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百四十回:重山覆水,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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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燃起一道金紅的火,呈現弧狀,十分狹長。它迅速在地面蔓延,將整個主道都封鎖起來。當然,這樣的火焰並不能阻礙士兵們的前行。有人接二連三地穿過這條火線,但是在他們走過的一瞬,他們就像是浸滿了燈油的燈芯,瞬間便燃起熊熊烈火。
燒起來的這群傢伙,顯然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他們,它們已是死人。求生的本能規定任何活物都不會主動接近火源,就連赴火的飛蛾,也只是因為分不清那究竟是太陽還是燭火罷了。當殺戮欲蓋過了求生欲,要麼是這群人瘋了,要麼是這群人已經死了。
顯然,被殺意蠱惑的人遠遠沒到發瘋的程度。尚且保留一絲人類意志計程車兵們,都停下腳步,踟躕不前。他們被身後的隊伍裹挾著向前,便開始主動規避這道火焰了。死人們源源不斷地“送死”,這倒是讓問題簡單很多。
而且這法術並不會帶來額外的麻煩——比如燃燒的屍體會繼續攻擊,並將火焰傳染到他們的身上。寒觴的火是極烈的,它幾乎沒得商量,在火焰覆蓋屍體周身後,它們便會在頃刻間化為灰燼。
與殺之惡使周旋的謝轍也比剛才輕鬆很多。楓的力量弱化了,雖然他攻勢不減。有幾次謝轍都在大聲呼喚他,試圖讓他重歸清醒。但恐怕他做不到——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孩子的真名叫什麼。他有真名麼?倘若有,應當算生父母給他的,還是那位悲慘死去的山鬼的養母給他的?對這些問題的思考,都令謝轍下不了狠手。
空氣中的氣味更難聞了。除了屍體腐爛的臭味,還有火焰燒灼的焦糊味,後者並不比前者更令人容易接受。而且主幹道上尚且沒有死亡計程車兵,正在朝著兩邊湧去。寒觴不得不延長火線,將弧形畫成了一條半圓。
但這樣下去終歸不是辦法……兩個人如何與這樣的軍隊匹敵?且不論他們的戰鬥素質,光是數量就已經令人瞠目結舌。關於這些,他倆誰都不能多想,彷彿稍微理性一點的思考都會在瞬間讓他們做出放棄的選擇。
還要撐多久?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答應鬼仙姑的事,比起交易,更像是一場賭博。
真的會有人來嗎?誰?來了有勝算嗎?這些問題同之前一樣,也是他們不敢想的。
“該怎麼辦?!”寒觴喊道,“我們撐不了太久!再這樣下去保命都難!”
謝轍不知道。當真沒有辦法了麼?他的體力也在緩慢地衰退,他幾乎感到力量正在一點點流失,耳邊便能聽到這嘩嘩的流水聲。
“你還能撐多久?”他最終只問出這個問題。
“沒多久!迫不得已,我便只能……”
謝轍心裡一涼。他知道,寒觴的確擁有這種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在短時間內消滅這支隊伍的力量。這樣一來,場地便會被清空,他們就能與楓周旋在更廣闊的空間。但,這是值得的嗎?這是應該做的嗎?在這樣的空地上,四處都是人類屍骨的塵土。甚至,它們在不久前還能被稱之為活著。
別這樣——這是謝轍想要脫口而出的話,但他嚥了回去。
他們不該止步於此,即便代價是今後都要揹負著沉重的東西。寒觴還沒能見到問螢,他們也沒能與聆鵷和皎沫重逢。自負地說,他們也沒有機會再對薛彌音伸出手來。
這一刻,晴空霹靂。
雷動聲令謝轍感到一陣恍惚,他的手上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風雲斬,這是來自它的力量嗎?謝轍不知道還能怎麼辦。若是這把劍擁有意識,他多想直接對它發問,而不是像此刻或與此刻相似的無數次過往一樣,和打啞謎沒什麼區別。
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了——為了阻止士兵們的前進,他所繪製的火線越來越長,也越來越蜿蜒。最終,火焰在荒蕪的草地上肆意蔓延,將他們也框在一處接近圓形的空地內。更不幸的是,他們能落足的地方也在逐漸縮小。那些燒焦的、化為灰燼的屍骸,在凌亂的不知是否來自風雲斬的風中翩翩起舞。
真是地獄一般的場景。
天空變得黯淡,是因為時間過去得太久,還是雲霧擅自的聚攏,亦或是“戰場”上的黑煙將天幕遮蔽?不知道,也沒工夫細想,他們只能告訴自己,撐下去,撐得再久些。
火光,火光!謝轍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這些。楓簡直像個怪物一樣不知疲憊。他力量的來源實在太過強大。對惡使們而言,周身散發出的看不見的靈流,若能像是觸手般觸及塵網的每一處角落,那人間當真就要完了。他很清楚,殺的力量尚且不能做到這點,但他所汲取的、所積攢的部分,已經足以讓他吃夠苦頭。
謝轍真不知該不該慶幸:倘若還是採用之前的打法,他們可能已經交代到這兒了。可當下,這場戰鬥——這場戰爭,這場對不同人而言不同稱呼的糾紛,怎麼也看不到盡頭。
謝轍很清楚,寒觴依舊理性尚存,他在等謝轍的訊號——等待一種能讓他殲滅全軍的訊號。隨著屍體的增加,他們很清楚,接下來計程車兵中,生者的比例將會越來越大。以一個力道打暈一個人,這很容易,但要保持相同的力道,給予成百上千人這樣的重擊,便會失去對力量的判斷標準。不失手殺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寒觴很清楚,光是先前不小心被踩踏、被誤燃的生者,就不在少數。要說他兩手當真乾乾淨淨……恐怕並不妥當。
他沒有辦法,他也不是那麼在乎,至少沒謝轍那麼在乎。反正那些人就算救過來,也恢復不了幾個。他多想完完全全拋棄雜念,一把火燒個痛快。這些明晃晃的火令他自己也頭暈目眩,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海岸邊,見證那場華美璀璨的、象徵著悲劇起源的視覺盛宴。
終於,他等到了謝轍的建議。
“走!”
寒觴深深地吸了口氣,眼裡滿是說不出的驚惶和悲慼。謝轍終究沒能對這些人動手。可他心裡應該明白,若是放棄這處陣地,他們來時那座繁榮的城鎮,立刻會被剩餘的軍隊鯨吞蠶食。緊著,殺之惡使的力量就會更加壯大,他們會朝著更繁榮的地方行軍。
“你要放棄?!”寒觴幾乎在質問,“放棄這場戰鬥,放棄那座鎮子?”
“我們不知道誰會幫我們。”謝轍的聲音是那樣清晰,“但我們該尋求幫助。”
那小小的鎮子,當真有什麼臥虎藏龍之輩,能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嗎?
但也許謝轍是對的。他是如此冷靜,彷彿這個結果是經過安靜的深思熟慮。他一定是好好想過的——難道是在這場激烈的戰鬥中嗎?他如何做到招架、進攻,同時還要對接下來的策略進行思考與分析?在這方面,寒觴一直感到驚訝。
謝轍說得對,必須要離開了。他們拉開距離,互相守護對方的後背。視線掃過四周,火牆燃燒得太旺,幾乎沒有破綻能讓他們逃出去。寒觴心中發出一陣苦笑:或許,這就是自掘墳墓的意思吧。他的頭愈發昏沉,視線也變得模糊。他太害怕那些火焰了……他甚至說不出理由。或許火焰總令他回憶起那之後一切悲劇的恐懼,而它正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寒觴絲毫不懷疑,若火焰呈現的是純粹的藍色,他恐怕當場就會暈過去——就像那一次一樣。而這些風——這陣陣的邪風,讓這些火焰顯得更加猖獗。謝轍不確定這風是不是來自風雲斬,來自自己繚亂躁動的心境。若是的話,他發誓這是他此生與寒觴打過最差的配合。
終究是說晚了,逃也逃不掉,更別說尋求幫助……儘管求助的物件也弱得有些可笑。莫非真只剩下死戰了麼?兩人不約而同攥緊刀刃。不遠處,他們放在路邊的行囊也被大火侵蝕了。裡面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無非是換洗衣物和一些銀兩。相較之下,沒有什麼比生命更值錢的東西。
燃燒的行囊像是逐漸腐化的屍體,露出裡面森森的骨骸。“骨骸”也隨之燃燒,發出“滋滋”的奇怪聲響。焦黑的煙霧妖異可怖,謝轍一時有些錯愕,不知裡面有什麼東西,會發出這種動靜來。有什麼活物似的玩意真在裡面鼓動著,像包裹裡藏匿的小動物,正準備掙扎著逃離這場天降災禍。就連寒觴也有些意外。難道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躲進了他們的行囊之中?若真是如此,淪落到這種地步,也實在可憐。
就和他們一樣可憐。
突然間,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那團燃燒的、原本冒著黑煙的行囊,突然迸發出刺眼的金光。那一刻,他們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凝視太陽。兩人同時閉眼,顧不得身後還有什麼危險。一股比金光更加燦爛、更加奪目的力量迸射而出,一種純粹而聖潔的白色穿透了眼皮,在所有人面前炸開。
如盛放的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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