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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個人興致勃勃醒來,摩拳擦掌,都要大展身手。

哪三個?

第一個兀顏光。

這個九宮藏一殺陣,乃是他壓箱底的本事,雖無太乙混天象陣那般驚天動地,但在萬人左右的小陣中,卻也堪稱翹楚。

若不是他手下兵將,將將足夠佈陣,擔心被梁山趁機襲城,早已擺出來殺朱武一個痛快了。

如今兩家鬥了多日,朱武對陣法之道的虔誠,兀顏光看在眼中,深信對方也存心憑陣法分高低,故此才敢傾巢而出,同他見個高下。

第二個朱武。

老曹昨日話兒說得明白,此來只為取城!今日趁雙方鬥陣,便要揮兵襲城,如此一來,朱武不免勝之不武,因此想了半宿,暗暗定下心思:定要拿出全副手段,於老曹取城前,大破遼陣,立斬兀顏!

第三個便是老曹。

他離幽雲十六州已有數月,路途迢迢,心中掛懷不已,待取下應天府,便要揮師北上,鼎定河山,心念及此,豪氣頓生。

城中城外,三人幾乎同時著衣、披甲,腰帶一紮,目光中現出睥睨之意。

“哥哥,小弟之意便是如此。”朱武拉著卞祥,急聲敘述:“我等好歹也同他鬥了許久,今日若只是牽制,豈不被盧員外那幹小看了?”

卞祥目光如虎,微微點頭,看向其餘幾人:“兄弟們如何說?”

鄧元覺眼珠子一瞪,鄭魔君大嘴巴一撇,雙雙振臂高呼:“打佢老母!”

卞祥看這和尚生龍活虎,好生欣賞:這些南方兄弟,果然雷厲風行,難怪鬧出老大聲勢。

魏定國亦呵呵笑道:“罷了!既然要撐場面,今日大夥兒就好生亮出本事,也讓武大哥見識俺兄弟手段。”

當下八將心意如一,抖擻精神,拔營出戰。

城中遼軍,也已大出,兀顏光領著麾下九將,八千八百遼軍,穿過湖上長街,於北岸曠達處,周旋往返,佈下陣勢。

朱武這廂,令人扶起雲梯,登上觀看一回,下梯來,神色難看。

樊瑞忙問道:“他這陣子,莫非有甚詭譎之處?”

朱武低聲道:“所謂九宮陣,乃是上古陣法,當年黃帝大戰蚩尤,演練河圖而創洛書之數,所謂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居中,然後每三數相加均得十五,對宮相加均得勢,以此為基礎週轉不休,最堪鏖戰。”

樊瑞修道之人,對於九宮數自然不虛,聽得連連點頭。

朱武卻苦笑道:“這是尋常九宮陣,共九個小陣,每陣人數,按洛書比例增減,可你看他此陣,九宮之中,人數均是等同,卻是把九個小陣各做一個陣法,以應洛數!”

樊瑞聽了茫然不解,朱武踏平塵土,拔刀於地面畫出陣圖:“此乃九宮洛書之數。”

肩四|戴九|肩二

左三|中五|右七

足八|履一|足六

樊瑞頓時明白:若按這般佈陣,九個小陣,肩四陣內譬如是四百軍,戴九陣內便是九百軍,肩二陣內便是二百軍,而每行三陣,總數皆是一千五百,對宮兩陣,總數皆是一千,戰鬥之時,九陣挪轉,始終保持平衡,等於以全軍為一人,均攤傷害,如此一來,自然久戰不殆。

正自尋思,卻見朱武把刀一揮,又畫出一個圖來:“道兄且看,這卻是他所變之陣。”

四象陣|九鼎陣|兩儀陣

三才陣|五行陣|七星陣

八仙陣|一氣陣|六合陣

樊瑞這時方才懂了,驚呼道:“這廝陣法造詣,果然驚人,卻是以這九個小陣,嵌入九宮,這般來看,變化豈不平添許多?”

朱武搖頭道:“還不止哩!我望他陣內,除了這九個小陣,還有一夥遊軍,時隱時現,殺機潛伏,只怕……只怕乃是傳說中的九宮藏一殺陣!若是這個陣,著實高明無比,授俺陣法的師父,提到此陣,只說了六個字!”

樊瑞奇道:“哪六個字?”

朱武嘿的一聲慘笑,低聲道:“有多遠,走多遠。”

兩個正在商榷,便聽那邊遼國陣前,兀顏光一馬突出,大喝道:“朱蠻子,你識俺這陣否?”

朱武輸陣不輸人,鬍鬚一撫,仰頭大笑道:“俺笑你畢竟學淺,自以為高,恰似那井底之蛙,自以為這陣法絕高,諒這區區九宮藏一殺陣待要瞞誰?便是俺大宋小兒也瞞不過。”

兀顏光聽他大言,心中暗驚,畢竟是久經戰陣的上將,雖然心裡沒了底,麵皮也自不虛,哈哈笑道:“伱宋人吹牛浪言本事,倒是海內無雙,俺自殺入宋國來,未曾逢一個能勝俺的,你雖識此陣,敢來破麼?”

朱武搖頭嗤笑:“舉手之間,叫你翻作畫餅。”

兀顏光臉色一變,硬著頭皮道:“既然如此,你且破來。”心裡拎拎的,回了本陣,只待廝殺。

樊瑞抱拳笑道:“不愧‘神機軍師’,雖無半點主張,兀自嚇得敵人去了半條命。”

朱武苦下臉道:“道兄不要取笑……

樊瑞畢竟同老曹南征北戰多回,實戰經驗豐富,此刻聽朱武解說半晌,竟是生出一計,當下微微笑道:“你我都是兄弟,誰來取笑你?只是朱兄,你只看他陣法了得,卻不見他背水而戰麼?”

朱武一聽,若有所思,望了望敵陣,又望地上畫的陣圖:“道兄的意思是……”

樊瑞道:“若是尋常兵馬,你入陣廝殺,他九宮變化,自然無妨,只是我等弟兄,多有奇才,你看!”

他伸出一腳,把那九宮陣最下方一行抹去:“我若讓這裡活不住人,他能如何?”

朱武一拍手:“啊呀!妙哉啊!若無背後湖泊,他大可退軍變陣,然而如今背水而戰,卻能退去何處?”

說罷哈哈大笑:“破他陣子,便在今日!‘神火’、‘聖水’二位兄臺,今日第一陣,全仗二兄出力。”

魏定國、單廷珪旁聽至此,心中大抵有了數,笑道:“軍師放心,我兩人定然全力以赴。”

朱武取刀畫地:“魏、單二兄,如此這般,樊道兄、鄧大師,這般這般,鄭道兄、夏侯兄,如此如此,然後卞兄和小弟,這般如此,敵軍定然大破。”

卞祥連連點頭:“妙哉!妙哉!便是如此。”

便見魏定國、單廷珪對望一眼,各引本部軍出——

他麾下水火二部兵馬,各練了一千人,水部千人,打黑旗、披黑甲,旗子上畫的是北方玄武七宿,背插五尺短槍,各人手中捧著一個黑沉沉的葫蘆。

火部千人,打紅旗,披紅甲,旗子上畫的是南方朱雀七宿,背後各負一口長刀,手中都捧著紅澄澄的鐵葫蘆,隊伍之前,一排推著數十輛車兒,車前鋼刀叉起,車上都是蘆葦乾柴。

他這兩部人馬,此前鬥陣,從未現身,都留在營寨中把守,直到今日,要一決勝負,才算正式登場。

兀顏光見了他兩軍裝束古怪,心中暗驚,曉得必有非凡手段,當下傳令,讓眾將小心應對。

說話間,水火二部抵臨陣前,魏、單二將大喝道:“動手!”

便見那夥紅甲軍,把手中葫蘆蓋兒一摘,平託掌中,底兒一拍,機簧震動,內藏的硫磺焰硝頓著,突突噴出一股股火焰,先把前面車兒點燃,發力一推,前面火車開路,隨後火流激吐,遼軍那六合陣既不能六也不能合,驚叫著往後飛奔,跑得稍慢,便化為火人,慘叫掙扎,令人觸目驚心。

黑甲軍也不懈怠,一發摘了葫蘆蓋兒,拍打葫蘆底兒,一道道腥臭無比的黑水射出,沾及人身,皮爛肉消,不多時便化為骷髏,迎面八仙陣哪裡還有絲毫仙氣?也自狼狽逃躥。

水火二部噴灑毒水烈焰,殺上前去,齊齊往中間一澆,一氣陣也自雪化冰消,望後便逃。

兀顏光這時倒還鎮定,他曉得這等仗著器械逞兇的兵馬,後力最是有限,便似對方所用水火葫蘆,能盛多少燃料、毒水?須臾間耗盡了,便連尋常戰兵也不如。

因此不慌不忙揮軍往後,待他銳氣一消,便可重振旗鼓、扭轉局面。

不料後軍退了十餘丈,忽然齊聲大叫,兀顏光一扭頭,一顆心如墜冰窖:卻見後面一排兵士,已然退入湖中!

後軍腿已入水,豈肯再退?中、前軍卻不知,兀自慌忙向後,片刻之間,九個陣勢連同兀顏光藏匿其中的殺手陣,頓時混亂。

兀顏光驚叫道:“不好!諸軍勿退,就地展開,中、前六陣不動,後陣左右繞前。”

他這番應變,不可謂不及時,便見後面三陣,稀里嘩啦拖泥帶水,便要往兩面繞前,然而朱武豈肯給他這個機會?但聽梁山兵馬齊聲吼叫,左面樊瑞、鄧元覺,右面鄭彪、夏侯成,各引三千軍,浩蕩殺來。

兀顏光大叫道:“休慌!休慌!正面突擊!”親自引軍,直衝水、火二軍殺去。

他算得也精準,水火二軍一番衝殺,殺得他陣勢大亂,這時毒水燃料俱已耗盡,見他殺來,丟下數十輛火車攔路,回頭就跑。

兀顏光咬牙算計,追殺了這夥紅黑甲的兵馬,敵軍士氣必挫,然後轉動陣勢,未必不能取勝。

眼見便要追到,忽然水火二部左右一分,“牛魔王”卞祥飛馬提斧,帶兩千兵馬,迎頭殺上。

魏定國、單廷珪兩個大笑,各自引軍打個轉兒,抽出背後短槍長刀,緊隨著卞祥兵馬,復又殺回。

兀顏光至此,如何不知中了對方算計?

只因他自持陣法厲害,大剌剌背水作戰,不曾留得足夠的騰挪餘地,萬萬沒料到,梁山軍竟然藏著水火二部這般大殺手,強行以力破法,殺亂了他的陣勢,真個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然而縱使局勢至此,兀顏光兀自不肯服氣,仗著一個個小陣都能獨立支援,把牙一咬:罷了!事到臨頭須放膽,待某仗胸中武藝,斬對方几員大將,未必不能挽回危局!

便把畫戟一挺,直指卞祥:“哇呀呀呀,水泊草寇,納命來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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