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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了傍晚,溫涼與一眾朋友們匯合後,驅車前往了一家她在大學時期常去的火鍋店聚餐。

火辣的鍋底中紅油翻滾沸騰,冒出陣陣刺激嗆人的香味,不算寬敞的包間中,眾人亦是暢飲言歡,彷彿回到了當初那段難忘的快樂時光裡。

這些年,他們一眾人,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樸老闆是最惹人注目的,因為這次,他是帶著未婚妻一起來的。

這老小子如今三十七八歲了,終於是在屢戰屢敗的相親戰場裡,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女方整整小了他一輪還多,差不多跟在坐的溫涼、盛琪冬等算是同齡人,去年兩人相親時本來女方都不算著急,無非是被家裡逼出來走了個過場,而樸志坤因為考慮到年齡上的懸殊,也並沒抱著多大希望,所以他那次相親的狀態異常優秀,給對方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

後來,當對方知道樸志坤有家吉他店,並且有教學吉他的課程後,在興趣使然的情況下就報了個名,這既然有了常常相處的機會,那接下來的事,就純靠樸老哥個人展現出的風趣與魅力了。

不過最讓眾人驚訝的在於,如今他的物件已經有了身孕,這是前不久才查出來的,女方的家庭偏向保守,結婚便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他們計劃著在近月找個好日子,先把證給扯了,至於婚禮嘛,可能要等到孩子誕生之後才補辦。

這種先上車,後補票的操作讓眾人聽得嘖嘖稱讚,而看到這個老男人在女友的投餵下一臉幸福的模樣,想必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有專屬於他們的甜蜜之處吧……

而這事兒,給兩個姑娘的打擊是最大的,倒不是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只是如今這種彎道超車的現例就那麼擺在她們眼前,這讓兩人不得不在心裡感嘆一句,原來自己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生子,嫁為人婦的年紀了……

盛琪冬瞥了一眼身邊的黎望,溫涼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後,便順勢笑問道:

“你倆呢?你倆從當年的藝考培訓班好到現在,怎麼說,好事兒也該近了吧?”

還沒等黎望說話,一旁的盛琪冬就替男友回道:

“哎呀阿涼你說什麼呢,你這八字都沒一撇,我可是發了毒誓要等你一起的,所以我倆還早著呢!”

從前在電影學院素有“君子”知名的黎望在這幾年下來,模樣與氣質都變得愈發成熟了許多,他聽到女友的話,便笑了笑,對盛琪冬溫和道:

“涼姐現在是事業上升期,哪有在這個時候的女明星想要戀愛結婚的?我們不能跟她比呀,何況日子是咱們自己過的,你想結婚的時候告我一聲,我隨時都做好了娶你的準備。”

“哇哦——”

這話一說,包間裡頓時想起一片豔羨之聲。

“吃你的老肉片吧,這麼多肉還堵不住你的嘴了?!”

“別別……燙燙燙……”

這對小情侶又是一陣打鬧,包間裡笑聲不斷,而溫涼凝視著黎望,忽地察覺出了在那些笑容中,掩蓋著的一絲苦澀……

這種表情讓她很瞭解到,黎望可能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輕鬆。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溫涼舉起酒杯,提議眾人碰一杯之後,她接著問道:

“欸黎導兒,咱們那部電影什麼時候在接著拍啊?”

黎望表情一黯,笑了笑。

說起來,溫涼與他們這對小情侶這幾年也很少碰面了。

在溫涼剛出道那會,盛琪冬一直是她的助理,而黎望就一直跟著電影學院的幾個師兄成立了一個工作室,一直在外接活,最開始是拍一些廣告啊宣傳片之類的,並且他還在一直攢著錢,就打算拍一部屬於自己的作品,實現心裡的電影夢。

可別看導演專業的學生在校內就像是天之驕子,出了校門就成坐在導演椅上揮斥方遒的將軍了,那只是賀天然這樣的極端個例,而大多數學導演的人,在三年五年之後,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會選擇轉業的。

因為想拍一部電影實在是太難了,這無疑就是一場關乎於人生命運的豪賭,而且絕大多數的人,連上賭桌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是這個行業的現實,在溫涼星光黯淡,黑料纏身的那兩年,就像魏醒默默為她編寫了曲子,她的這些朋友們不是沒人想著去幫她,而第一個站出來,就是黎望與盛琪冬這對情侶。

那年,黎望終於籌了三十萬塊來找她,當時的年輕導演熱血澎湃,他說他終於可以拍攝他一直想拍的東西了,當看了劇本後,溫涼也十分看好這部片子的前景,那段時間恰好有一段檔期,在跟李嵐吵了好幾架後,終於是幫這對摯友爭取到了一個很低的片酬。

而這份很低的片酬,也是當時黎望這個拍攝成本里的三分之一了。

沒辦法,畢竟她當時已經簽了公司,如果是她自己能做決定的話,完全可以無償來拍的。

然而,這還只是他們開機前遇到的第一個困難,想在我國拍攝一部完全合規合法,可以上院線的電影,首先就要經過劇本備案,這個只能以公司的名義報送,不接受個人申報,這一條其實還好,電影學院很多師兄師姐有公司的,都可以幫忙代辦,兩星期出證,四千塊全包。

不過接下來的這一條,就難住了絕大多數的人,那就是出品電影的公司,至少需要準備拍攝成本中三分之一的現金來作為拍攝證明。

如此,就只剩下十萬了。

十萬塊的電影成本是個什麼概念呢,這要是放在賀天然的《心中野》裡,就只能算作是一個鏡頭的錢。

所以說,那些追求著拍攝獨立電影的電影人們,說好聽一些是在創造奇蹟,說難聽些,這就是一場賭博。

當然了,也有繞過電影局,直奔國外電影節去的猛人,但這種方法就算僥倖拿下了一個獎,可接下來的後患也很大,這裡的話題,還是就此打住吧。

總之,當初黎望那部電影在排除萬難後終於開機,可即使期間盛琪冬作為電影的製片人在四處週轉資金,以求給到男友及溫涼一個良好的拍攝條件時,劇組還是在第四個月時,出現了資金斷裂。

照理說,這樣的一個劇組能活下來四個月已經算是成功,但黎望是出了名了慢手子,劇本里只有一行字的場景,他能磨上三天的時間,當時整部影片的進度只完成了三分之二,溫涼能夠理解他的創作追求,但整個劇組,不光只有他們三個人吶。

而且這邊時間拖得太長,經紀公司就要召溫涼回去進到其他劇組裡,若不回去就算違約,到時她也要跟著賠錢。

於是乎,這部飽含著他們幾個年輕人夢想的電影,最終是胎死腹中……

溫涼確認了黎望的表情中在隱瞞著什麼,為了拍這部電影,開機之後盛琪冬跟黎望又向家裡還有朋友們借了許多錢,這兩年兩人一直在慢慢還清這筆欠款,雖說他們的家庭環境都不算差,可黎望與盛琪冬的職業追求,限制了兩人只能在“北上港”這三個有著影視資源的一線城市才能得到發展,但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談及結婚與未來,必定會有很大的壓力。

如今溫涼舊事重提,就是想幫黎望一把,畢竟當初拍攝的素材都在,以她現在的條件,這部影片,應該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果然,提及這個,黎望面露難色,他這人臉皮薄,別人求他,他是萬事答應,而讓他去求別人,哪怕是說一說自己的難處,他都可能拉不下面子來。

好在一旁的盛琪冬可不會跟自己的閨蜜見外,見到溫涼主動提了,便道處他們的近況。

“阿涼,望仔最近剛結束了一段漫長的紀錄片工作,我們也是前不久才把欠下的一些人情債給還完,不過你放心吧,當初我們拍攝的素材黎望時常都會翻出來做做後期,剪輯修改,我們都還沒有放棄呢!”

看來曾經在大學時,那個作天作地的小作精盛琪冬在這幾年下來也成熟了不少。

這對情侶在桌下的手,緩緩牽到了一起。

真好啊……

溫涼暗自對閨蜜的這段愛情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欣慰,但隨後,又不禁是黯然神傷……

她沉默了兩秒,又關心問道:

“對了鼕鼕,你跟望仔結束了紀錄片的拍攝之後,接下的一些安排呢?”

兩人對望一眼,盛琪冬聳聳肩道:

“大專案現在暫時是沒有了,不過小片子每個月一般會有那麼一兩條,大差不差也足夠。”

按照一般的行情來說,一條成本在十萬塊的廣告片,導演費是百分之十,加之他們又是夫妻檔,一個導演,一個製片,還真能節省下不少。

溫涼考慮著現在要不要把黎望他們介紹給賀天然認識,畢竟胡嶽、蔡決明兩人已經成功透過《心中野》翻身,現在兩人都還在橫店拍著呢,活兒接都接不過來,只是現在溫涼糾結與她跟賀天然的關係,猶豫著要不要開這個口。

而盛琪冬就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這邊正想著呢,她那邊就開口道:

“阿涼,你跟那個開飛機的富二……呸,不是,跟那個賀導兒是不是關係很好啊?我看去年你們拍的那條Vlog,他還帶你跳傘來著,你能不能推薦一下我們家望仔……哎呀,你拉我幹嘛呀,你又不是沒這個能力!拍東西你又沒差過誰,那有機會就上嘛,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你說對吧,阿涼!”

盛琪冬不顧黎望私下的拉扯,搞得只能在一旁無奈地扶著額頭。

“嗐,你們家望仔這是有文人風骨,不食嗟來之食,不為五斗米折腰,得虧他遇見了寶貝你呀,要不然他這性格,在這個圈子裡確實是要四處碰壁了。”

溫涼撐著下巴,被對著小情侶的互動給逗笑,她戲謔說了一句,誰知一旁跟樸老闆划著拳的陸Alan一聽這話,頓時是揭了姑娘的短,笑道:

“哎喲呵,這走紅了確實是不一樣了哈,阿涼你也不想想你沒碰到賀導兒這個伯樂之前,你自個混成啥樣子,現在還教育起別人來了,哎呀成長了,確實是成長了。”

此話一出,包間裡又是飄蕩起一片歡快的笑聲,唯有魏醒知道這其中應該是出了些問題,見到溫涼表情微變,捧著飯碗的他頓時是咳嗽了兩下。

“咳咳……”

陸Alan:“怎麼了醒子哥?”

魏醒:“咳~嗯,有點辣,你們點的特辣鍋底啊?”

陸Alan聞言更樂了,“不是,醒子你也是個人才啊,特麼吃口乾飯都能被辣著了?”

一群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魏醒欲哭無淚。

黎望笑罷之後也稍微放開了些,畢竟什麼話都讓女朋友幫自己代勞,確實不太像個爺們了,他想了想,這才找到一個由頭,對溫涼說道:

“涼姐,這賀導兒是不是我們畢業那會拍作業,來幫我過我們那哥們啊?你當時就應該認識他吧,感覺那會你們關係就不錯。”

溫涼一驚,“你還記得他?”

黎望給自己倒了杯酒,點點頭:

“記得呀,他當時穿著身西裝嘛,我們找他跑龍套,後來還幫老蔡拍了一場戲,印象蠻深刻的。對了,你們這部劇老蔡跟老胡不是也在劇組裡嗎?老胡記不記得我不清楚,但老蔡肯定忘不了這事兒啊,他都沒提啊?”

說完他舉起酒杯,跟溫涼撞了一個。

姑娘將酒水仰頭一飲而盡,低沉道:

“提了,只不過……有人不記得了而已。”

黎望正想說話,突然就感覺自己桌下的大腿被人掐了一把,一下就止住了話頭。

如果說剛才魏醒的警示還不夠明顯的話,那麼此刻溫涼臉上閃過的那種失落的情緒,一桌人的人都看在了眼裡。

陸Alan作為這桌人裡的老大哥,見著這種情況當然要關心一下,他想了想,旁敲側擊地問道:

“對了阿涼,說起賀導,今天你們路演這麼重要,怎麼沒見著他啊?”

“不知道,他那麼忙誰知道在做什麼?”

溫涼回答地有些不耐煩。

包間裡突然沉默了下來,眾人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陸Alan笑著道:

“哎呀,那賀導怎麼說都幫了你這麼多對不對,現在人家好歹又是你老闆,現在你好不容易起來了,可別像從前那樣跟自家公司的領導甩臉子了,沒必要啊……”

本來溫涼今天想起了一段模糊記憶情緒就很亂,現在聽了這些話,心裡更是不好受,這促使她一下失控,她大聲宣洩道:

“陸芳芳你知道什麼你就勸我!這是我的錯嗎?!這分明就不是我的錯,我面對他已經足夠耐心,足夠卑微了!你們還要讓我怎樣?我什麼時候對一個男人這樣過呢?難不成還要給他當牛做馬嗎?你們一定要在我面前提他幹什麼呢?!我們今天朋友見面,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說完這番話,溫涼似乎還嫌不夠,拿起手邊的一瓶啤酒,仰頭便灌了起來。

……

……

話分兩頭,在離家不遠處的一家健身房裡,賀天然正躺在一張啞鈴凳上,胸膛起伏,雙手緊握槓鈴槓,吭哧吭哧做著臥推。

“不行了不行了,快,幫個忙。”

他的身後上方,薛勇幫他把槓鈴的最後一點距離歸位,笑道:

“可以了,臥推八十公斤,你現在還在恢復期呢,我給你減兩個五公斤的片子啊?”

“行啊,呼~”賀天然躺椅子上吐出一口氣,接著道:“想我去年八十公斤還能成組,沒想到今年做兩個就拉胯成這樣。”

“得得得,好漢不提當年勇,慢慢來吧,對了,同學會的事兒你幫我問過溫涼沒有啊?”

薛勇一邊幫他換下槓鈴槓一頭的鐵片,一邊問道。

“問了,不過……嗐,你就按她不來的情況定時間吧。”

“別介啊,這都約了個把月了,一點時間都沒有?不是……天然哥啊,不是兄弟我說你啊,你說你這麼成功一導演,怎麼讓你約個女演員都這麼費勁兒呢?這不是扯呢嘛,我有一哥們也是做這行的,別人那可是一個電話,就能讓女演員晚上去希爾頓聽他講戲的人物呢!”

躺著的賀天然白了他一眼,“你這哥們什麼引薦給我認識一下啊,我向他學習學習。”

“嘿嘿~”

薛勇傻笑了兩聲,岔開話題:

“等下弄完了,咱們去泡個桑拿,這汗一出,我保管你又能瘦個三斤,正好飯點咱倆還能好好喝點,晚點回去,家裡不管吧?”

這兩天正好是十一假期,昨天白聞玉就約著曹艾青外出寫生,這兩天都不在家,他是難得清閒,於是便答應道:

“可以啊,只要你家那位別喝到一半催你回去就行。”

“臥槽,要是你在我身邊她都不放心,那這天底下,我身邊就沒讓她放心的朋友了,來吧弄好了,繼續。”

賀天然聞言重新抬手握緊槓桿,他試了試,七十公斤現在對他來說正正好好。

不過正當他要發力時,褲兜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拿出一看,是個現在他很少見到的聯絡人——樸老闆。

心下帶著幾分疑惑,他接通了電話。

一旁的薛勇只聽他嘴裡說出什麼“老哥好久不見啊”,“喲,恭喜恭喜啊”,“現在嗎”,“有空可以”,“我一定去”,“手機給我發個地址定位”之類的話後便結束通話了手機。

薛勇一聽情況不對,急道:“怎麼,咱們兄弟好不容易盼來的一個放縱之夜,你要水我啊?”

“嗐,一個老大哥,訂婚了,在火鍋店擺了一桌酒讓我過去,要不你跟我一起過去喝兩杯唄,喝完之後咱們再去泡個澡蒸個桑拿什麼的,這不妥妥的嗎?我那水你了。”

這番安排下來,薛少爺喜笑顏開,連道:

“唉喲,我就喜歡在你的計劃中還帶著兄弟我,好好好,走走走走。”

“別急啊,我在推兩個啊……”

“推什麼呀推,別讓人家久等了。”

薛勇急不可耐,顯然,這廝平常是在家裡被白婷婷管久了,憋壞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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