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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劍是當時的名刀匠所鍛鑄。是個人類。畢竟只有人類會挑戰這種危險的東西。”
水無君是這樣說的。
遺骸多用於巫蠱咒術,凡是用到的,多半不是什麼好事。疫病,殺戮,死亡,與諸如此類的東西相生相伴,都很危險。而所謂的神鳥迦樓羅,不過是魔神、邪神,是妖鳥一類的怪物,用它的亡骸打造殺人的兵器,本就不是多麼單純的初衷,或聰明的選擇。
水無君說,那時的刀匠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而已。至於死去的鳥骨,的確也應該毫無威脅就是。它作為一種謝禮,交付於正人君子的手中,按理說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可意外偏偏發生了,甚至誰都沒有想到,那邪念完美地隱藏在骨劍的鋒芒之下,安靜地蟄伏著,伺機而動。直到默涼的靈魂與之共鳴,將它的“惡”喚醒,才變成如今的樣子。
“它大概會一直生長下去……與一些與主人有契約意志的付喪神不同,它沒有強大到足以交流的靈體。”
默涼想了一陣,喃喃地說:“唔誒……這麼說來,我與他說過話才對。”
“說過話?”
“對。從被監禁的地方逃離的時候。那天早上,這把劍出現了中央的骨結,心裡有個聲音讓我快跑,不然會被殺掉。”
“那應當是鬼嘆的意志沒錯。”水無君皺著眉,“這骨結還會繼續出現的……它既然已經入侵了你的心智,靈魂怕已遭到腐蝕。若現在強行分開,你一定會生病——很重的病。我大概還猜不出骨結生長的規律,或許是年齡,但不知是否有其他外因會對時間進行干涉。也可能與你借用鬼嘆力量的多少有關。你每使用一次,都為邪靈提供可乘之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可能撐不到第四個骨結。”
池梨想了想,憂慮地掰起手指:“小涼今年十二歲,四個……連半百也活不到麼?有什麼辦法能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絡?”
黛鸞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水無君腰側的一把劍。
“我記得你的劍,有許多不同的用處……好像有一把,能夠斬斷‘聯結’。”
“‘人道’?”水無君搖著頭,“那隻能斬斷人與人間的聯絡罷了,妖魔可不行。”
“若用‘地獄道’將邪靈殺死?”
“它尚未真正成形,無法斬殺。可當它能被殺掉的時候,恐怕默涼少爺已經……”
池梨傷痛又無奈。她輕嘆一聲,說道:
“我找了許多延年益壽的方法,能給他補補靈氣。如今照這麼說,全讓那劍給奪去了。難怪這孩子到現在還是那樣削瘦,怎麼也好不起來……”
山海看著那孩子。他大約能明白池梨的感受。阿鸞小時候身子骨也是不好的,雖然他那時候也不大,只是個掛名師父,但能為她做些什麼的心情十分焦慮。他也常常在觀裡翻些典籍,下山的時候也順道尋訪,想找些法子讓她更健康點。可阿鸞那時候有全府上下的人圍著轉,對默涼而言,只有池梨一個,再算上一個付喪神。
他和阿鸞想幫他們,卻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幾個人沉默的時候,洞口有三個黑色的長影閃進地面。他們探過頭,看到有三個人徑直走進來,連招呼也不打。無需警覺,在水無君說過的前提下,他們自然知道,這位蒙著眼簾的年輕人是誰。
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黛鸞暫且沒敢吭聲,只是熱情地對兩位姑娘揮了揮手。雲清弦與雲清盞都擺手示意,比她們在無樂城時那六親不認的樣子要和藹得多。反觀極月君,即使是在那眼幕之下,依然有一種更加沉重的、陰鬱的東西覆在他的臉上,怎麼撕也撕不掉。
山海好像理解是為什麼,但又不知道具體為了什麼。
“極月君……”
許久未見,山海微微張口,便沒了下文。他並不是十分感慨,畢竟在過去的二十多年,極月君也並非隔三差五就出現在他眼前。有時候,幾年也不見得能出現一次,每次來也都沒什麼大事。沒有事便是好事,這是極月君說過的話,但山海那時候還不懂。
現在大約是懂了,懂了一些。
在這一年中變故太多,細數起來能講個三天三夜。事情太多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時間被壓縮的錯覺,因而即使忙碌與清閒的時間相同,前者帶來的體感更加漫長。現在山海就是這種感受。他好像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與極月君說過話了。
池梨和默涼都認真地看著極月君。池梨面露難色,似乎有些不相信,能替默涼解決問題的走無常是這幅樣子。不如說,他一直是這樣,看上去有些散漫,實際上卻十分可靠。但若像過去似的那倒還好,此刻的極月君有些憂鬱,清冷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其他人倒也罷了,但深知他為人處世風格的山海和黛鸞,都將關切的目光投向了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無視了周圍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同僚水無君,極月君有些蒼茫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怎麼啦?”黛鸞很關心,“是不是工作沒什麼進展,還是遇到了別的問題?你還能來找我們,一定是有什麼事吧?”
山海也附和說,有什麼能做的我們一定幫你。儘管現在最需要幫助的,應該是他才對。可看極月君那副樣子,他一時半會也開不了口。極月君搖搖頭,欲言又止。他好像很累,即使是從靈脈而來,卻依然有一種跋山涉水、風塵僕僕的滄桑感。這令山海心生不妙。
清弦與清盞對視了一眼。清盞點了點頭,清弦便咳嗽了一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師父剛從梁丘姑娘身邊回來……”
原本坐在地上的黛鸞突然彈起來,山海也眼前一亮,兩人都期待地望著她的嘴,等她繼續說下去。他們沒想到,一個正在頭疼中的事件竟然恰好與他有所關聯。但與此同時,山海心裡又有一絲不安,畢竟極月君的反應實在有些反常。
“但我們沒能把她帶回來。”
“不、不是,主要是……還活著,對吧!”黛鸞的聲音都因激動抬高了幾分,“她在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去救她!”
兩位姑娘又相互對視了一下。清弦不再說話了,清盞搖了搖頭。於是兩個人什麼都沒再說,也許是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妥,要由極月君判斷能不能說。的確如此,極月君像是緩過來了幾分,慢吞吞地從懷中取出一條緞帶。那是慕琬扎頭髮用的,月白色,紋著雪花的暗紋,與雪硯宗的宗徽、她額前的裝飾何其相似。
“因為朽月君也在。”
兩人的腦子都“嗡”的一下——山海像是被人打了一棒,思緒頓時一片空白;黛鸞的腦子裡像是捅了一個蜂巢,大量兇惡的馬蜂鋪天蓋地在狹小的空間裡橫衝直撞。他們在都很痛苦的前提下知道,極月君是當事人,一定比他們更直觀地面對險情。可這並不妨礙他們為此感到同等程度的、甚至包括對未知的不安,與恐懼。
“又是他?”水無君雖然面不改色,語氣裡卻絲毫不掩飾那般嫌惡,“每次有他在的地方都沒有好事。不如說,有壞事的地方一定有他。”
說罷,他看著阿鸞。他的眼神總是說不出的冷漠,但只有看向她的時候,浮現的一絲柔和才能中和那種冰冷。即使現在的目光仍有幾分淡然——就像山海平時對任何人一樣,但對他自己而言,已經是最大程度的暖意了。
很顯然,多年前為那個默姓公子氣到奪門而出時的他,對紅玄青女的感情可見一斑。那唯一的靈魂殘片幾經輪迴,早已洗盡了當初的樣子,他還是默默地關注著她的每一世。黛鸞與青女很像,他們都這麼說,即使水無君也清楚地知道他們並非同一人。但誠如某人所說,歸根到底是人類,總是……需要在時間長河裡抓住一縷寄念。
“她在青蓮鎮。”
極月君有氣無力地說著。水無君眉頭一緊,心說這怕是凶多吉少。
“她回了頭。”極月君又說。
黛鸞急切地追問:“什麼意思?”
“死生之界都有許多規矩,青蓮鎮也不例外。依靠那些法則,制約著這種間隙獨特的平衡。一旦逾越了規矩,便會受到懲罰。不能與什麼妖魔搭話,否則也會被變成妖魔;不能吃當地的東西,否則便會被困在那裡;不能回頭,有些地方還會有妖魔為了騙你而喊你……青蓮鎮就是這樣,若在水路上回了頭,便會被業火拉進蓮花池。”
“會、會被淹死嗎……”
“不——但會被灼傷。與紅玄長夜的焚罪業海不太相同的是,那個蓮花池所結算的是一個人一生所犯下的罪孽……江湖中人打打殺殺,怕是,九死一生了……”
“不不不,不可能,她是好人。”黛鸞慌了,“她有時候是有些兇,但絕不是壞人!”
“那說明不了什麼。”水無君側目,“人的一生會發生很多事,會變成很多樣子。”
池梨與默涼站在一旁,從剛才起一直就在悄聲交流些什麼,時不時看向這邊。他們並非真正的無情之人,對於當下發生的一切,還是會產生些許動搖的。
曉不言語,輕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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