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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赫現在手中的情報,是從黑市上拿到的。這是一條懸賞,開價也不高,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理論上,這個價位的活他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但這次不同,這次的目標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個孩子,女孩。
也不能這麼說。這年紀,理應算是成年了,只是在他眼中比自己小的都算孩子。而且有些人就算年長於他,心智也與孩童無異,幼稚得犯蠢。像這樣的單子還有很多,批次印製,只有上面左衽門的章子是他們手蓋的。對,這懸賞人也有點意思,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內部解決,肥水不流外人田。極難極貴的目標,他們更不可能放出一點風聲。所以偶爾流通在市面上的他們的懸賞,通常都是些下單給他們,卻讓他們懶得浪費人力物力的小人物。不過原價大約是挺高的,所以他們沒有拒絕,只是剝了一層油水,經單主許可才公開發放。有時,為了對目標起到示威的作用,單主也不惜花重金如此廣而告之,畢竟單是左衽門的名聲就已經很值錢了。
不過也有個說法,是說像這樣零散的單子接多了,拿著蓋章的紙領賞的變成了熟面孔,也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拉你入夥。聽說以前也有個接散活的高手,被左衽門的人看上,卻拒絕加入。時間一長,他竟然被那些人做掉了。所以這單子也不是誰都敢接,接了也是偶爾,多了也會換名字。這是唐赫不做的原因之一,何況錢是二手的。一旦記名就會被納入追蹤範疇,再者他也沒少截胡一些沒公開的重要目標,當然早已暗中結仇。
“左衽門背後的勢力,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朽月君曾這樣說過,但唐赫並不能充分理解話中的含義。什麼算普通人,什麼不算?這二者的界定方式太多,他便沒有再多想下去。
“這組織是什麼時候成立的?”
“忘了,兩三百年吧?以前他們的作風更惡毒些。”
“這麼久?”
“是啊。過去他們連一單多投都不許的,若被發現單主‘不信任’他們,反咬一口抄了單主家的事也沒少做。直到背後換了人,他們的作風才收斂了些,不過還是那樣紀律嚴明。”
唐赫不知道還有過這種事。想來,幕後已經換人很久了,畢竟從他聽說有這種組織起他們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而且不再有人提過以前,怕是比想象的時間要長。
再說回手裡這個單子……是極有意思的。因為那個目標他認識。一般能流通起來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算不上人盡皆知,至少聽過名字。私仇也有,少,多是些青壯年,會些武功,讓下單的人沒辦法。像那種目標多為柔弱女性,至少沒什麼武學的,基本是情殺,隨便找個人就做掉了,犯不上花大價錢找左衽門。除非,是那種花魁,頭牌,被揪出來賠不起的……但世上有多少人在煙花之地走心留情呢?
所以這是個女人,是個孩子,沒什麼名聲……這就有點問題,有大問題。
於是唐赫多花了些時間追查。刨根問底倒也不難,沒多久他就知道了,那是黛巒城的郡主。她本名不叫這個,甚至不姓黛。其實她沒名字,從城王府到城中百姓,都只叫她郡主大人,稍微親近她的、照顧她久的,喊的也是“大小姐”。雖然一切看上去都按部就班,但她爹孃也深知府上水深,不敢給她名字,怕未來給她帶來麻煩。想必從懷胎時起,他們就預料到女兒浮萍般的命運了。
但她有個師父,出生時給她了一個義名,與城池同音。
唐赫有一種感覺。左衽門要殺她的事,興許不是一天兩天。她離家越近,事情便越迫在眉睫。而且他也知道,他們把這單子流通到黑市上,沒有指出目標的身份,賞金也少得可憐,怎麼看都是掩耳盜鈴。她自己實則很有本事暫且不提,身邊圍著的算不上武林高手,卻也不乏武學造詣。這一點,描述中確實說出她身邊“不止一人”。依他看,這能吸引到的殺手基本會一個接一個地送,不僅竹籃打水,還打草驚蛇。他想不明白左衽門的目的,難不成還是故意放水?有些說不過去。但這種大型組織內部鬥爭興許也很激烈,拿這種事做手腳,心猿意馬,相互打壓,也不是沒可能。
他不一定會接這單子。也許順路,但賞金更好看些,他可能就不拒絕了。
殺手也是要吃飯的。
他將這張又脆又薄的紙收起來。桌上的蠟燭顫顫巍巍,就快燃盡了。窗戶沒有閉好,漏進來的秋風不斷摧殘著最後的燭火。他起身關上窗戶,看了一眼隔壁榻上的丫頭。江豆豆這孩子平時很乖,每天晚上卻踢被子。她在這戶人家寄宿已久,暫時收養她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他最初聽說他們不能生育,但感情很好,有誰聽說戰亂後無家可歸的孩子就告訴他們,他們都接回來養。結果後來兒子們去當兵,女兒們去了城裡,沒人再回深山中去了。這座山沒有名字,山村也沒有,陸續也要搬空了。這對老夫妻不走,擔心若是兒女回來找不到家在哪兒。
要找那些人很難,但他也聽搬到鎮上的人說過,說他們都死了,不然不會一封信也不給家裡寫。前幾年還能收到,現在一個人的訊息都沒有。他們撫養過的孩子少說十幾個,也不可能真的死絕吧?他把江豆豆寄養在那裡,也不會有人問,只覺得老人家不堪寂寞,又撿來別人不要的傻姑娘養。他回來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也就是看看她活著沒,高矮胖瘦倒是沒關係,他只管給錢。不能讓她醒著見到自己,否則就跟之前一樣,扒著他的衣服哭哭鬧鬧,不讓走,很煩。不知道臭丫頭哪兒那麼大勁,袖口都給扯破了。每次都要趁她睡著才溜走,顯得自己跟做賊似的。
他準備去很遠的地方,這回留了很多錢。他給老夫婦編織的理由很隨意,但老人家多少心裡清楚,這麼大手筆的人身份怕也不簡單,不會輕易丟下一個小孩。老人也不需要他這麼多錢,就算有錢,也沒地方花。白天老頭悄悄告訴他,自己在後院花壇左數第三到六塊磚頭刨了個坑,把他給的銀兩都藏在裡面,給娃娃備著了。他覺得自己該笑一下,但笑不出來。
出於“順便”的理由,他打聽過一些孩子的下落。老夫婦也沒給那些孩子起名,因為他們說,那些孩子並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大概是一語成讖,他們就真的沒回來過。按照那些名字可太難找啦,什麼招財、丫蛋兒、三花兒、毛球……一個兩個都是貓貓狗狗的名字。他有打聽到一個叫“饅頭”的,人長得也像饅頭一樣圓。但小時候不是的,他順流而下,從江裡的竹籃給撈起來。發現他的時候,腦袋邊兒有個白麵饃饃,只是被鳥們吃的坑坑窪窪,還有鳥屎黏在襁褓上。那可是白麵啊,說不定他家很有錢,他是哪個府上的私生子;也可能是窮人家的,實在養不起,把唯一換來的饅頭塞給他了。他離開家時很瘦,後來去一個聲名狼藉的大宅院裡當打手。少說伙食不錯,在家書裡說自己養胖了。後來打架,饅頭讓一個窮書生開了瓢。書生抓沒抓到不清楚,反正大宅院是不會給他報銷人命的。唐赫聽了以後,沒有告訴那對夫婦。
後來無意中得知了一個訊息,在煙花之地有個漂亮女人。只是她一隻眼睛有一大塊紅色的胎記,頭髮黑黑的,臉有些發黃。於是唐赫抽了半天去找她,她拋著媚眼,揮著香得燻人的手帕招呼他進來。他進門開口第一句話,問她小時候是不是叫三花兒。姑娘愣了一下,沒逃過他的眼睛。姑娘先是不認賬,因為她謊稱自己出身很好,是大家閨秀,沒落至此。唐赫抽出刀再問她是不是,她一下就哭了,雖然還是沒承認,但抽抽噎噎的字裡行間大約能聽出她對不起養她的爹孃。於是磨嘰到天亮,她終於從頭上摘下一根價值不菲的簪子,又從首飾櫃深處翻出草標似的棍兒,大約也是個簪子。她託他把養她的,和自己欠他們的都帶回去。按照以往,唐赫大概會撂下一句“自己還”,但萬一她真回去江豆豆的身份可怎麼辦?於是他帶走這些東西,和下次的銀兩交給了老夫婦。他只說是三花兒賺的,還的,別的一句話也沒多講。老夫婦追問了兩句,也不過問了。因為這簪子看上去可真值錢啊,說不定閨女命好,嫁入豪門,夫家規矩嚴,離過去的生活遠些才是。
哦,他還見過一個女人,或者說女妖。她也很漂亮,是真正的那種攝人心魄的美。但不正常,一看就是妖氣包裹的吃人模樣。她找到自己,倒也不是來挑事的,而是找朽月君。難怪她身上有那樣的咒令。但唐赫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就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然後呢,另一位六道無常就出現了,唐赫從未見過。那是身著華貴的巫女服的人,手持神樂鈴,與那女妖攀談什麼。他便走了,不想浪費時間。
他要去更遠的地方,去東方,去一個他去過的地方。
這世上他到底是一個人來,世上的路也只有一個人走。活著不想留下什麼豐功偉績,流芳千古供後人敬仰,也沒準備當一個十惡不赦,惡名四海的人中妖魔。他做自己想做的事,當自己想當的人。歷史的長河不會記住一個殺手的名字,可供後人評說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雖然還沒到哪一步,但他就想著,若是唐鴒回來,他大概也不會洗手不幹。倒不是什麼由儉入奢的論調,而是這樣來錢更快,他妹妹不會再吃苦。他也相信,自己比起以前更有能力,一定能護她周全,不讓悲劇再而三地上演。即使這樣有多少人的鮮血會沾在手上,也在所不惜。
這輩子只要對得起自己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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