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之兔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十一、瓊樓(上),劍鎮玄黃,河洛之兔,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紫燻樓裡一日不知要燒掉多少錢去。地下幾層密室日夜皆是燈火通明,難以分辨出晨昏。韓令照顧鄭語幾日,因著這從不停歇的燈光,竟一刻也不得閒。

算來王薰照顧他們二人,也是相當勞累。

約莫過了五日,韓令照常去水房,清洗給鄭語擦汗的布巾。但接連幾日疲憊不堪,使得他剛到水房,便一陣發暈,直直仰倒下去。

倒下去也好。韓令閉上眼睛,希冀疼痛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只是前往別砸壞了他手裡的木盆。

但他遲遲沒有落在地上,疼痛也遲遲沒有光顧。韓令掙扎著睜開眼,意識稍微回籠了些,便意識到有什麼人架住了自己。

他連忙支起身子,回過頭去——

他身後站著的,是那個小丫鬟,被王薰稱呼為“琴心”的。

琴心一身水洗青色短布衫,一條藤紫的腰帶掛住下袴,腰帶正中墜著一顆青色的翡翠。這幾日下來,韓令看得出王薰相當器重這琴心姑娘,便匆匆後退幾步,放下木盆施禮道:“韓某多有得罪。”

琴心倒沒什麼反應,只是點了點頭,徑直走進水房接水。

韓令看她不怎麼在意這件事,便放下心來,又賠了個禮,才走上前去舀水。

他舀出半瓢水在盆裡,從前襟翻出個皂角,開始清洗盆中的布巾。

琴心帶了個小板凳,不用像韓令似的站著洗。她也舀了幾瓢水,盆裡的衣服便被水衝得發起來,顏色也洇得深深淺淺。

她洗起衣服來比韓令熟練得多,洗得也快。韓令看著,不由得有些恍惚。

韓令在慕府時做得也都是些劈柴燒火的苦力活,這種考驗細心的活計,做得不甚出色。再加上他對慕雲潼恨之入骨,慕府的總管越是不敢讓他碰這些活計。

十五歲的韓令曾經偷偷溜進洗衣房,要將慕雲潼新做的長袍剪斷。他一步剛邁進洗衣房,就聽見一個憨厚的聲音:“誰呀?”

韓令看了一圈,沒看到人,便壯著膽子道:“我是你爺!”

洗衣房的一排櫃檯後面抬起一個頭,一張紅臉膛的女人擦了把臉上的汗,笑道:“你是我爺?你這年紀,我是你奶還有餘。”

韓令看到屋裡的是個女人,不由得放心了大半。他壯著膽子走上前,把拿著剪刀的那隻手藏在背後。

“大娘,你是做什麼的?”

壯實的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樂呵呵道:“你瞅瞅,我是在這裡做什麼的。”她說著,將手中帶著皂角氣味的衣服“嘩啦啦”從盆中拾出來,舀了一瓢水衝乾淨,又拿在手裡攥緊,兩手用力向反方向擰,將多餘的水從衣服中擰出來。

韓令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那裡堆著小山一樣的髒衣服,青的、綠的、粉的、紫的,也不知是什麼人留下來的。他又看向女人,女人卻不知疲憊似的,從水盆裡又撈出一件衣服。

韓令心中有些不忍,便蹲下身,問道:“大娘,你在這裡過得也不好,有沒有想過從這慕府裡出去?”

女人將一盆衣服擰乾掛好,順手潑了一盆髒水。聽到韓令這話,她的紅臉膛又笑開了花。

“小夥子,我為啥要出去啊?”

韓令不假思索道:“慕雲潼給您派這麼多活計,這哪是一個人能洗完的啊?乾脆……”

女人便搖了搖頭,一雙溫暖的大手撫上韓令的發頂。

“小夥子,你知道不,我已經洗完這麼一堆了,這些是剩下的一半。要為了這些衣服,放棄這樣一份報酬不錯的活計,多划不來呀。”

韓令心中有些焦急,說不出為什麼。他上前一步,說道:“慕雲潼欺男霸女、陷害忠良,大娘你可知道?”

女人的眼神十分溫柔,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或一隻發脾氣的小狗。韓令在她的眼神裡,不由得有些退縮。

“孩子,”女人說,“我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我只需要知道,慕老爺是我的僱主,是給我一家子發工錢的大好人。”

一直到洗完布巾,韓令也不曾和琴心搭上話。眼看她手中的衣物也漸漸洗乾淨,韓令心中有些遺憾——遺憾未曾從王薰的貼心人身上,套出一句話。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抱起木盆,轉身準備離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琴心在他身後叫住了他。

“韓郎君,”琴心的聲音很輕,韓令一瞬間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琴心又說了一句,“郎君多日未曾閤眼了。”

韓令心中暗喜,不露聲色地轉過身,嘆道:“勞姑娘費心了。”

琴心搖搖頭:“不費心,只是姐姐怕郎君出事。”

這個姐姐,莫非指的是王樓主?

韓令心有有了估量,便將態度做得恭敬了些:“韓某自知有錯,便想著多少要亡羊補牢。只是有愧於姑娘與樓主的記掛。”

琴心洗好了最後一件衣服,也不急於擰乾,只是抬起頭,看著韓令:

“韓郎君,你心裡想的太多了。”

韓令一驚——這樣小的小姑娘,竟有說出這種話的氣魄,紫燻樓果真不同凡響。他心中越是發沉,越是不敢在這關節上露怯,便拱手行禮道:“姑娘所說的,韓某不明白。但若是在何處冒犯了姑娘,韓某一定改正。”

琴心從腰包中抽出一塊手帕,擦乾手,一臉苦惱。

韓令不敢有一絲怠慢,便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待琴心終於想出了話,他才放下兩手。

“韓郎君,”琴心說,“我姐姐未曾薄待過你吧?”

韓令點點頭:“王樓主對我有救命之恩,韓令無以為報,唯有銜草結環,方能報其中之萬一。”

琴心又搖了搖頭:“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我不知道,但你在樓裡,總是一副我們都虧待了你的樣子。”

韓令還未否認,就聽見琴心重重嘆了口氣:

“韓郎君,姐姐的確視鄭二姑娘如親手足,所以看到她滿身是傷,痛心不已。但姐姐明察秋毫,二姑娘與你又是親密無間,怎會真的刁難你呢?”

“就算為了鄭二姑娘,你也不應當這樣折騰自己吧?”

韓令看著琴心眼中的責備,便知道她絕非小題大做。他不敢再繼續用疏遠的禮貌推開自己與紫燻樓之間的關係,便上前幾步,蹲著琴心面前:

“敢問姑娘,今日是幾號?”

琴心看了他一眼,確信他是真的不知道,便坦誠相告:“五月廿八。”

原來韓令竟整整十天未曾閤眼!

鄭語的傷勢逐漸好轉起來。臥床一個月後,她總算恢復了些精神,可以搖著輪椅到樓上去,與紫燻樓的姑娘們說些笑話。

紫燻樓的許多老人,多少都聽說過“鎮南二姑娘”的名聲,又比她年長,因而對溫吞乖巧的鄭語關懷備至;有些與鄭語相熟的,更是恨不能將她十二個時辰帶在自己身邊。尤其是紫燻樓賬房的一位吳姑娘,為了與二姑娘親近,甚至提出要把紫燻樓三年的賬目拿給鄭語看看。鄭語拒絕時,眼淚都笑出來了。

但鄭語恢復後,並未和王薰見過面。

自從那日的爭辯後,鄭語和王薰就從未見過面。韓令透過琴心的訊息瞭解到,自從鄭語恢復了行動能力,王薰白日裡便經常“無故”缺席。什麼時候鄭語回房了,她便悄無聲息地回來。

鄭語多半是知道這回事的,但她表現出不放在心上,韓令便無從問起。

其實韓令明白,這兩人之間,始終橫亙了個“鄭讞”。

他看得出,相比王薰,鄭語才是那個更希望——甚至是更相信——鄭讞還活著的人。從她看到過去未來無從得知的悲哀黑霧時,她便希望渺茫卻堅定不移地相信著。

她逃出鎮南府時,最後一眼看到的便是姐姐。堅定的姐姐、自信的姐姐,鮮活的帶著笑容的姐姐。從此以後,姐姐在她心中,永遠都是捨命護住她的、強大又開朗的人。這樣一個人,絕不會被命運打倒,絕不會被烈焰吞噬。

而王薰的堅信,卻更像一種口頭上的禱告。

鎮南火災發生後的第三天,訊息傳到了紫燻樓。彼時她正看著兩份相似的採購報表,聽聞密信後,她緊鎖的眉頭舒展開,呵呵笑了起來。

“放心吧,”王薰說,“有阿讞在,鎮南府不會有事的。”

她甚至為此收拾了一層客棧,已表示自己迎接鎮南眾人的誠心。

王薰等了一個月,兩個月,等了近半年的時間。這半年裡,她為鄭讞精心佈置的書桌落了一層又一層灰,王薰不厭其煩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她最終只等來了一封信,和一份密報。

信是鄭語寫的,字字泣血,在路上不知輾轉了多久才送到她的手裡。王薰將那封信反覆讀了許多遍,才讀懂鄭語的話——“我沒有家了”。

而那封密報上,是鎮南火災中發現的屍體數量:

六個婆子、六個丫鬟、兩位賬房、兩位管事、八個下人、十位護院……加上鎮南府的鄭氏宗族,共四十二人。

鄭讞的名字,就寫在那張密報上。

鄭語看不透,所以尚存希冀。王薰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便無法與命運狡辯。

韓令思及此處,不覺有些悲哀。

他曾經讀過一本書,裡面提到了一位前朝金甌王,史稱金神昭帝。

神昭帝二十歲時誕下長女榮公主,對這個女兒無邊寵愛,從小便傳授她治國理政的學問。可榮公主不愛經文愛武功,偏愛刀槍棍棒。神昭帝對女兒向來百般溺愛,可在學武的問題上卻十分強硬,要求公主不得學習治國之外的學問。公主也十分倔強,非要習武不可。因為此中齟齬,母女關係變得十分僵硬。

神昭帝三十二歲時,北狩遇刺,場面大亂,在場僅有榮公主一人學習過騎射,翻身上馬,喝令眾人後退。榮公主連發五箭,射中了亂臣賊子的頭目,神昭帝卻被流矢射中,不治身亡。

神昭帝過世後,榮公主悲慟不已,服喪三年,未曾繼位。三年後,金甌國破,榮公主不知所蹤。

野史裡,有人說在田野裡遇見過榮公主,公主容顏未老,恍若仙人。也有人說,金甌國破之時,榮公主還在編纂金甌史書,在史書上寫滿了“神昭帝”在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

大抵世間的緬懷,皆是如此。

是夜,鄭語早早回了房間歇息,韓令心中有些鬱結,便與她道了也按,爬到紫燻樓頂,倚在欄杆上看中天明月。

回想起來,兩月前,他與掃帚柴火相伴,困在一方狹小的房間內。誰能想到,如今他能站在紫燻樓裡,眼底是車水馬龍、燈火璀璨,頭頂是明月皎皎、高遠潔淨。

今夜七月十七,一輪明月正是至圓向虧的時候。韓令向夜空中的明月輕輕伸出手,彷彿將月亮握在掌心。

他攥緊拳頭,又將掌心平攤,讓月亮出現在他的掌心。

忽然,明亮的月光變得有些昏暗,韓令揉揉眼睛,便看到明月正中,出現了幾縷秀逸的飄帶。正是: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仿若神女出塵世,恰似嫦娥落凡塵。

韓令定睛一看,那婀娜的身姿,正是紫燻樓樓主王薰。

卻說王薰知曉鄭語已經睡下,便迅速結束應酬,趕回紫燻樓。腳尖輕點,月華如紗衣般披在她身上,將她襯得彷如謫仙。她一時來了興致,抽出盤在腰間的軟劍,在空中旋身輕躍,伴著月華,舞了支《月下》。

一舞結束,她收回軟劍,一回頭,看到樓頂的韓令。

子時已過,韓令還未睡下。王薰有些驚訝,便飄然落在紫燻樓頂,收起披帛,輕輕笑道:“韓郎君,怎麼還不歇息,有心事嗎?”

韓令轉過頭,月光下,他的臉上冷不丁滾下兩行淚來。

王薰一時心顫,她抬起一隻手,輕輕抹掉了韓令臉上的淚,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道:

“韓郎君,你可看懂了我的舞?”

韓令盯著王薰,見她仍然笑著,整個人卻如同風中顫抖的紫藤花。他擦掉自己的眼淚,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王樓主,韓某自小便知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可在樓主的舞中,韓某才第一次明白,不去懷緬過去並非因為過去無法改變。”

“故人零散、物是人非,回望過去,竟是如此悲哀。”

王薰聽罷,看了韓令一會,掩面笑起來。

“韓令,你與小雨的確般配。”她第一次叫了韓令的名字,“你的心思太多了,但這並不是壞事。”

她說著,手中捻起一塊灰色的小石頭,示意韓令看過來。

韓令顧不得臉紅,幾步湊上前盯著那塊石頭,只見王薰身上的香風聚集在這塊石頭上,石頭隨著香氣的聚集,漸漸變成了紫色,而後越來越亮,發出了耀眼的紫光。

王薰站在紫光後面,聲音遠遠的,像來自遙遠的過去。

“韓令,你看懂了嗎?”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武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禽言獸語修真人

席上揮毫.QD

蜀山萬妖之祖

蓬國公

家父儒聖,系統非逼我做粗鄙武夫

處默

洪荒之真相只有一個

菩提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