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十七回:無幽不燭,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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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熄了燈,四個人都躺下了。只不過,他們心裡各自想著事兒,誰也沒睡著。

“老白啊。”

祈煥喊了一嗓子對床的人,沒被搭理。他也不是為了聽響兒,就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覺得這事兒,國君做的也太不地道了。但我得說你兩句,你每次也太沖動了。擱他們香積國,宮裡規矩不嚴,放在咱們那你死八次了。”

白涯還是理都沒理,聽上去可能是睡著了。反正他睡不睡著都當是聽不見,祈煥也沒覺得困,繼續說道:

“你這毛病得改。不過我懷疑,你其實也不傻,就是見人下菜了點兒。我看在心月宮那裡你姑且算客客氣氣的,沒真和人打起來。是不是你瞅著不能得罪的就憋著,敢得罪的逮著薅啊?以後要吃大虧的。”

他刻意模仿老一輩的語氣,教訓晚輩似的指指點點。倒也不是真這麼想,既然閒著也是閒著,過過嘴癮又不會少塊肉?

白涯忽然從床上躥下來,手中不知何時攥好了刀,速度快得像一隻熟睡中被踩了尾巴一躍而起,還亮出爪子的大老貓。儘管這套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餘光裡那一連串的動靜還是把祈煥嚇得不輕。

“我我我就是說說啊你你犯不著……”

“閉嘴。”白涯低聲呵道,“有人。”

祈煥鯉魚打挺般坐起來,也翻下床,套了鞋,輕手輕腳地站起來,靠近門邊。白涯貼在一邊的牆上,側耳聽外面的動靜。祈煥也聽到了什麼聲音。那不是很專業的可疑的人——但不代表他現在出現在這裡就不可疑。他若是個夜行的行家,就不該這麼早讓他們發現。

白涯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姑娘們房間的方向,大意是說有人過去了。祈煥點了點頭,順手抄起桌上的燭臺,兩人悄悄靠近了門口。那人不是從正門走的,那會有聲響,大約是從通風的窗戶溜進來。為了涼快,他們沒有閉上屋子的門,現在出去正好沒有聲息。

果真有個黑影!祈煥攥緊燭臺,心裡盤算著這砸下去,什麼力道不至於砸出人命,但又不會無關痛癢。姑娘們的房門已被開啟,那人摸進去,白涯和祈煥相互點點頭,貼著牆,在門口的左右試圖向裡窺望,隨時準備殺上去。

沒曾想,在他們動手前,屋裡已經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桌子被掀翻了,凳子也被砸了出去。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不知是誰被鎖住了喉嚨。兩人衝進屋裡,與那來路不明的黑影打作一團。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響接連不斷,不停地有什麼東西被打碎、擊中。折騰了許久,也沒有護衛趕來幫忙,也不知他們守的是個什麼夜。混亂中,祈煥終於抽出空隙將燭臺“砰”地叩在地上,施術點燃了燈芯。

“松川陽??”

燭臺亮了,眼前的混亂也讓他們愣在原地,幾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君傲顏的手中攥著擰成一股的枕巾,看來是有所準備;白涯的刀卡在凳子腿裡,他正要抽出來;柳聲寒拿著小刀一樣的東西,死死抵在他的脖子上。松川陽低頭一看,居然只是屋裡的一杆筆,鬆了口氣時又有些惱怒,嫌棄地推開了柳聲寒的手。

“嘖。”

“別動!”白涯將抽出的黑色彎刀直直對著他,“你是來行刺的?誰的命令?國君?好啊,我就說這麼大動靜沒一個守衛來幫忙,合著是你們盤算好的!”

“停停停——”松川陽拍了拍土,站起身,有些不服地叉著腰,“你可以懷疑我的動機,但這事兒和國君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承認,守衛是我讓走的,但絕不是陛下的命令!”

“你放屁!”

“誰剛才把我臉劃傷的,是不是你?!”

君傲顏臉上有一道細細的口子,不深,現在才泛出些許紅色。雖然稱不上毀容,但作為女子的自尊就這麼被劃破了,她當然不舒服。

“我可沒帶刀啊!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松川陽如此解釋,君傲顏下意識掃了一眼白涯。白涯沒看她,眼神還在松川陽身上。結果君傲顏盯著他不放了,他有些不樂意。

“誰知道你剛碰哪兒了?碰我刀上也不是沒可能。多大點事,你再晚說會就長起來了。”

“你——”

柳聲寒一拍翻了的桌面,低聲喊了句:

“夠了!”

雖然她聲調不高,音量不大,可短短兩字的穿透力卻很強。幾個人都閉了嘴,唯有眼神都不服輸,相互瞪視著,小孩子般一較高下。

“國君沒有理由害我們。據我的瞭解,他也並非如此陰暗齷齪之人。既然沒帶武器,想必也不是來行刺的……”

“鬼知道他衣服裡有沒有藏刀。”祈煥嘀咕了一句。

松川陽不服輸似的挺起胸:“怎麼,不信你來搜啊?”

“切,誰要搜你。”

柳聲寒繼續說道:“但您夜訪客房,招呼也不打,沒盡禮數,也怪不得我們刀劍相向。您還是好好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您此次來尋我們的目的,又是如何?”

松川陽深吸一口氣,彷彿不知這話從何說起。他兩次欲言又止,別人也沒催,就盯著他的嘴。良久,他終於用鼻子重重地發出嘆息,緩緩說道:

“不是國君……是國母要見你們。”

“國母?”

他們有些疑惑,紛紛看向柳聲寒,希望她說出個一二三。她微微張口,像是想起什麼。

“的確……國母是國君的夫人,唯一的愛妻。他倒是隻有國母一位正房,從不曾納妾。兩人恩愛有加,夫人喜歡什麼,國君都會抽空親自跑腿,被香積國上下傳為美談。只是,國母生性靦腆,不喜歡與外界接觸,從不拋頭露面,也沒什麼人見過……她為何會……”

松川陽搖了搖頭。比起之前,他現在的樣子雖然因打鬥顯得狼狽,但氣質穩重許多。他對他們說:

“細細說來有些麻煩,我想請你們隨我一併去後宮拜見國母。放心,晚上我請路上的守衛喝了酒,哥兒幾個這會應該被藥得七葷八素了。”

“……”

看來是蓄謀已久啊。見幾人的眼神依然有些懷疑,他又說道:“我就走前頭,有什麼問題你們後頭一刀剁了我還不行嗎?我是真的奉國母之命……”

“那你鬼鬼祟祟進姑娘們的房間做什麼!”

面對祈煥義正辭嚴的質問,松川陽眼神飄忽,含糊其辭。

“怕,怕挨你們打……我又打不過你們兩個……”

“那你敲門就不行了嗎!”

“國母說了,低調行事!”

有病。

雖然松川陽的形跡真的十分之可疑,不過權衡再三,他們還是決定去後宮拜見國母。也不知這位與他們未曾謀面的女人有什麼話要說。他們跟著松川陽一路走著,守衛們果然都靠在柱子上、牆上、欄杆邊,一個個都睡得昏天黑地。

走在路上,祈煥戳了戳松川陽的脊椎,好奇地問:

“既然國君大人與國母大人十分相愛,他們晚上不睡一張床麼?她就這麼偷摸召見我們,不會被她相公懷疑?”

“別戳我!”松川陽煩躁地扭動身子,頭也沒回,“陛下公務繁忙,今天在內閣過夜。所以,國母大人才派我來叫你們。”

君傲顏說:“想不到你們國家的瑣事也很多呢。”

“廢話,一國之君是那麼好當的?”

祈煥歪著頭,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道:“那什麼啊……國母殿下她漂亮嗎?”

“哼,國母大人那是國色天——關你屁事?你瞎問什麼?我警告你,你若是對我大舅媽敢有非分之想,就把你切碎餵狗!”

“……我這不就問問。”

柳聲寒笑著說,等他們見了面就知道了。看樣子,她也不曾見過香積國國母。

松川陽直接將他們領到了國母大人的寢宮。看得出,國君對她是真的很上心,這一帶橫七豎八睡在地上的守衛更多了,武器配備也更為精良。

“不是吧,你到底請多少人喝酒?整個後宮的侍衛?”

“這是國母大人宴請的,侍女們也被找理由遣散了。留下來的,都是她最忠心的手下。”

想不到阿姜也在這兒。她看到他們走來,很高興地提燈迎接。待他們將幾人領到國母的寢宮以後,只是行了禮就退了出去,連國母的正臉也沒看。屋裡很黑,只點了兩柄小小的燭光在寢床的左右,兩位侍女各自端著一柄。床外綴著珠簾,細碎而剔透,在燭光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估計都是價值不菲的珠寶。

這場景,不禁讓白涯想起了第一次見太師月白芷時的場景。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開始胃痛了。祈煥可能也有同樣的想法,瞥了一眼他,微微點頭。

可床上沒有人。這房間很大,梳妝檯那邊倒有一個人影,那兒有一盞更小的燭燈。有一位長髮女子背對這邊,細細地摘下耳邊最後一枚首飾。良久,她才站起身,緩緩走向這邊。那身衣服一定是綢緞的,在室內如此微弱的光線下,流動著雪白磚牆似的光彩,卻更柔軟。兩位侍女各自拉開床簾,女人端坐到床榻邊,微笑地看向他們。

這位就是國母大人嗎?在看到她面容的一瞬,難以復加的震撼感扣在每個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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