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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右屯衛早已成為柴哲威的夢魘,這兩個月來每每午夜夢迴,不知被驚醒多少次。那炮火連天、鐵騎馳騁的畫面無數次的在夢中出現,提醒著他所有的驕傲已經被右屯衛徹徹底底的撕碎踐踏。
自己麾下的左屯衛齊編滿員、準備充分,驟然發動之下依舊被玄武門外的半支右屯衛打得落花流水、狼奔豸突,那麼跟隨房俊前往河西,先後大勝吐谷渾、突厥、大食人的另外半支右屯衛,戰力又將是何等剽悍恐怖?
只要想想自己正堵在房俊馳援長安的必經之路上,柴哲威便瑟瑟發抖……
長孫無忌想得倒是挺美,還想讓他在此堵住房俊三日?
呵呵,只怕三日之後,老子連通麾下兵將骨頭渣子都不剩……
柴哲威心念電轉,權衡片刻,頷首道:“此言當真出自趙國公之口?”
宇文節道:“自然,此等時候卑職豈敢假傳趙國公口諭?另外,趙國公還有言,”
頓了一頓,看向李元景,道:“當初荊王殿下率軍攻伐玄武門,乃是為了配合關隴軍隊肅清朝賊、匡扶朝綱,雖然戰敗,但忠勇可嘉。此番還望荊王殿下再接再礪,擊潰東宮之援軍,蕩清寰宇,扶保新儲!”
原本一副事不關己、冷漠相對的李元景登時兩眼睜大,不可置通道:“當真?!”
宇文節重重頷首:“千真萬確!”
“嘿!”
李元景彷彿忽然之間回魂兒一般,猛地站起,狠狠一拍手掌,振奮道:“還是輔機夠意思!廢話不多說,回去告訴輔機,本王定然與譙國公死守岐山,房俊想要自此突襲長安,除非從吾等屍骸之上踏過!”
對於他來說,長孫無忌的承認絕對是絕處逢生!
眼下關隴佔據大勢,即便房俊率軍回援,亦有一戰之力,只要關隴獲勝,那麼自己所有劣跡全部抹清,依舊還是那個地位尊崇的荊王殿下!
即如此,死戰一番又如何?
人家長孫無忌既然給了他這樣一個再造之機會,總不能不拿出一份像樣的心意予以回報吧……
宇文節看看兩人,想想剛剛收到的荊王府家眷盡皆被害的訊息,還是沒有告訴李元景,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卑職這就返回長安城,向趙國公當面回稟。”
柴哲威與李元景兩人連聲道:“就請趙國公放心,一定不負所托!”
“好!那卑職暫且告辭。”
“宇文賢弟慢走。”
……
待到宇文節離去,依舊興奮不減李元景忍不住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道:“還是那句話,手中有兵,萬事不慌!若非你我手中還掌握著數萬精銳部隊,他長孫無忌又怎肯多看咱們一眼?這下好了,只需抵擋房俊幾日,便撤往長安,其餘的任憑長孫無忌去頭疼。”
他想著若擊潰房俊怕是難如登天,可憑藉地利抵擋幾日,又有什麼困難?只需擺出樣子死守一番,而後不論勝負即刻撤向長安,與關隴軍隊匯合,起碼也能保持一個不勝不敗之局面。
總比眼下走投無路不得不北上塞外與胡虜為伴,披髮左衽好得多吧?
柴哲威看著興奮莫名的李元景,心裡已經無力吐槽。
娘咧!
這位王爺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阻擋房俊三日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吧?那可是房俊啊,是天下第一強軍右屯衛!
忍著心中鄙視,他說道:“此番對於微臣與殿下來說,可謂絕處逢生,定要好好把握,萬不能弄砸了,導致雞飛蛋打。長孫無忌素來翻臉不認人,若是沒能完成他的要求,只怕轉身便不認賬。”
李元景連連頷首:“正該如此!”
兩人來到牆壁一側的輿圖前,柴哲威指著那條總管子午嶺中的直道,在蕭關之處重重點了點,然後一路來到他們屯兵之處的岐山,鄭重道:“右屯衛固然悍勇無論,但自西域至此地,數千裡跋涉長途奔襲,必然人困馬乏疲憊不堪,戰力下降嚴重。王爺可率領麾下兵馬陳兵箭栝嶺,待到房俊抵達之時予以阻擊,微臣責統御左屯衛在後接應,前後呼應,將陣地拉長,使其騎兵難以發揮衝擊優勢,只要陷入亂戰,責吾軍必勝!”
李元景摸著鬍子,戰略聽上去似乎挺像那麼回事兒,但讓他率領皇族軍隊擋在前頭,直面房俊兵鋒,這就讓人不爽了。
從長孫無忌的拉攏,就可看出任何時候手底下都要有兵,只要有兵在手,任誰也得高看一眼。若是自己麾下這些皇族軍隊打光了,誰還會搭理自己?莫說拉攏許願了,只怕恨不能親自動手將自己宰了了事……
心念轉動,李元景喟然嘆道:“此次長孫無忌能夠遣人前來,對你我來說實乃絕處逢生、天賜良機,自當團結一致,即便付出再大之犧牲亦要抓緊機會。房俊的右屯衛固然強悍,可本王何懼之有?左右不過一死而已!然而本王麾下的軍隊戰力如何,你也心知肚明,不過一群久疏戰陣的烏合之眾而已。打光了倒也沒什麼,可一旦被房俊的騎兵沖垮,會連累你的左屯衛陣型渙散,到時候大敗虧輸,則本王百死莫恕其罪矣!”
柴哲威眼角跳了一下,心裡暗罵這個自私自利的老狐狸,面上滿是肅然,搖頭道:“非是微臣推諉,左屯衛經由玄武門外一戰,兵力折損嚴重不說,士氣更是低迷,軍心渙散。一旦對上強軍,哪有半分勝算?若是頂在前邊抵擋右屯衛騎兵的衝擊,只怕一個照面便全軍潰逃、軍心崩潰。”
李元景:“……”
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覷,良久,方才同時頷首,柴哲威嘆氣道:“咱們攜手並肩共進同退吧,到了今時今日這等地步,若是依舊猜忌,怕是唯有死路一條了。”
兩人都不想陳兵在前抵禦房俊麾下騎兵的衝擊,那意味著巨大的傷亡在所難免,有兵權才有前途的眼下,誰肯將自己的家底擺在強敵的鐵蹄之下任憑踐踏?同時,兩人也都不放心對方列於後陣,一旦自己這邊被敵人沖垮,對方要做的恐怕非是全力抵抗,而是瞬間撤退,逃之夭夭,任憑自己這邊被強敵屠殺殆盡……
李元景想了想,頷首道:“如此甚好。”
既然相互猜忌,既不願衝鋒在前又不願對方殿後,那自然還是併肩子一起上,生死自安天命。
當下兩人就著輿圖,藉助附近地勢商議防禦佈置,遊文芝再度快步前來,神情慌張:“斥候來報,大股騎兵已經自蕭關方向奔弛而來,轉瞬即至!”
兩人也有點慌神,來不及詳細推敲防禦陣勢,因一路潰逃至此軍械丟失殆盡,拒馬等物全然沒有,好在房俊數千裡奔襲而來必然不可能攜帶太多火器弓弩,只能倚賴騎兵衝陣,且右屯衛騎兵對於騎射並不熱衷,除去火器殺敵之外,更注重騎兵的機動性,真正的破陣主力還是具裝鐵騎與重甲步卒。
這數千裡奔襲,具裝鐵騎與重甲步卒哪裡跟得上?
便依照經驗令長矛兵列成方陣佈置於前,足矣抵擋右屯衛騎兵衝陣,弓弩手在後,僅餘的一點騎兵佈置在兩翼,步卒列於最後,以便隨時支援。
然而當兩支軍隊在箭栝嶺下列陣,由於相互之間互不統屬缺乏默契,導致事先安排的陣型一片混亂。待到終於在柴哲威、李元景聲嘶力竭之下勉強列陣,耳畔已經傳來沉悶如雷的馬蹄聲。
無數騎兵陡然自漫天風雪之中突兀出現,沿著山間直道自上而下奔襲而來,鐵蹄踏碎地上的冰雪,那雄渾壯觀的氣勢猶如天際滾雷一般攝人心魄。
腳下大地微微顫抖。
待到這些騎兵風馳電掣一般奔襲至近前,已經可以清晰的見到人馬口鼻噴出的白氣,柴哲威與李元景盡皆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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