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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在春寒依舊,花草茂盛之時,一支隊伍出了城門,清掃街道,灑水鋪土可謂是認真。
數百騎兵馬蹄輕快,披著輕便的皮甲,戴著頭盔,威風凜凜,與往日那般隨意大為不同。
庫倫城門口進出的牧民們頗有幾分驚訝。
在一片議論聲中,漠北將軍熊英傑則縱馬而出,由最後走到最前方,壯碩的體型將鎧甲撐起,陽光下的甲片金光閃閃,好一個大將軍。
出城十餘里後,熊英傑這才停下,看了一眼太陽,就歇息起來。
親兵撐起棚子,為其免得那刺骨寒風的刮傷。
在一望無際的平坦草原,寒風就是殺人刀,輕易地就能收刮人的性命,故而牧民們早晚都是一身羊皮襖,不敢脫下。
陽光下,熊英傑塗抹了鯨油的臉上發著亮光。
“將軍,隊伍來了!”
這時候,一個趴在地上傾聽的親兵,立馬爬起來,拱手道。
“好,準備迎接!”
瞬間,棚子被拆掉,恢復了原樣。
一刻鐘後,一支龐大的隊伍緩緩而來,百餘騎兵在前開路,而身後數里則大規模的車隊。
而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中間的象輅了。
大明規定,輅車中皇帝用玉輅,而太子用金輅,親王用則是象祿。
象輅輅首為龍首形,車上有輅亭,輅亭前留門,周有格窗,蓋頂為圓形蓮花寶蓋,插有三層蓮瓣貼金耀葉,頂置寶珠,輅亭中部有一木圈椅式座,輅亭外有護欄、迴廊和踏梯。
可以說,這是一間小型的宮殿。
在前面拉拽的則是數頭壯牛,平穩異常。
“臣,廬州侯,漠北將軍熊英傑,叩見福王殿下!”
言罷,其就自然而然地單膝下跪而去,一旁的兵卒們也不例外。
明制,親王禮絕百僚,故而一應的文武大臣們在重大場合見到親王,必然是要下跪行禮的。
“平身!”象輅中傳來清脆而又略顯溫和的聲音。
旋即,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就走了出來,身上雖然沒穿團龍袍,但一身寬鬆的昂貴綢衣,足以述說其身份。
熊英傑抬目一瞧,二十啷噹,養尊處優,面板細膩的如同富家小姐,臉蛋圓乎乎的,雙目中投出和善和無奈的神情。
此人就是皇七子,福王朱存枚。
在他前面的秦王,齊王、遼王、越王、衛王,已然全部建立藩國,其位序後的趙王、湘王,也同樣如此,老七福王自然就不能長久的待在京城享福了。
故而,過完年不久,福王就被攆出京,被迫之藩。
與其他藩國在萬里之遙的親王不同,趕路都得以月計,而福王的藩國在漠北地區,也就是曾經的喀爾喀三部之一的車臣汗部。
也就是庫魯倫河中游的車臣汗庭。
而庫魯倫河往東則注入至呼倫湖,水草不缺。
是喀爾喀三部之中,距離北京最近的汗部了。
也是如此,考慮到蒙古高原的龐大,以及漠北將軍府的力不可及,故而在漠東地區,設立了福國。
同樣,叛亂之源的札薩克圖汗部,也在朝廷的規劃之中,設定為梁國,是皇十子梁王朱存榆的藩國。
相較於未來的梁國,福國的建設已經持續了近兩年,一座不下於庫倫的城池在草原上屹立,是漠東草原的中心。
考慮到國不可一日無君,以及漠北將軍府的艱難維持,所以福王再也無法被忽視,不得不之藩。
而之所以先來到庫倫,莫過於完善的驛站系統,以及庫倫城中雄厚的資源。
福王對於出城而迎的熊英傑很有一番好感,這種尊重很讓人舒服。
“將軍客氣了。”福王眯著眼睛笑道:“本王不過是經過庫倫,何須這般大動靜!”
熊英傑自然是客氣奉承了一番,倆人瞬間關係拉近了不少。
抵達庫倫城時,象輅直接入城,毫無停留之意。
同時護駕的三千騎兵,則駐紮在城外。
將府邸讓給了福王,熊英傑請來了哲布尊丹巴前來作陪。
雖然只是吃了一頓素齋,福王卻並不挑剔,反而宴席上對於大喇嘛很是尊重。
哲布尊丹巴也是高興,直言,自己將告誡信徒配合福王統治。
宴罷,熊英傑與福王二人,如實地述說著福國的境況:
“此城得殿下賜名,故而名之為東陽,城高三丈七寸,長二十里,厚達兩丈,設有甕城,城門兩座……”
“如今居民有萬人,還有兩千邊軍駐紮!”
“才萬人?”福王洩氣道:“這管什麼事?”
“殿下,東陽城修了一年又七個月,在去年中秋才完工,耗費數萬人力,數十萬錢糧,可謂是大城,即使比國內一些府城也豈敢不差。”
見到福王這般模樣,想著其多年的養尊處優,熊英傑生怕這位爺賴在庫倫城不走,他立馬奉承道: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已經聚集了萬人,而我庫倫多年也不過四五萬罷了,東陽城大有可為。”
“有了殿下這個主心骨,還怕無人嗎?”
“你說的雖然有些道理,但某覺得東陽還是比不上庫倫的。”
福王搖頭,認真道:“況且,東陽城什麼的且不提,我那王宮你們建的如何?”
對於東陽城的建造,出大力的是北海和漠北,他們負責普通的人力,而朝廷轉移大部分的錢糧、工匠,從而短時間內建成了東陽。
不過,相較於燒窯制磚,早有計劃的城牆,複雜的王宮自然是麻煩百倍,千倍。
所消耗的人力物力,更不可同日語。
如此,兩年時間,福王宮也才建了部分的前殿,也就是三分之一都承運殿,房間不過三十間。
其已經動土的面積只佔規劃的五分之一。
換句話說,只是勉強能住了。
“殿下,之藩是朝廷的規定,您須得按期抵達才行。”
熊英傑沉聲道:“庫倫城的錢糧,一飲一啄都是有定量的,您在這最後末將得受罰了……”
“我知道!”福王聞言嘆了口氣,接著憤憤不平道:“朝廷上的那些文人,生怕我待在京城太久了,天天就知道催催催!”
“有本事他們來漠東吹風沙。聞羊糞?”
“合著受苦的人不是他們!”
對於熊英傑,福王也沒難為他,直言道:“我也不瞞著你,福王宮雖然能住,但逼仄的很,北海的木頭很多,你漠北地派人接應送到我東陽城。”
“另外,朝廷接下來會陸續送來錢糧,這都是有定數的,少了可就有好果子吃!”
“卑職不敢!”熊英傑立馬躬身道:“若是有這般的碩鼠,末將直接砍了他。”
“那便好!”
福王點點頭。
也由不得他如此認真。
為了完善整個東陽城,以及福王,朝廷一次性支援了二十萬石糧食,以及大量的物資。
內城更是直接,直接送上了五十萬銀圓。
如今的東陽城還是荒蕪的,只有庫倫城建立了商業。
到時候大量的物資補給經過庫倫,誰不眼紅?
雁過拔毛。
提前打好埋伏,則是必要的。
文官們會不會貪?
這是個笑話。
前明三百年,多少底層宗室被餓死,親王被拖欠了多少藩祿?這都數不過來。
“唉,好日子怎麼過得那麼快?”
福王揉了揉自己的臉龐,他感覺自己經過兩個多月的趕路,已然是瘦了。
無處不在的寒風,讓他感到發自骨頭的寒冷。
想著要在這裡過上大半輩子,他就感覺生無可戀。
“苦也,怎麼讓我碰見這回事?”
“殿下,軍士們已經安營紮寨了,糧食和鹽等物資不足了,是不缺要採購一番?”
這時候,長史跑過來彙報工作。
“買吧!”福王隨口道:“咱們要在這裡停留個十天半個月,慢慢來,不要買太急了,不然的話就讓奸商得利了。”
“是!”長史忙應下。
這一趟之藩,福王帶著整個王府數十名文吏,還有他們的家眷,以及最重要的三千騎兵。
這是從京營、邊軍,以及科爾沁、察哈爾挑選出來的精銳,不僅擔負著保護他的重任,而且還是將是他最信任的軍隊。
偌大的福國,他們是主力。
片刻後,又有僕從來報:“殿下,國相派人來求見!”
“讓他進來!”福王詫異,其怎麼知道自己行蹤的?
但轉念一想,人家在庫倫城本就安排了人等自己,這實屬正常。
福國雖小,但卻五臟俱全。
其分為內廷外廷兩大系統。
其中,以王府文吏、私臣、奴婢們構成了內廷系統,例如一路上的部隊行進,都是長史在安排,其就是內臣。
而像是目前對於東陽城的治理,則是朝廷安排的國相在治理。
東陽城的建立,福國的規劃,其實就是國相一手操辦的。
國相守藩三年,這是多年來的規矩,輕易不會被打破。
就算是如今福王之藩,也得再等一年時間才能徹底地掌握大權。
而等到瓜熟蒂落,他親自摘取果實後,國相一般就會回國,升遷要職。
作為潛規則,藩王們會授予國相們郡公,或者郡侯的高爵作為感謝。
為了保證藩王們的權威,國相接受爵位後並不會停留,而是讓一子繼承爵位,日後落戶藩國。
畢竟國相守國數載,威望卓著,就離開了才是最好。
“國相向您問安!”
官員行了個叩拜禮,然後小心道:“殿下之藩的訊息傳來,整個福國歡欣鼓,國相爺甚至多吃了兩碗飯。”
“休抬舉我!”福王苦笑道:“福國如今境況如何?多少子民?”
“稟殿下,福國乃是車臣汗部區域,起早年間被建奴擄掠,人丁稀少,雖然這些年陸續恢復了些,但卻只有三萬餘帳,不及漠北一半……”
“夠了!”福王露出一絲笑容:“再多些,反而不好管了。”
十幾萬牧民,在如此龐大的草原上放牧,怎是一個舒服了得。
這樣一來,人地矛盾少了,對於福國統治來說就方便了。
福王滷薄在庫倫停了二十天,這才戀戀不捨地向東而去。
看著距離不遠,但庫倫距東陽城,也達到千里。
十六日的時間,滷薄才抵達東陽城。
這相較於庫倫,儀式就更加隆重了。
國相以下數百人,包括各部落頭領貴族,盡皆下跪。
即今日起,這才是真正的君臣。
仰望著東陽城,其高大厚實的城牆,著實讓人有安全感。
但入京城,才看得其一片荒蕪。
屋舍稀缺,以至於城內空落落的,仿若野地,只有那位於城中心的王宮,才算得上雄壯。
在一陣苦笑中,福王住進了他的王宮。
滿地的灰塵讓他厭煩,故而他離開了王宮,在國相府與國相等大臣們會談。
此時的福國,並沒有各部,以及其他機構,純粹的就是依靠國相府治國。
國相吳廷玉是進士出身,之前去漠北將軍府的布政使,年歲也才五十有四。
可以說,這一任國相後,他回到大明,前途將是光明的。
黑紅色的臉,明亮的雙眼,以及突顯的顴骨,無不顯示這位國相的辛勞。
對此,朱存枚自然是表達了一番感謝。
吳廷玉倒是不置可否,他不卑不亢道:
“殿下,如今福國有民三萬八千帳,其中只屬於朝廷的只有萬帳左右,分佈在東陽城附近放牧,享受著肥沃的土地。”
“臣來此地後,第一時間就招募牧民,教他們開墾荒地進行種地,第一年得五千畝,第二年得兩萬畝。”
“而今年,福國將開墾七萬餘畝,使得耕地達到十萬畝。”
吳廷玉沉聲道:“但即使如此,東陽城的糧食依舊難以自足,不得不依靠庫倫的轉運……”
“如果要自給自足,許多多少地?”
福王忍不住問道。
“漠東地區雖然不缺水,但土地貧瘠了些,又叫為寒冷,沒有北海那般的福氣,故而栽種的大麥、小麥,一畝才收一百五十來斤。”
“如果東陽城有三萬人,最起碼也得二十萬畝地才能養起。”
“二十萬畝啊!”福王呢喃道:“這起碼得需要萬餘農夫才行,草原上盡是牧民,有那麼多會耕地的人嗎??”
“我可不想四季遊牧,改換牧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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