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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驚人箭法,不愧叫個女神弓!”

“什麼女神弓,難聽死了,都是這些人信口胡說,本姑娘的綽號,乃是叫做‘無影箭’。”

“出手即中,果然堪稱無影二字。”

“這算什麼?我要真施展出無影箭的絕技,只怕天下無人能逃出……”

一瞬間,當初遇見宗允兒時,二人的對話,在曹操腦海中流過。

又想起當初正欲趁勢拿了宗方,宗允兒斜刺裡殺出,挽弓威脅自己的場景。

原來她真的有一支無影箭!

武松將大戟丟在地上,右手捏住那箭,咬牙慢慢拔出,卻喜沒有倒鉤,自己打量一番,遞給曹操。

曹操不接,撕下衣服,先替武松裹了傷,這才接了那箭,拭去鮮血細看,卻是天然生成的白色水晶,長二尺餘,又被高手匠人刻出箭尖、箭羽,不含一絲雜物,光影直投,真如無形一般。

曹操水晶見得多了,這般剔透純淨的,卻是首見。

宗允兒喝道:“能擋我一箭,還能擋我第二箭麼?”

曹操冷笑道:“欺我不識水晶麼?這等剔透,又恰是這般長短的水晶,你尋遍登州海域,也難得第二柱,虛張聲勢,嚇唬誰來?哼,武某本不願殺你,但你傷了我二弟,也只得讓你血債血償!”

說罷取弓在手,就勢將那支無影箭搭在弦上,望她就射,誰知弓弦振處,叮鐺一聲,那無影箭炸做無數碎片。

曹操一驚,連忙扭過頭臉,好懸不曾受傷。

看著手中殘餘的箭羽部分,心中大悔:誰料這箭竟如此脆,她射卻又入肉不折,不知道是弓弦構造,還是射法特異之故。

宗允兒見碎了那箭,頓時放聲大哭:“啊!誰叫你胡拉亂射?我的無影箭啊!”

她殺人不成,還賴在這裡不走,虛言恐嚇,其實就是為了想騙回那支箭去。誰知被曹操弄個粉碎。

曹操也自懊惱,怒哼一聲,又抽出一支羽箭來,宗允兒望見大驚,一拍白馬,那馬扭身就逃,兔子般東躥西跳。

曹操正欲細細瞄準,武松叫道:“哥哥切莫動手,待我親自斬了她,方解此恨!”自家一拍馬,徑直追了上去。

曹操連忙追趕,喝道:“二郎,此女箭法極為高明,便是沒了這水晶箭,也難對付。”

武松聽聞,抽出腰刀在手:“哥哥只顧放心。”

自古折在神箭手箭下的大將不知凡幾,曹操又豈能放心?見他不肯停,也只得追在後面,無奈胯下坐騎雖然也是良駒,卻哪及那白龍駒和掠影的神速?不出數里,已被兩人拋在身後。

他又追了一刻,只聽腦後馬蹄聲響,扭頭看去,卻是呼延灼騎著他那匹踏雪烏騅,趕了上來,口中叫道:“哥哥,可曾受傷?”

曹操勒住馬道:“我二弟左臂中箭,兀自追了上去,兄弟且去看顧著他!”

呼延灼聞言也不多說,打馬一鞭,甩開曹操自己追了上去。

曹操知道呼延灼武藝,見他追去,也自鬆了口氣,慢慢停下馬。

不多久,後面魯智深等大隊追到,李師師竟也騎了匹馬追來,衝到曹操身前,伸手上下亂摸。

曹操這些天有暇時,便和她談論詩詞歌賦,臧否古今人物,日同行,夜同宿,兩人感情,倒是一日千里。

此刻見她如此關心,心中溫暖,坐在馬上不動,摸了摸她頭,溫言道:“我自無事,可恨二郎卻中她一箭。”

魯智深驚道:“這個女子箭法,竟有這等奢遮?”

曹操搖頭苦笑,取出那支無影箭殘餘箭羽來,遞給眾人觀看,好漢們傳看一遭,無不嘖嘖稱奇,花榮更是目射奇光,驚歎道:“這支箭,當真是千金不易之寶,若是放在戰場上,足以左右勝敗!”

曹操嘆道:“可惜吾等與此神物無緣。”

花榮反覆把玩那殘箭,神色若有所思。

卻說武松緊追宗允兒,他兩個都是寶馬,頃刻間跑出二三十里,宗允兒被追急了,頻頻回身,發箭去射武松。武松既然知道她箭法高明,如何不加提防?手中單刀揮舞,連續劈開她五七支冷箭,又趁她背射減速,將二馬距離不斷拉近。

這般又追七八里,兩馬愈發近了,宗允兒心中驚慌,此時恰從一個小村中疾穿而過,忽然一個七八歲小兒,從巷陌裡躥出,宗允兒大驚,揮手道:“讓開!”

她不喊倒還好,一喊,小孩兒扭頭看來,只見一匹白馬風一般衝來,頓時嚇得酥麻了手腳,竟是站在原地不動。

宗允兒若是不減速,以這小孩數十斤分量,一撞既飛,倒也限制不住她繼續逃跑,可是她素來俠義心腸,如何肯讓一個無辜小兒因自己慘死?

一咬銀牙,奮力將馬韁一拉,那白馬頓時人立站起,希律律不滿長嘶,大約知道主人心意,勉強轉了下身軀,側過身子,重重將前蹄落地。

宗允兒這一下陡然勒馬,本來就操之過急,偏偏白馬還轉了一轉身,頓時間重心全無,哎呀一聲驚叫,已從白馬背上高高甩飛,心道糟了,這般速度摔下地,怕不是要骨斷筋折!

當下努力抱頭縮身,團成一團,心道摔斷骨頭,也總比摔碎腦袋要好。

眼見地面飛速映入眼簾,只聽蹄聲如密雨,馬來似狂風,忽然腰間傳來一股大力,眼中地面迅速遠離,再回頭時,只看見武松濃眉高鼻,彷彿天神般的鐵漢面孔。

微微一失神,隨即察覺,自己正橫在對方馬鞍上。

宗允兒畢竟自幼習武騎馬,至此哪裡不知?必是武松策馬飛馳,關鍵時刻,一個蹬裡藏身,把即將重摔在地的自己生生提起。

蹬裡藏身?

宗允兒腦海瞬間浮現出這一招的姿勢——左腳脫蹬,右腳發力踏緊,整個人翻到馬的一側,全靠左臂抓住馬鞍,右手趁機提人。

武松的雄偉塊頭,加上自己跌落的慣性,兩股力道加在一起,臂力稍小便難完成!

可是他的左臂不是被我射傷了麼?宗允兒眉頭一皺,側目望去,果然武松包紮好的傷口處,鮮血大片溢位,心頭頓時重重一震。

馬蹄聲漸停,那黑馬打著響鼻,停下腳步。

宗允兒盯著武松:“你我是敵非友,為何相救?”

這女子的眼神,好生靈動!武松和對方對視霎那,呼吸不由一緊,連忙轉開目光,冷冷道:“本想親自打死你的,看你寧可墜馬,也不肯傷那孩童,救你一救何妨!”

宗允兒瞪著眼睛去尋對方目光,武松看天看地看飄落的黃葉天際的遊雲。

二人僵持片刻,宗允兒冷哼一聲,滑下馬去,在懷中摸出出一個小葫蘆來,開啟蓋子,斜睨著武松:“怕不怕我這是毒藥?”

武松飛快看她一眼,轉過頭,搖了搖腦袋:“我大哥對你祖翁評價極高,說他是當世罕見的忠臣義士,這等人的孫女,自然不會給我下毒。”

宗允兒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冷聲道:“算你們這些惡人有眼光!”

伸手解開武松左臂包紮,藥粉不要錢般往傷口倒去,不多時,鮮血漸凝。

宗允兒抿嘴一笑,撕下素白袍一角,細細替武松纏好傷口。

“這是我祖翁以前在江南為官時,和神醫安道全求來的藥,最是靈驗不過。你每隔一天換一次藥,好了以後,不留後症,不礙你使那大笨戟。”

說著把葫蘆遞給武松。

武松神色古怪,看天看地,縮手不接。

宗允兒瞪眼喝道:“拿著啊!”

武松臉孔漸紅,搖了搖頭,吭吭哧哧道:“拿了也沒用,我、我自己不、不會搽。”

心中暗自懊惱:這些不要臉的言語,為何大哥說來便那般渾然,我卻說得這般蠢?

正不快間,忽聽宗允兒低低一聲笑,武松忍不住看去,卻見這個小娘不算白皙的面孔上,也正微微泛著紅暈,那雙靈動的眼睛愈發光彩照人,見武松看他,眼神一轉,低聲道:“我倒是會搽藥,不過你大哥要殺我,我回去,便沒了命。”

“不會!”武松不假思索。

“會也罷,不會也罷!嗯……”宗允兒低頭想了片刻,忽然道:“這樣吧,你若肯說服你大哥不造反、不濫殺無辜、不荼毒百姓,我就回去,幫你擦藥,等你傷好了我再走,這個買賣,你做不做?”

有分教:女兒乖巧男兒欺,男子老實女子壞。一物必有一物降,你說奇怪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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