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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物掠空時色呈五彩,如若一抹斑斕小虹,迷離滿目,顏色煞是鮮豔明麗。
通烜道君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後,便拿到目前一觀。
只見於他掌指中的。
赫然是一塊形質呈環形的玉玦,閃耀五色光,玄奇高妙,觀之甚為幽微神異——
“只是鬱羅仙府的符詔?我還以為元吉你會拿出些前古時代的神兵、利器來,予那小子護身呢?”
通烜道君見狀言道:
“看來老夫這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力,仍舊不減當年呵,終是將你說動了?”
這塊環形的玉玦,與陳嬰當時手中的那塊,形質上並無什麼差異,皆是陳潤子和陳元吉耗費大法力,所特意製成的接引符詔。
持有此物者。
非僅是如陳嬰一般,可將自家神意跨域宇宙虛空的無窮距離,兀自投放到鬱羅仙府內。
而若遇見事有不諧,更是可催動符詔中的秘力,用來做護身、殺敵、破禁、遁形種種。
可謂妙用無窮,是一樁真正的至寶!
“常說道君善謔,看來果真是無差……”
陳元吉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淡聲道:
“事已至此,想必也再無什麼更易的餘地了,道君亦不會輕易放人。
那我弟既入了你玉宸派,他要如何去修道,自是由你來做主宰,我若是予他一些神兵手段,反而是越俎代庖,平白壞了你老的一番心思謀算。”
通烜道君聞言大笑,道:
“此言方才是正理!治玉之功,可絕非等閒三五年,輕易就可做成!需得經一番艱難苦恨,苦心勞力,才能夠看得一片飛英蕩彩,晶瑩雪霜色!
你那些仙府內的兄弟姊妹,雖看似是高枕無憂,可以專心去繼續道業修行了,實則卻是如玉架中的野鶴,珠籠內的冥鴻般……大道難期,不談也罷!”
言至此處。
通烜道君語聲微微一肅,道:
“若此子身處在下院當中亦能不墜其志,將來觀其行知,未必不會是下一個陳涓!”
“道君真如此作想?”
陳元吉此時神色微有些動容,長眉一揚:“陳涓可是黃庭派的道子,你也預將玉宸的道統交由陳珩?”
通烜道君擺擺手,道:
“我雖是存有此意,但現今言說這些,還尚太早了,且看他能走到哪一地步罷!”
“若十二世族——”
“我心中有數,那些世族中人若真敢過分的行倚強凌弱之事,老夫自會隔空一巴掌將之拍殺,你無須憂心。”
通烜道君打斷道:“老夫只欲淬出一柄稀世神鋒,用來再延我派氣數,光大門楣!
卻還不至將他置於火釜中做熔煮煎熬!
若那般來做施為,莫說什麼神鋒了,便連凡鐵亦不可奢。
只是平白得了些銅汁鐵漿,豈不是白費了老夫先前的一番苦功?”
陳元吉將眼一抬,對上了通烜道君坦蕩的目光。
聽他緩聲說道:
“箇中火候把控,老夫已然是個中的老手了,駕輕就熟,你便安穩放心了罷!”
陳元吉一時默然無言。
過了半晌。
他才緩緩將袖一抬,打了個稽首,沉聲言道:
“那便,都有勞道君了!”
“這仙府符詔?”
“既是由道君做主,至於何時將符詔交由我弟,亦全憑道君心意。”
“甚好,甚好!”
通烜道君哈哈大笑,爾後忽得話鋒一轉:
“那你呢?元吉,你今後又有何打算?”
“我?”
陳元吉道。
“你和陳潤子留在鬱羅仙府處,著實是可惜了……‘神水真金,妙絕仙種’,空空道人的這品評又豈止是說說而已?”
通烜道君以目看向陳元吉,眼中微微流出一絲讚賞神色,嘆息一聲,道:
“不單是我玉宸的幾位祖師,連北極苑的那位老仙,亦是極看重你們兄弟二人,頗多嘉許之言,你們就真個甘願被鬱羅仙府礙了道途?不得自在長生?”
“……”
陳元吉眸光微微閃爍,心中似有思緒升騰湧起。
卻終究。
還是什麼話都未曾出口。
只淡淡一拱手,便將身迴轉。
而這時。
在他轉身離去,才不過行了兩三步遠,突得卻將身止住。
“這動靜……”
陳元吉身軀繃緊,陡得察覺有異,眸光頃時鋒利如刃劍,向四下一掃。
片刻後。
卻是猛然朝向南方望去。
他左手大指掐二指中節,做勾向面前勢,使了個玄變決,將一縷幽幽地氣自無窮盡的深遠處勾攝出來。
然後還不待他繼續做法探查。
通烜道君已是淡淡開口言道:
“地膜震動,濁潮起時……這已是怙照宗的元磁金光球在發威了,你那個弟弟陳嬰還真是好運道、好口才,非僅得了無生劍派的一道根本法決,居然還說動怙照宗借出了元磁金光球?倒是有些意思。”
“陳嬰嗎?”
陳元吉若有所思。
……
……
萬千裡之外。
法壇上。
身著簡素白色布袍,以青簪束髮的陳嬰凝望著下方那顆正急驟轉動,其大如山嶽,通體渾圓璀璨的大金球。
他心中不覺震撼莫名,一時失去了言語。
元磁金光球——
這方道器在發威之時,可顛倒兩儀元磁,錯亂地戶天樞,真個是身具無窮盡的大毀壞威能!
藉著身下的這口法壇的加持之力。
陳嬰可見地淵中已隱隱呈出了片混亂不堪之相。
地膜震動,無邊無際的濁潮被牽扯的沖天而上。
遠遠視之。
如陰海擊天!
四處盡是崩山壞嶽,死氣橫流,五氣暴亂的慘怖之景——
無論原本居住其中的陰鬼妖神,或是一些涉險進入地淵,採摘大藥的仙道修行者,皆是分毫不能抵抗這損毀力道。
往往連慘叫都不及發出,尚未反應過來,就已被極大的元磁神力,給碾碎成了齏粉,屍骨無存。
在陳嬰為這一幕而暗暗心驚時。
同是坐在法壇之上。
幾個怙照宗的長老已是饒有興致的開始議論起來。
“六龍天罡?這是真武天齊尚的絕學?早就知曉這老兒來了我天的地淵之中,請求借濁潮來做修行,現在竟還未離去嗎?”
一個身著慘淡綠袍,兩眉齊長的少年咂咂嘴,向四下笑道:
“你們看,這老兒倒還心善的很呢!非僅用六龍天罡護住了自家那個小道場,居然還庇佑了不少生靈,可見是個十足的菩薩心腸呵!”
眼下。
在地膜震動、濁潮起時,卻也並非一應生靈都是俱做飛灰。
但見於地淵中的潛修者,各施神通手段。
或金光繚繞,或瑞霞蒸騰,或是明珠吐豔,或是慶雲浮沉。
俱是穩穩將元磁金光球的莫大威能抵抗了下來。
非僅道場分毫不損,甚至還有足夠餘力,去庇佑弱小無辜生靈……
“不僅僅是一個真武天齊尚,還有中乙劍派的喬玉璧、九真教的魏梁、先天魔宗的段禹、血河宗的西門菡……這些皆是在當年名震一時的大神通者,狠角色呵!”
陰公皓也在法壇上端坐。
聽了綠袍的少年的言語,他嘆了一口氣,感慨道:
“也幸好先前是以通明金劍,向下方潛修的諸真通了個訊息,告知過緣由,不然今日之舉動,也不知會得罪多少人?”
“得罪便得罪了,又能如何?”
一個容貌花豔的貌美女子嗤笑一聲,不屑道:
“陰長老,你行事還是太過畏首畏尾了,難怪當年會在白馬洞敗得那般狠,若是我得了你的那份福緣,又豈會是你今日這般模樣?”
“你說……我行事畏首畏尾?”
陰公皓長眉一豎,臉上露出不虞之色。
周圍幾個同門見狀,連忙勸住。
而不遠處。
陳嬰也被這動靜驚擾,緩緩從元磁金光球上抽回了目光。
他看向身邊幾人,笑道:
“諸位,若是欲鬥法搏殺,不妨稍遲緩片刻,而今火候功夫已足,該到我出手的時候了。”
此言一出。
便是連陰公皓也稍稍斂了怒氣,臉上隱約浮出一抹希冀之色。
他們之所以肯應承陳嬰,借出元磁金光球。
便是因陳嬰掌握有前古無生劍派的一道根本秘傳法決!
憑此法決。
莫說是討要些機緣好處。
便連將無生劍派的那兩樁真正仙寶收為己用,亦是不乏可能!
需知元磁金光球若是真個發起威能來,已足以是使得四極荒荒,災毒無窮!
天翻地覆。
亦非不能夠做到!
而元磁金光球尚且是道器之屬。
可無生劍派的那兩樁至寶,卻是位列仙兵!
比之道器,還更是高出一籌來!
此刻。
隨著陳嬰緩緩起身,嘴唇翕動,唸唸有詞。
陰公皓等幾位怙照宗的長老,亦是心神一凜,連忙據了四極方位,為他鎮壓護法。
而陳嬰自口中誦出的咒決,初始只是聲若蚊蚋,叫人聽不真切。
到得後來,卻隱隱有聲動幹坤,遍及四野之勢,轟轟隆隆,叫高空流雲都為之崩碎。
陰公皓等人神色各異,欲暗自記住陳嬰所言出的咒決,卻只是聽得一股兇獰殺戮之意在耳,記不住具細文字。
“陳嬰……倒還真是那個有緣人啊,天賜之寶,果然不可強奪。”
陰公皓眸光一閃,心下暗叫道。
而此時。
正當陳嬰誦出的咒決愈發拗口時,他的語聲也逐漸加快之時。
忽得。
下空的元磁金光球陡然一僵,停下了震動地膜,顛倒兩儀之舉。
這道器微微一震,便化作了一個身穿金衣的英武無眉男子。
不顧陰公皓等人的驚駭。
男子直直一拳,便朝向面前的空無一人處奮力轟出,狂聲怒吼道:
“哪個宵小不知死活!膽敢在此窺伺你家爺爺的無上寶體?!”
一股難以言述的力道自他拳間爆出,沉重無比,至剛至猛,暗合了天地間的某種法道,仿是無物可攔!
而這一拳卻未能夠壓塌虛空。
只霎時。
便被一股更凌厲恐怖的劍氣攪得粉碎,分毫不存!
元磁金光球所化的男子騰騰往後倒退幾步,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一人,眼中露出驚疑之色,叫道:
“你是——”
“無形劍?”
陳嬰死死盯著突然出現那人,瞳孔一凝,沉聲開口。
但見一個白衣高冠的道人立在長空中,正施施然將手收回袖袍。
他外貌並不算衰老,看似只約莫三十出頭,眸光卻幽暗深邃無比,叫人見之心驚不已,如若是對上一尊古老的神像。
“無形劍?”
聽得陳嬰的低喝。
陰公皓一眾人都紛紛會意,將眼看向那個白衣高冠的道人,目光熾熱無比。
“停手罷,勿要再造動靜,擾了元岱仙君的安睡,我已知曉爾等的來意。”
無形劍也不理會嚴陣以待的元磁金光球,只看向陳嬰,道:
“你是從哪得來的這根本法決?”
“前輩——”
“算了,也不必說了。”
陳嬰話剛出口,便被無形劍抬手打斷:
“可惜,你來晚了,無生寶鑑已遠走去了鴻蒙太空,並不在胥都天之內。”
“什麼?”
陳嬰聞言心下一沉,雙眉皺起。
從得來的那道根本法決中,他知悉了不少無生劍派的內情。
而其中。
自也是有兩樁仙寶的概述……
無形劍自不必多提,此劍秉性孤高冷傲、絕難收服,哪怕他得了那道根本法決,亦是如此。
自始至終。
陳嬰的所求,也從來不是此劍。
唯有無生寶鑑,或還存著幾分可能
若此寶肯出手助力,陳嬰便可解去當下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
自此之後,再無惑心的煩憂!
但可惜……
陳嬰輕輕搖了搖頭,一時無言。
而陰公皓等人為無形劍的氣機所攝,非僅連話語都無法言出,身軀亦是僵硬沉重,只能心中暗暗叫苦。
“前輩,不知無生寶鑑去往了何處?”
陳嬰眸光一閃,沉聲道。
“他自有他的謀算,我亦不知。”
無形劍搖頭。
陳嬰聞得此言,終是暫且擱下了心思,微微嘆了一聲。
“縱使他尚在胥都天,可無形寶鑑終究是赤龍許家的死忠,你亦無法收服他,還是勿要抱有奢想了。”
無形劍道:“看在你得了那法決的份上,多少也是同無生劍派存有大緣法了,你且言出心中所求,我或可應允你。”
“陳嬰!”
此時。
一個怙照宗的長老終是奮力掙脫束縛,開口喊道:
“勿要忘卻我等先前的盟誓!”
無形劍將眉輕輕一挑,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自不敢忘……”
陳嬰嘆了口氣,將手一拱,便說出了一番言語來。
而無形劍聽完之後,笑了一聲,揚手扔出了一枚法符。
他最後往東面望去,與通烜道君的目芒遙遙相對,旋即便將身一晃,眨眼不見蹤跡。
“……”
陳嬰將法符緩緩貼於額上。
半晌之後,才眸光閃爍,將法符遞出。
“請罷,諸位。”
他緩聲道。
陰公皓等眾面露喜色,將決一掐,便將那法符隔空撈過,紛紛研讀起來。
與此同時。
深谷中。
通烜道君緩緩收了目芒,眉間隱見感慨嗟嘆之色。
而他面前唯有空蕩蕩一片。
陳元吉早已抽身離去,並不見身形於此……
“求之其本,經旬必得。求之其末,勞而無功。”
他搖搖頭,盤膝坐下,將身再度倚靠在山石上,袖往臉上一遮,道:
“山中無事,睡也,睡也!”
……
……
而數日後。
飛舟之上。
忽得有一陣晃動顛簸之感微微襲來。
艙室中的陳珩停了行功,將雙目睜開,他向窗外看去,心中暗忖道:
“看來,是快到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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