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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前腳進到府內,後邊挑著禮品擔子的家僕便在長孫渙的帶領下來到正門。
自有房家的管事迎上前來,先收了禮單,然後帶著這些長孫家的家僕前去庫房交割,清點之後,登記在禮儀簿上,以後長孫家但凡有個婚喪嫁娶,房家一般便會按照這一份賀儀予以回禮。
長孫渙自然留了下來,陪著房俊閒聊幾句。
此時已經正午,該來的賓客來得差不多,門口稀稀落落的時而有幾個因事耽擱而匆匆趕來的賓客,倒是多了說話的機會。
房俊便將長孫渙領進門旁的門房。
“怎地不見李二郎與程處弼他們?”長孫渙最近得到父親的重用,府中許多事務都交由他來處置,而長孫家現在又是多事之秋,故而出去幾天前來了一趟房府便匆匆離去,今日來得夜晚。
按理說如同他與房俊這般的關係,今日即便是一起在門口充當迎賓都是說得過去的。
房俊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腿,沒好氣道:“處弼半月前被程伯伯派去遼東,趕不回來,李思文那貨不願在家遊手好閒,求陛下給了一個秦州府果毅都尉的官職,這回來信說是當地不靖,郡兵日夜警戒,實在脫身不得,可昨日他家那小妹前來府中與舍妹相聚,卻說李思文乃是看重了秦州當地一戶人家的小姐,正在熱烈追求……娘咧!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嘴上說的好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簡直是個敗類!”
秦州乃是隴右重鎮,果毅都尉乃是折衝都尉的副手,相當於秦州軍區的二把手,也算是挑起大梁的一方人物,再加上其父的光環,縱然身為次子不能襲爵,可未來也必定能在軍方站穩腳跟,成就一番事業。
長孫渙聽得房俊說到“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句話,心中頓時一緊,眼皮一跳,一陣心虛。
抬頭瞅了瞅房俊的臉色,正好跟房俊看過來的目光對視,瞬間呼吸一滯,眼睛下意識的便錯開。
難道上一次東市嘯聚事件的時候,自己心中藏了算計特意晚了一些前去通知的事情,被房俊知道了?
長孫渙心中打鼓,有些後悔那天的事情,房俊一直待自己不薄,可是關鍵時刻自己決然藏了那等私心,在好友背後戳了一刀,著實有些忘恩負義不講義氣。
此刻如坐針氈,只得尷尬的笑笑,說道:“倒也情有可原,這李二郎眼見你我均是成親生子,如何不急?那等從不肯落於人後的性子,幹出一點出格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聽著是給李思文辯解,實則卻是替自己開脫。
房俊眯了眯眼,不置可否,正欲開口,門口便有家僕進來說道:“二郎,令狐家派人親來賀喜,來人正在門口呢。”
房俊楞了一下:“令狐家?”
令狐德棻那老貨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吃癟,甚至被武媚娘撓得一臉血導致顏面喪失名氣一落千丈,說是生死對頭都不為過,居然還會派人前來賀喜?
吃錯藥了不成……
不過人家既然來了,自己總不能拒之門外吧?
便對長孫渙說道:“你且去府內稍坐,待會兒陪我敬酒,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來程伯伯那幫夯貨。”
聽到這話,長孫渙如蒙大赦,知道房俊就算知道了內情,也已經原諒他,趕緊拍著胸脯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定然幫著房俊將那幫老行貨撂翻了不可,然後立馬溜去府內。
房俊暗歎一聲。
當日長孫渙故意晚了一些通知他的事情,的確令他火冒三丈。若是長孫渙能夠及時通知,他自然可以從容應對,不會導致事起倉促手忙腳亂,最後不得不使出縱火砸搶擴大事態這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無奈之舉。
可是事後想想,又能怪得了誰呢?
生於俗世之中,又有幾個人能能夠當真將義氣擺在前頭,無視自身的利益?若是有人能夠對他義氣為先肝膽相照,他自然不吝於回報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可長孫渙既然看重私利,那也不必要立即翻臉,往後遇事心中有數即可,絕對不會如同以前扶持長孫渙掌控“東大唐商號”股份那般對其全力扶持。
君以國士待我,我自然以國士報之。
若只是相互利用,那我自不會掏心掏肺……
到了門前,便見到一臉稚氣清秀的令狐元超站在那裡。
令狐元超一見房俊,清秀的小臉兒立馬浮上誠摯的笑容,抱拳上前施禮:“今日二郎大喜,小侄奉了叔祖之名,特意備好禮物前來祝賀。”
房俊上前還禮,聞言笑道:“得了,別給你那位叔祖添彩了,令狐尚書怕不是掐死某的心思都有,他會給某賀喜?呵呵。”
令狐元超趕緊說道:“二郎誤會了,今日的確是奉了叔祖之命前來,當然,即便叔祖不讓來,小侄也還是會來的……”
房俊呵呵一笑,拍了拍令狐元超的肩膀,著實喜歡這個實誠孩子,笑眯眯道:“有這份心,某就高興了,你且入府飲宴,待會兒某給你介紹幾個少年俊彥,好生親近親近。”
令狐元超頓時大喜。
雖然令狐家乃是關隴集團的一份子,但是由於叔祖為人迂腐剛硬人緣不好,實際上與令狐家來往密切的沒有幾家,這般導致令狐家的人脈極其狹窄,出去同氣連枝的關隴集團,外界都不願意搭理他們家……
而以房俊的身份地位,能夠入得他眼的“少年俊彥”必然是一時之俊傑,若是能夠多多結識,對於自己自然是莫大的好處。
房俊讓家僕領著令狐元超入內,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貴府準備了何等賀儀?”
這話其實有些唐突,更有些失禮。人家前來賀喜那便是人情,不在於禮物多寡,即便是心中當真不滿對方賀儀輕薄,那也不能宣之於口,否則豈不惹人恥笑?
可房俊著實好奇,據他所知,令狐家先是被武媚娘折騰得賠了一大筆錢,這一次贖回東市鬧事的族人家僕更是狠狠的放了一回血,這時候前來賀喜,會備上何等賀儀?
以他對令狐德棻那個老頑固的瞭解……
果然不其然,令狐元超聽到房俊問起這個,頓時小臉兒一垮,羞愧難當:“還請二郎見諒,吾家現在著實是銀錢無繼……”
房俊擺擺手:“某就是好奇,你那位叔祖可不是個心胸寬敞的性子,能打發你來賀喜已是出乎預料,又會備下何等賀儀呢?”
令狐元超苦著臉,訥訥不言,臉龐漲紅,身為窘迫。
一旁的管事便湊到房俊近前,低聲道:“回二郎,令狐家的賀儀乃是一筐紅皮雞子兒,還有一個純銀的百家鎖……”
“……”
房俊差點氣笑了!
令狐德棻這個老東西,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外頭見到他前來房家賀喜,必然說他不計前嫌心胸寬大,狠狠的撈取一波讚譽!可是賀儀是什麼?一筐雞蛋,一個百家鎖,價值不到十貫錢……即能讓房俊氣得暴跳如雷,偏偏又只能憋著吐不出來。
難道還能到處宣揚嫌棄令狐家的賀儀太少?
人家都被你折騰得破了老大一筆財,還能不計前嫌的給你賀喜,你反倒嫌棄人家的禮物送的少……
到時候笑話的可就是房俊了。
令狐元超見到房俊的神情,心中惴惴不安,心裡也暗暗埋怨叔祖。
就算家裡再窮,也不至於拿不出一份賀儀吧?
這回算是將房俊得罪得死死的,此等賀儀,那簡直就是在啪啪的打房俊的臉……他現在真怕房俊一氣之下將自己轟出門去,那自己可就成了整個長安城的笑柄了。
索性房俊只是咬牙切齒的低聲嘟囔了幾句什麼,並未遷怒到自己身上,並且對自己擺了擺手:“速速去後宅飲宴吧。”
令狐元超如蒙大赦,撒開腿就跑,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幾個起落便竄到後宅……
房俊又好氣又好笑,低聲罵道:“老匹夫,給我等著,不好好折騰折騰你,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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