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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當真對於許敬宗的心性無可奈何。

您好歹亦是當年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縱然多年沉淪、仕途蹉跎,可畢竟身份資歷擺在這裡,這般毫無廉恥的對我這麼一個後輩卑躬屈膝,到底是怎麼捨得下這臉面的?

怪不得歷史上武媚娘稍稍展示出了合作之意,這位便迫不及待的投靠過去,盡心竭力的幫助武媚娘打擊異己、鞏固勢力,甚至是廢黜王皇后、壟斷朝政……

對於權力之痴迷,許敬宗早已達到視若生命之地步。

連命都可以不要,臉面、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瞅著許敬宗一臉理所當然,這番近乎於毫無氣節的話語說出來依舊氣定神閒,房俊算是徹底服氣了,果然佞臣也好,奸臣也罷,那也絕對不是想當就能當的……

無奈道:“那就走吧,一起去山下看看,最後檢查一次各個環節,務必做到萬無一失,否則明天出了岔子,那可不僅僅是丟臉的事情。”

許敬宗自然知道事情輕重,連連頷首道:“老夫隨二郎一起去。”

房俊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值房,順著書院鋪著石板的山路向著山門走去。

……

出了山門向北一轉,便見到一塊介於山坡與湖水之間的開闊地,此際周圍都已經被右屯衛的兵卒戒嚴封鎖,等閒人物不可靠近,就連一側的昆明池上都有不少船隻來回遊弋。

許敬宗隨著房俊穿過兵卒戒嚴,來到工地之上。

無數黝黑的鐵條被一根一根埋進土裡,中間有寬厚的砧木,使得鐵條筆直平行,一直向著遠方眼神開去,看上去工程量頗大。

不遠處,一群人見到房俊頓時圍了上來。

房俊站住腳步,笑吟吟的看著迎面而來的聿明氏老者,抬手作揖,笑問道:“前輩不辭辛勞,率領工匠們日以繼夜連續勞作,晚輩感激莫名。”

聿明氏老者哈哈一笑,眼神耐人詢問的在房俊身上轉了一圈兒,捋著鬍鬚豪爽道:“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再者說,此等盛會實是千載難逢,老朽能夠有幸參與,足慰平生!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待到明日,這場典禮足以震懾天下人,二郎不必擔憂、更何況書院的官員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就連午膳都要在工地上吃,上下一心,定然事半功倍,絕無差池。”

房俊一愣,便見到褚遂良從聿明氏身後走出來,上前見禮,一臉義正辭嚴:“不敢當聿明前輩誇讚,下官乃是書院司業,自當身體力行,豈敢辜負陛下之信任倚重?休說一頓午膳,若是要本官自毀一手一腳以保證典禮的順利實施,亦是心甘情願!”

這麼大義凜然……

許敬宗氣得差點跳上去揪著褚遂良的鬍子,你特孃的是為了保證工地程序才跑到這裡吃午膳的?

分明是害怕房二找你算賬才故意躲到這裡來的好吧……

不過先前聽了房俊的教訓,他心中深以為然,所以這會兒不跟褚遂良一爭短長,只是陰仄仄說道:“那褚司業可要小心了,人不能輕易立誓,舉頭三尺有神明,說過的話你自己可能過後便忘,但神靈聽去了可忘不掉,這萬一往後褚司業出現任何不測,那可是神靈讓你兌現誓言,怨不得別人。”

神鬼之說,古往今來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褚遂良被許敬宗說得後脖頸一陣冒涼風,心忖不至於這麼靈驗吧?

不過被許敬宗頂在牆上,也只能臉色稍變,硬著頭皮道:“為了陛下盡忠,實乃吾等臣子之本分,縱然刀斧加身,何懼之有?許院丞若是明哲保身,自可離得遠遠的,以免褚某人為國盡忠之時,將鮮血噴濺到您的身上,汙了您的官袍!”

許敬宗大怒:“放屁!老子跟隨陛下風裡火裡衝鋒陷陣的時候,你特麼還穿著活襠褲呢!居然在老子面前說這些個風涼話,真是不知所謂!”

活襠褲什麼的,自然是不可能的。

許敬宗的確比褚遂良年長,但是也就大了個三五歲,年齡相近,長了一輩倒是事實。當年許敬宗作為秦王府十八學士,協助李二陛下處置“天策府”內文書事物,褚遂良的老子褚亮乃是其同事。

按照輩分,褚遂良妥妥的應該喚許敬宗一聲“許叔叔”……

不過褚遂良固然是小輩,但才華卻是遮掩不住。褚亮本身的學問才能盡皆上佳,悉心教導之下,褚遂良的學識與日俱進。尤其是書藝,在歐陽詢與虞世南的指導下,更是出類拔萃,且具備了歐、虞二人所不具備的政治地位與社會名望,深受李二陛下寵幸器重,曾一度命其管理弘文館,被朝中士子戲稱為“館主”,後來李二陛下登基為帝,直接將褚遂良提拔成了起居郎,常伴君側,簡在帝心。

這份待遇,卻是身為十八學士之一的許敬宗望塵莫及了……

不過卻也絕不妨礙許敬宗處處以長輩自居。

褚遂良最惱恨的就是這一點,無論民間亦或是官場,輩分這種事總是要算的很清楚,長輩對晚輩叱責幾句乃是理所應當,可晚輩若是對長輩不敬,那不僅僅是人品問題,更要遭受詰難攻訐。

尤其是許敬宗這番粗魯的話語當眾道出,氣得褚遂良面龐一陣紅一陣紫,兩隻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不過看到房俊在一旁面沉似水,心頭惱怒只要死死壓制下去。

他不怕許敬宗,這廝就算再是陰險,再有一個長輩的身份撐著,也不能真正將自己如何,自己總歸有法子在陛下面前扳回一城,化解危機。

可若是當真將房俊惹惱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褚遂良再是自負,也不敢自認自己比房俊更為受到李二陛下的寵幸,許敬宗口口聲聲自己是個佞臣,深受皇帝寵幸,可他自己清楚,相比於李二陛下對於房俊的寵幸,自己算個屁啊!

就算是這會兒房俊將自己殺了丟進昆明池,回頭李二陛下該對房俊重用的地方絕對不會減弱半分……

這是人家房俊用功勳實打實拼出來的,再是嫉妒也只能乖乖的看著。

褚遂良冷哼一聲,對許敬宗的言語不予理睬。

許敬宗看其一臉桀驁不馴,顯然對自己並不服氣,心頭怒火愈發旺盛,但是冷眼瞥見房俊陰鬱的臉色,也只好將怒氣忍住。

心裡暗暗下定決心,若是不將褚遂良逐出朝堂、嚴厲打擊一番,非但出不了心頭惡氣,更不能展示自己的能力手腕。

不過這件事不能急切,當緩緩圖之,就不信他褚遂良風雨不透,捏不住他的致命弱點……

房俊對這兩個冤家已經頗感無奈,咱也不是要阻止你們撕逼攀咬,但是能不能別總是在老子面前嗡嗡嗡?一個比一個無恥,一個比一個不要臉,唇槍舌劍互不相讓,偏偏半點真格的都沒有,嘴炮能打死人麼?

還不如留著鬥嘴的力氣,好好運作籌謀一番,給對方來一次致命一擊。

不理會這兩個沒出息的,他上前衝著聿明氏老者笑道:“今次典禮之事,多虧了前輩仗義援手,否則若是依靠工部以及書院這些人,怕是直至現在依舊毫無頭緒。”

專業的事情就得專業的人來辦,工部雖然是眼下最大的建設部門,但是科技含量實在太低,大抵都是從古至今傳下來的那一套,更談不上什麼與時俱進。

聿明氏非但自身深諳格物之道,且融匯了不少墨家精髓,算得上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科研部門”,對於此次開學典禮順利儲備,氣到了舉足輕重的地步。

聿明氏老者手捋鬍鬚,看著腳下延伸向遠方山坡的兩條拼接起來的鐵條,感慨道:“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吾聿明氏千百年來窮究天地至理,可是相比於二郎,卻是連‘略懂皮毛’都稱不上。天下格物之第一人,非二郎莫屬,縱然千百年後,亦無人可及!”

這話絕無半分吹捧之意,實在是聿明氏在見到那件東西之時,所產生的震撼足以顛覆整個家族千百年來凝聚的所有知識!

造化之奇,焉能這般驚世駭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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