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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光芒無比寬闊,像只一展開翅膀的巨鵬、鳳凰一類的神鳥,勢如破竹,遮天蔽月,疾風驟雨般地席捲整座夜空。比起擊殺,這陣仗更像是一種清洗,接觸到它的蝙蝠完全融化在光裡,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根汗毛也不曾留下。光芒吞噬天空的一切,就好像一把透明又龐大的掃把將落在夜幕上的枯葉掃蕩出去,又像是以綢緞將桌面上的灰塵擦拭出去,快,淨,狠,像從未存在過。
光芒太過強烈,如同一道持續的閃電向前推進,迸濺的星火一同將黑暗點亮。即使是試圖逃逸的蝙蝠也被放射狀的星屑燃盡了。其他的人都注視著天空,無不長大了震驚的嘴。那道光弧一直向前方的天空推進,令人的整片視野都開闊起來。只有葉月君——她很快將注意力放在默涼身上。他的體力耗盡了,身體像風中殘燭,顫顫巍巍,搖搖欲墜。
他就要落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葉月君一個箭步飛衝上去。她接著石臺的力,斜著踩在幾乎垂直的崖壁憑藉極快的速度向那個方向跑去。她伸出雙臂,默涼直直墜落在上面。雖然他並不重,但這種衝擊力還是將葉月君從崖壁上打下去。她緊緊抱著他,一手攥緊了默涼的手,而他手裡捏著劍。沒有任何緩衝,她直接摔在了枯草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六道無常對痛覺沒有那麼敏感,身體也比普通的人類堅固很多。即便如此,一種鈍痛還是因為地面和懷中雙重的擠壓而蔓延。她摔得動不了,默涼也依然沒有意識。
直到光撞擊在結界上時,它們才迅速從弧形的翼狀開始湮滅。金白色的強光和赤紫色的柔光相互碰撞,前者很快化作一道更加刺眼的線。最終,這條線也消失了。但在整個過程中他們都聽到了一種極其特別的聲音。它相當刺耳,即使是最粗糙的兩把劍快速地摩擦刃部,或殘破的瓷塊相互剮蹭,也比不上這種音量與規模。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一種轟隆隆的、沉悶的聲響。這種聲音是從地面上傳來的——大地在顫抖。結界連線的地面因兩種靈力的碰撞而發生震顫。
鄔遠歸和池梨的戰鬥還在繼續。但兩人沒能持續多久,異狀便隨之而來。先是身側的洞口傳來持續的悶響,他們雖然抵劍對峙,視線都不由自主斜了過去。山洞裡的噪音不斷地碰撞堆疊,碎石源源不斷地下落著。他們用力推開彼此。就在這一瞬間,他們腳下踩著的山壁的石臺突然塌陷,兩人連同碎石一併向下墜去。
山海他們無法趕上去,但他心裡產生了一種切實的恐慌,類似於兩人下落的失重感。懸浮著的白荻盡力衝上前,將大量白色的絨毛吹向那些碎石。高空中還有石塊不斷地墜落,地面被激起的煙塵像是浪花,又像爆炸後的濃煙。這時他們看到灰塵裡衝出兩個人影,但並不是鄔遠歸和池梨。一個大人橫抱著一個孩子,是恢復身體的葉月君帶著昏迷的默涼。
“沒時間了,快出去!”她大喊著。
這邊的三人回過身來。那玫瑰紫的結界已經出現了奇怪的痕跡,是默涼那一劍留下的。它像一個巨大的裂隙,而順著大裂痕上蔓延出無數細小的裂紋,就那樣憑空高懸。
“現在即使強行打碎它也不會影響到雪硯谷了……”山海說,“但它依然很厚重。阿鸞有辦法將它化解嗎?”
阿鸞的臉色蒼白。
看樣子是沒辦法了。但這不能怪她,畢竟誰也不知道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山海接過葉月君手中的小男孩,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心裡有些沉重。但更沉重的不止這件事,慕琬看著池梨墜落的方向,想跑過去卻被葉月君一把抓住了。
“要來不及了!”
“那她怎麼辦?”
“壞訊息。”山海打斷了這場尚未開始的爭吵,“這座結界正在自愈……”
他們抬頭望去,那些裂紋的確比剛才淡化了不少。這是柔性結界的特點,它擁有很強的治癒性與吸收性。剛才默涼的那一劍也被它吞併了。而黛鸞也意識到,她的力量的確無法從這座結界裡剝離。如果要離開,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它最脆弱。猶豫越久,逃離的希望就愈發稀薄。
“不能把池梨留在這兒,她會被困住的!”慕琬喊著,“萬一、萬一她……我們連收屍都做不到啊!”
“我也覺得,這樣的話,我們沒法給默涼一個交代……”
黛鸞看著山海抱著的那孩子。他還沒醒來,手裡依舊攥著那把劍。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劍簡直就像長在他手上一樣。山海放下他,轉身抬起雙手,向兩邊緩緩撥開。許多紙符從他的衣袖中飛出去,亂七八糟地貼在結界的裂縫上,封條一般。只是它們並非為了修補,而是維持破碎的狀態。碎片癒合的速度放緩了一些,但僅僅是一些——這幾乎杯水車薪。
“我們可能……給不了交代了。”
山海的語氣聽上去很輕。在這種輕柔的聲音下,壓抑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痛。黛鸞的心頭湧上一種自責,但她也清楚,根本原因並不在她身上。可這又該怎麼辦呢?難道要去責備想要解決這一切的默涼嗎?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甚至希望默涼在得知這一切時不要自責。但想來也知道,同樣,這不可能。
葉月君沒有說話。她伸出手試圖掰開默涼的手指。他的手被幹了的血跡粘在劍柄上,力氣也很大,葉月君費了一番功夫。雖然有血跡,他的手卻沒有受傷,不知道是已經治癒了還是說,血跡是從面板上滲透而出的。
葉月君握緊了這黏糊糊的劍柄,咬緊了牙,對其他人說:
“退後。”
“你、你要幹什麼?”慕琬問。
“……顯而易見。”
“你會用這把刀嗎?”黛鸞看著她,“那池梨……”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山崖的方向。塵土已經散去了,可那一大堆亂石沒有絲毫動靜。悲觀地講,那兩人幾乎毫無生還希望。
突然,有一塊石頭鬆動了。頂上的兩個碎石滑落下去,一些白荻的絨毛冒出來,沾滿了塵土和紅褐色的痕跡。但太遠了,他們看不清楚。黛鸞喊著指過去,其他人剛回頭就看到一隻帶血的手臂猛地從中伸出來,簡直像是從墓土中爬出的死人。
“這是……”
慕琬向前了一步。緊接著,一個人披頭散髮地探出了身子。亂髮擋著臉,從破爛的衣著上也看不出是誰。但他咳嗽了兩下,是男聲,這立刻令他們心裡冷了一大截。
鄔遠歸像個從墳裡鑽出來的惡鬼,滿面鮮血,伸出雙手從石堆裡爬處了身子。他身上一定斷了許多骨頭,整個人的姿勢很不協調,遠遠望去滑稽又可笑。可他還活著。單就這一點便讓任何人都笑不出聲來。
他活著,並向這邊靠近。他的眼神像死人一樣,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恨,只有無邊無垠的空曠和欲言又止的詛咒。
“我說過沒時間了!”
葉月君突然揮劍,青色劍光甩在面前看不見的結界上,發出瓷碗撞擊的聲音,但更加清晰,穿透力更強。這只是一劍罷了。緊接著又是一劍,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她不知疲倦地用全身的力氣砍向結界。噼啪的聲響接二連三。很快,面前的結界再次破出口來。上方巨大裂痕蔓延出的一道分支自天而降,伴隨著開裂的巨響,如一道閃電向下劈來,接上了葉月君所製造出的破綻來。
面前炸開一道白光。
黎明降臨了外面的世界,未融的積雪將新鮮的光芒反射進來。顧不得刺眼的光,幾人像是飢餓的猛獸見到食物,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相互拉扯,相互扶持。尋馱著默涼,白荻與寒水姬也快速地離開。到最後,寒水姬伸出手,聚攏了大量的冰晶將那一人高的漆黑的洞口徹底封死,一絲黑暗也不能從中溢位來。
天亮了。
外面聚攏了大量的弟子,他們的面容都疲憊極了。但當看到他們幾人的一瞬,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們簇擁上去,將他們攙扶著,還有人去照顧昏睡的默涼。實際上山海不知道的是,他們自己的模樣,可比這些弟子們要憔悴太多。
“沒事了……都沒事了。”山海喃喃著,“蠱毒被封存在結界中,它們都被默涼那孩子消滅了。一切都……”
“那、那……”一位年邁的雪硯宗弟子為他遞了一杯水,“那我們掌門呢?”
“我們是說——女的那個。”一個年輕的弟子補充著。
看樣子,佘氿的餘黨已經在他們的合作下解決掉了。而事情的真相,大致也被他們拼湊還原出了基本的模樣。還未說幾句,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邁著蹣跚的步伐走過來。旁邊的弟子或避讓,或攙扶,生怕她碰了摔了。她是在場唯一沒有穿著雪硯宗服飾的人。
“娘!”慕琬張大眼睛。
她手裡拿著一塊溼布,胡亂地在她臉上擦。她本是想小心的,但因為太激動,手不聽使喚地顫。慕琬一手接過布,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也沒有鬆開。
她的孃親說:“這一帶總是傳出聲響,天的顏色都不正常。我看他們所有人都往這邊跑,我也來了。我就知道你們在這兒……沒事兒就好,沒事就好。那個,遠歸他……”
沒人敢說話,只有葉月君向前了一步。
“鄔遠歸和池梨姑娘,都被關在結界裡了。我們來不及帶他們出來。”
她的眼神那樣堅決,一對兒三日月也發著光,語氣毋庸置疑。看得出,她是揹負著承擔什麼罵名的風險。可在場的人卻都一言不發。大概,這也是他們預料中的結果之一。
“池梨也死了,是嗎?”一個小女孩問。
“誰說我死啦?”
這一聲發出來,在場的人都左顧右盼,想找到聲源。黛鸞敏銳地捕捉到聲音的方向。她朝著身後原本屬於結界的位置看,那裡有一棵大樹,生於現在的世界。
池梨的頭髮亂極了,衣服也不比鄔遠歸好看多少。但她輕鬆地笑著,揮揮手,變戲法一樣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人們興奮地湧了過去。慕琬還在發愣,突然就看到池梨身後多出一隻手,朝著他們擺了又擺。
曉從她的肩後冒出頭來,笑容得意極了。尤其看那隻面具旁露出的翡色眸子,神采奕奕,如天女身上最漂亮的那對兒玉飾般閃閃發光。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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