆開,“光當”一聲,大刀脫手墜地,而他也只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健碩的身軀,此刻卻薄得像一張紙片,“撲通”一聲,倒趴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
頭頭死了,其餘的馬匪見狀,不禁深深吃了一驚;於是,大大小小的馬匪們,強行將馬速已是極致的座騎生生止住,無數雙粗糙的大手,拽著硬梆梆的韁繩,甚至不惜讓佈滿老繭的十指,磨出滿手的血泡,終於在距離北大營刀盾壁壘不足數百步時,才讓狂嘶的馬兒安靜下來。
儘管如此,可仍有那麼幾匹強健的野馬,早已甩脫了韁繩的束縛,根本無法控制住,徑直衝到了鐵壁銅牆的黑鐵盾牌之前,在雁翎刀的凌厲刀鋒下,發出幾聲低沉的悶哼後,便連人帶馬,撞到了道路兩側的塵埃中,無不肢斷骨折。
“噠噠噠……”
正在這時,如雷的馬蹄聲,沿著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山樑,響徹九重雲霄,既似雨點一樣密集,又似黃鐘大呂一樣莊嚴,綿綿不息,從山的盡頭一直傳到官道這邊,教人心旌震盪。
一時間,馬蹄錚錚,震得平坦的大地,草木搖動,沙石繚繞;不同於馬匪雜亂無章的蹄聲,這轟隆隆的巨響,不僅整齊有序,而且又裹挾著從沙場下來的鐵血與雄風,一聽就是由數百鐵騎才能構織出的噬血的鐵蹄之聲。
鐵蹄聲越來越近,好像在天邊響起震耳欲聾的驚雷。
蕭長陵迎著春風,拔出插在地上的劍,抖了抖劍刃上的塵土,便微微抬起眼簾,舉目向天畔眺望過去。
——卻見硝煙瀰漫,一面銀色袞龍帥旗,高高擎起,於風中獵獵飄舞,上面的“蕭”字徽記,鐫刻在大旗正中,赫然醒目;帥旗飛揚,一匹雄健有力的赤炭火龍駒,猶如蛟龍出海,揚蹄躍出。
騎在馬上的人,是一位全身盔甲紅袍,手持烏纓鐵矛的年輕將領,槍矛上閃爍著耀眼的白光,一馬當先,順著陡峭的山坡,疾馳而下;將領身後,是整整兩百名持長槍挾硬弓的黑甲騎兵。
一支兩百人的精銳黑騎,由遠及近,由少至多,他們渾身黑甲,盔甲的黑色,漆黑到連一絲光線都不會反射的地步,於無形之中,散發著一股幽冥的殺氣,就連被他們握在手中的長槍,槍尖寒芒四射,亦是與盔甲的線條融為一體。
黑騎撼天動地,激起似傾盆暴雨的馬蹄聲,沿著黑、黃交接的邊緣地帶,化作無數黑沉沉的颶風,捲起烈烈狂風,捲起層層飛沙;整支黑騎的兵鋒,恍如一股積蓄許久的山洪,瞬間衝潰了高高的堰壩,滾滾而下,逐漸籠罩住了草坪前的那片空地,竟是看不到邊際……
這兩百黑騎,正是隸屬於蕭長陵北大營旗下的精銳鐵騎;而那位統領兩百黑騎的年輕將領,便是蕭長陵的心腹愛將,北大營軍中數一數二的驍將,人稱“殺胡”的昭武校尉——大將胡錕!
胡錕已至,黑騎來援,蕭長陵的臉上,一掃已凝固許久的冷峻與寒厲,顯現出了一種如沐春風的自信;他撣了撣白衣上的灰塵,愜意地拄著長劍,望向遠方的目光裡,滿是勝券在握的篤定。
蕭長陵終於釋然地笑了,翩翩白衣瀟灑飄逸。
“我的北大營來了。”
……
放眼望去,凡視野所及,盡是漫山遍野的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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