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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掌櫃的心都沉了下去。
這個張慎微一看就不是那種有魄力的,一方面是房子扒掉了還要追究你的責任,一方面是算作主動配合將房屋賣給京兆府,並且多得五成房款,不用猜都知道他選哪個!
果然,張慎微心中權衡幾個來回,苦笑道:“房府尹網開一面,在下豈能不識好歹?”
房俊頓時喜笑顏開,親熱的攔住張慎微肩頭,呵呵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才對嘛!實不相瞞,本官請了聖旨,十六衛大軍盡皆聽候調遣,誰家不識抬舉,就拆掉誰家的房子,非但一分錢都不給,還要追究他延誤京兆府翻建的損失!誰敢反抗,那就是公然挑釁國策、藐視王法、褻瀆大唐律!想造反還是怎地?”
這般殺氣騰騰的話語說出來,不僅是張慎微,一旁的各家掌櫃盡皆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太狠了……幾間房子而已,就算再如何扯皮,也牽扯不到造反上頭去吧?
造反那是什麼罪過?
誅滅九族啊!
扒房子的兵卒衙役顯然事先經過訓練,用戰馬套住繩索將房屋的房梁以及承重柱一次性拽倒,整間房屋便瞬間倒塌。其實真正扒房子的時候不會如此簡單粗暴,畢竟房梁、檁子、門窗框等等都可以儲存下來以後用得到,即便不用,也是可以賣錢的。
如此簡單粗暴,只是為了追求一個視覺刺激,達到震撼人心的目的。瞧瞧,你們堅決不肯售賣並且以為奇貨可居的房舍商鋪,其實就像是一個玩具,“轟”的一下就沒了,只剩下一地的殘垣斷瓦,狼藉不堪……
這是一種心理戰術,現在看來效果的確不錯。
房俊攬著張慎微的肩頭,笑容和藹語氣輕鬆:“來來來,簽字畫押之後,天亮便可以去京兆府領取房款。城南昆明池那邊已經開始平整土地,將會新建一個臨時的市場,以供東市翻建期間貨殖貿易。不過畢竟乃是過渡之用,規模有限,是以誰先同意拆遷,誰就可以先去租賃,先到先得。張兄如此給本官面子,本官自然要投桃報李,那邊的臨時市場無論哪一個位置,隨你挑!”
張慎微頓時大喜,趕緊說道:“如此便多謝房府尹關照,待到天明,在下便去京兆府將此間手續完善,而後親自去昆明池那邊挑地方。”
房俊眉開眼笑:“這就對了嘛!東市翻建勢在必行,誰能阻擋國策?就算一時半會兒的拒絕拆遷,但是東市貿易必然大大受損,誰先拆遷,誰先入住昆明池那邊的臨時市場,誰就在這兩年的翻建過程當中佔得先機!”
豈止如此?
只要乖乖的配合京兆府拆遷,就能第一時間在昆明池的臨時市場佔據一個好位置,更有在東市建成之後挑選地點的優先權……
張慎微面露喜色。
雖說商鋪被扒掉折損了面子,難免墜了滎陽張氏的威風,可是這長安城中又有幾家沒被房俊打過臉呢?最關鍵的是丟了面子卻得了實惠,原先因為商鋪被拆還不知道要如何跟父親回報呢,現在卻可以堂堂正正的邀功……
至於父親正亟待江南士族的資助幫扶是否會因此落空,張慎微並不以為意。那些江南士族表面看上去光鮮亮麗似乎各個都是坐地虎,可是面對房俊的時候,被折騰的是如何灰頭土臉顏面喪盡?
當初房俊這條過江龍能夠死死的壓制住江南士族這些坐地虎,怕是現在照樣有的是法子打壓!
對於父親在江南的前程,張慎微其實並不看好……
在他看來,與其投靠關隴集團鑽營來一個“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位,還不若老老實實的謀求一個軍職跟著英國公前去西域平叛。前者看似聲威赫赫位高爵顯,實則處處掣肘難有作為;後者雖然依附於李績之驥尾,卻是實打實的撈取功績,豈可同日而語?
張慎微滿意了,可是其他門閥世家的掌櫃卻開始發愁了。
還要不要抵制到底?
一個無比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那就是無論這些人家如何抱團,總會有那麼幾個罔顧私利的傢伙不會顧全大局,從而被房俊拉攏腐蝕,比如滎陽張氏……
若是抵制到最後只剩下關隴集團的核心家族,餘者卻盡皆在昆明池市場甚至是未來的東市佔據了黃金旺鋪,將所有的好處全部溫潤乾淨,那麼這場抵制還有何意義?
可若是就這麼偃旗息鼓虎頭蛇尾的作罷,豈非是助長京兆府的威風?以房俊的性情,必然傲氣凌人得寸進尺,愈發不留餘地的打壓起關隴集團來。
東市的翻建,居然讓這些世家門閥陷入取捨兩難、進退維谷之境地……
張慎微也不管別家現在是如何看待自己了,當叛徒就當吧,只要實打實的利益落袋,管他們說什麼?別看現在各個叫嚷著抵制京兆府、抵制房俊,可是若淪落到自己一般的境地,怕是比自己還要沒骨氣。
看看房俊的心情大抵是不錯的,張慎微試探著問道:“家中子弟向來欠缺管教,有些驕縱了,不意無心之間阻撓了房府尹,實在是罪無可恕。只是到底都是些年輕人,性子魯莽了有些,卻絕非有意為之,還望房府尹能夠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尤其是張慎鐵那個蠢貨,昨日白天公然抗拒京兆府的評估測量,誰知道房俊會不會記恨在心?房俊的爆裂性情,張慎微算是早有見識,就連張慎幾這個張亮的兒子都敢剁掉一隻手,張慎鐵這個本家的侄子算個鳥?
他又不能眼瞅著那些張家子侄被房俊打入大獄扒掉一層皮,只能心虛的求情。
房俊倒是爽快,大手一揮,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也是覺得鄖國公不在京中,這些傢伙有些尾巴翹翹怕是要闖禍,故此才替鄖國公教訓一番。既然張兄這般說話,待會兒自可前去衙門將人都帶回去,嚴加管教便是。”
張慎微徹底放了心,趕緊說道:“那在下就先行告辭,待到天明之後,便立即前去京兆府衙門辦事事務。”
房俊笑容可掬,甚是客氣:“張兄請便,改日有暇,不妨坐一起喝點小酒,談談詩詞聊聊歌賦,多多親近才是。”
張慎微受寵若驚:“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在下隨叫隨到。”
且不說房俊是否當真要與他親近關係,最起碼這句話表明房俊的一個態度,那就是以往雙方之間的齷蹉仇怨,只要張家不主動挑事,房俊就會將其放在一邊。
誰願意得罪房俊這樣一個手握大權的一方大吏?
即便是張亮現在在江南,也大多是因為房俊的打壓而心生不忿,若是房俊能夠釋放出善意,張亮必然立馬忘掉兒子斷手的仇恨……
說到底,在世家門閥眼中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恩義也好仇怨也罷,全都不算事兒!
張慎微告辭離去,亦有不少家僕夥計被各家的掌櫃打發回家,向家主回報此間的情形。房俊如此強勢悍然扒掉張家的商鋪房舍,以及稍後透露出來的資訊,必須第一時間反饋到家主那邊,據此商議是繼續抵制亦或是改弦更張。
房俊的手段實在是層出不窮,如此抵制下去,只怕到了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站在房俊身邊的獨孤誠、韋大武、宇文渭等人卻是猶如渾身扎滿了尖刺,渾身不自在。他們本就是關隴集團的中堅,現在卻不得不聽從房俊的意思充當背鍋俠,跟房俊站在同一陣營來“迫害”那些盟友……
現在的京兆府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鐵板一塊,“精誠團結”之典範,所有人都團結在房俊周圍向著共同的目標大步前進……可咱們都是被逼的啊!
獨孤家也就罷了,畢竟早就暗中投靠皇帝,與房俊暗通款曲,可是韋家、宇文家卻實實在在乃是站在房俊的對立面。現在被逼著跟房俊站在一起,是否會被外界誤解為當了叛徒、背棄了整個關隴集團?
那可就相當於在關隴集團當中扔下了一顆震天雷,足以將整個關隴集團炸得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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