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百六十六回:久束溼薪,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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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重逢的感動與喜悅充盈這間小小的客房,令本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更擁擠了。但的確要承認,現在的人數遠超了客房原本允許的住宿限制。

分明還差一陣子過年,但這間逼仄的小屋子硬是被烘托出了一股年味兒。雖說相對而言它似乎多了幾分悲傷的氣息——畢竟這實在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團圓。但比起過去,一切都好得太多。至少聆鵷和問螢都在,溫酒……也算有了訊息,至少明確地表了態。現在他們唯一需要掛念的,便是聆鵷的堂姐了。

聽聞她平安無事,他們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地上。在問螢的描述中,那個穿著打扮與外貌都與聆鵷極像的女子,看上去雖然面龐削瘦,弱不禁風,但至少……胳膊腿兒都健全著,也沒什麼皮外傷。而且印象裡,她確實沒有開口說過話,很可能真是個小啞巴。

另外讓問螢還有些遺憾的事,便是她的荷包丟了。那個荷包是寒觴買給她的。

“我是很喜歡那個包,何況……”

“那都不是事兒,”寒觴寬慰道,“回頭看到什麼喜歡的,再給你買一個。”

聆鵷說:“您的銀子也一定都在裡頭吧?這樣一來,您如何……該不會和寒觴一樣?”

“咳呃!”寒觴瞥了一眼謝轍,大聲地咳了一聲,“可別對沒盤纏的人苛求太多。”

雖然氣氛緩和了許多,但是問螢的面色還是充滿憂慮。她悶悶不樂地說:

“不,除了那個包和碎銀之外……我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那東西,是溫酒給我最後的紀念。我把它也放在荷包裡了。可我偏偏那陣心神恍惚,越擔驚受怕,怕它不見了,果真就不知丟到哪兒去。回想起來,也就是在見到那個與聆鵷妹妹極像的女子那天弄丟的。也罷……我本以為我會失魂落魄的,可見到你們,我心裡又變得踏踏實實。”

“你能想開便好了。既然你已不再將它視為心結,那這一切便都算過去。雖然我還是會想著找他,想著將師父的事親自與他問個明白。到那時候,誰再走什麼路,就都別糾纏不清了。”寒觴掩飾起潛藏的遺憾,繼續說,“說來,他給了你什麼?”

“一塊壎。不大,十分精巧。”問螢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大吧,比不過一個雞蛋。材質是瑪瑙做的,這倒是少見。我試著吹過,但並不能吹響,興許是壞的。”

“什麼?!”

聆鵷突然站了起來,但這聲感慨不止是她一個人發出的。同樣震驚無比的,還有水無君和謝轍。謝轍記得清楚,那是聆鵷離家時帶著的東西,寒觴也想起來。水無君更是激動地追問道:

“那是不是一種……絹瑪瑙?有著一圈一圈的紋路,紅白相間。”

“是呀,您也知道麼?是什麼樣的東西?”

“是法器。”謝轍不安地說,“是當年從南國帶回來的……屬於邪神七法器之一的物件。那個東西,本是屬於葉家的。是聆鵷姑娘的家人,不知從何處買到這樣東西,她又私底下帶出來,本想著此行有用。聆鵷姑娘吃了不少苦頭,這東西,連同萬鬼志都落入了妄語之手。既然是溫酒交給你的,那便證明是妄語交付給他的。沒想到兜兜轉轉,差點又流轉回來。”

問螢又感到一陣坐立難安,她原本好不容易把這陣難過壓了下去。

“若、若真是如此,我也太不小心了。唉,都怪我!要是我能一直好好拿著,這東西便能物歸原主了。”

聆鵷緩緩地坐了下去。她確乎是有點失魂落魄了。但她很快抖擻精神,重新擠出笑來,對問螢說:“您也不必太在意。這東西既然是別人送您的紀念,那就是您的東西了,就算您帶在身上,我也不會逼著您還給我的!如今……丟了便丟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真品。到了現在,也不知它究竟有什麼作用。”

謝轍知道,她當然是十分在意的,但她還是努力安慰著問螢。兩個都曾經只存在於友人描述中的姑娘,如今第一次見面,她們就像認識多年般親切體貼。至少這一點,都讓謝轍和寒觴感到不同程度的安慰。

現在的他們真的很需要安慰。

閒聊的時間總是過去得很快。接下來,水無君就要說些不好聽的事了。

“你們之前說……懷疑六道神兵,讓朽月君做過手腳?”

“是的。鬼仙姑寄來書信,將她的揣測告訴了我們。不,與其說是揣測……她倒非常篤定,並且要求我們將刀劍盡力銷燬。也不知她究竟算出了什麼卦象,更不知這象徵著天道的風雲斬,是否是安全的……她也不說清楚。”

水無君道:“關於六道神兵,我的確略知一二。除了象徵著人道的斷塵寰,自始至終都在凜天師的手中外,其他的刀劍都經過朽月君之手。那一日,伏松風待帶著一柄未完工的劍胚,傾身跌入火山口,以身鑄劍,便成了如今的斷塵寰。它最初是仿照封魔刃鍛造的。也有人說,封魔刃其實是一柄長刀……先不說這些。總之,那柄劍開始由那時的黛鸞城主保管。那是黛巒城歷史上第一位女城主,而她正是凜天師凜山海的徒弟。後來,她垂垂老矣,臨終前將這柄劍又託付給了自己的師父。凜天師依然風華正茂,一隻腳已踏上升仙之途。那之後斷塵寰便再未易主,一直由凜天師謹慎保管。”

“所以斷塵寰是絕對安全的……那,您覺得風雲斬也是安全的麼?”

“很難說,但至少我看不出什麼問題。”水無君如是說,“何況那位大人讓他將風雲斬交付給睦月君,是很早的事,恐怕他來不及做什麼吧?就算他真做了壞事,兵器到了睦月君手裡,也該是被檢查過的。至於放到歿影閣保管的事……老實說,我也不知睦月君是作何打算,但他那樣經驗老到,定有自己的緣由。那之後朽月君是否有機會動手,我也不清楚。”

“至少您看著沒什麼毛病?”寒觴問。

“嗯。不排除我道行不夠的原因……但我確實沒有覺得不對。”水無君拈起下巴,“若是你們不放心,也許能找一些看得懂門道的。”

謝轍輕嘆一聲,將劍拿在手裡端詳一陣,又拉出一點劍身,在燭燈下稍加檢查。隨後,他一把將劍叩了回去。他思索道:

“我也傾向於認為它沒有被動過手腳。一來我們看不出什麼,二來它已經陪伴我們多場戰鬥,但從未體現出什麼不正常的傾向。也有可能這等法術不易察覺,甚至能騙過睦月君的眼睛……當然,也可能天道之劍自身的特性足以遏制邪性的法術。說法實在太多。”

“不過,若要真有什麼問題被我們發現便好了。”問螢說著,“這樣我們就能設法破解,那些帶著惡道兵器的惡使,也就能被輕易擊潰了……大概吧。”

寒觴笑道:“你也這麼想?不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既然知道那些刀劍有問題,那我們再遇到他們,就將攻擊的重點放在刀劍上。這樣一來,惡使們的力量多少會受到影響吧?”

“我還是不明白,”聆鵷感慨著,“朽月君這麼做,目的是什麼?這麼說來,很多惡使不正是他一手締造的嗎?”

“或許還有歿影閣。”水無君道,“很難說明惡口的誕生是什麼緣由。他某個前世是佘氿的摯友,而佘氿如今在皋月君手下工作,皋月君又很聽從朽月君的編排……”

“不是說,葉家的那個姑娘,那個……盜之惡使,也在皋月君手下工作?”

“殺、盜、妄語、惡口、嗔恚……照這麼說,一半惡使都與朽月君有關。”謝轍掐著手指數道,“難道當真沒人管他?”

“那位大人的用意,我們誰也不好揣度。我們也不是沒有問過。”水無君幽幽地說,“但那位大人並沒有給予我們正面的回應……如此看來,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朽月君的日子就要到頭了;另一個……人間就要到頭了。”

“閻羅魔怎麼會做這種事?”謝轍不明白。

“按理來說,黃泉十二月是不該對那位大人的決斷有任何質疑的。”水無君說,“否則就像是連自身存在於世的合理性,也一同質疑。可是,近來的確……”

問螢道:“這個歿影閣也太奇怪了,他們到底想聽朽月君的話,去做什麼事呢?你們不是說,活屍的疫病是歿影閣那邊傳出來的,偶人的技術也是歿影閣的人搞出來的……再加上這麼多惡使活躍於世。這朽月君,別是真打著讓冥府易主的算盤吧?”

“可不敢這樣說!”水無君捏了一把汗。

“你們在怕什麼?這有什麼不可明說的?”問螢還是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諱。她不解地望著這位送自己回來見親人的無常,一板一眼地說:“你們在迴避什麼?在忌諱什麼?又在恐懼什麼?你們若真是行走六道,調停三界的黃泉十二月,便該無所畏懼。你們要是不敢,我可敢。要我說,咱們就該直接殺去歿影閣,把這些東西排上臺面,問個清楚,問個明白!”

水無君沉默不語。她著實不知該如何反駁。

餘下三人面面相覷。就連他們幾個,也不知該如何指摘問螢的提案。

也許他們早該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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