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零九回:疑團莫釋,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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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尷尬地離開了,他回到屋中去,進門前還悄悄回了頭,見神無君還盯著他,躲起來似的關上了門。其餘四人慢吞吞坐回來,以無法理解的表情看向他,問螢還帶著一絲責備。

“為何要這麼兇惡呢?老人家也是好心。況且,我們還餓著肚子呢。”

“是啊,您也不必對一個平頭百姓這麼……”寒觴一時間都找不到詞了。

神無君沒有立刻回答。他仍看著那間屋子,隨後抬起頭,望向天空。今天的月亮很圓,帶著些許微弱的蒼藍,不知是否與此地獨特的情況有關。

“來到這裡的時候,我與你們一樣,暫且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他突然這麼說了,令所有人都感到一絲緊張。氣氛一下變了,晚風都有些刺骨。

謝轍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若不說,我們委實沒有瞧出什麼。”

“這地方,本是沒打算來的。”神無君在院裡環顧四周,“真不知該說趕上了,還是,你們命中有此一劫呢。倒也正好,竟沒有任何人得到風聲……不,或許正是因為那傢伙看到了什麼,才會——”

聆鵷小心翼翼地問:“……誰?”

“百骸主。罷了——拿好你們的武器,準備迎戰吧。”

於是他們當真下意識摸上劍柄,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又要鬧哪出呢?本以為麻煩會在家裡等著他們,不曾想眼下就遇到一個。神無君還在四下看著。他的視線似是能穿透院牆,將整個鎮子的風光都一覽無餘。

“能詳細說說麼?我們也好做些準備。”

寒觴追問他,神無君停下來。隔著帷帽,他們猜不透神無君的眼神。停頓良久,他終於又開口說話了。

“我也不兜圈子。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吧,這個鎮子的人都已經死了。”

“這——”

“您說什……”

“不可能!”

“怎麼會呢?”

他們的反應有所不同,但無一例外驚訝萬分。雖都有些不可置信,但詫異之餘,他們各自都控制了自己的音量。

“怎麼會呢?這鎮子上的人,不都好好的嗎?我們來的時候,大家都很親切,尤其是給我們租這個庭院的大伯……”

“都死了,而且沒死多久。你們看不出破綻,是因為他們的靈魂都被安置在偶人之中,與他們生前無異。恐怕他們的魂魄誤以為自己還沒有死,便安分地待在這裡。倘若有一天誰磕碰壞了,靈體意識到自己肉身已死,便會魂飛魄散吧。看樣子,這些軀殼的製作工藝已令它們足夠結實。不過難以受傷的身軀,終歸也會令人生疑。而且孩子永遠也不會長大,這一點也……或者,計劃者乾脆沒打算讓他們存在到足以察覺這一切。”

他們都說不出話了。這番話的資訊量實在很大——顯然,此地與某個惡使有關,而且是非常難纏的那一個。

“怎麼會……您的意思是說,他們,都已經死了?這裡是……無庸氏的試驗場?”

“就是這樣。”神無君回答謝轍,“而且每個人,都是以自己的亡骸製作的,所以魂魄才不會很快識破。鎮子不大,但人口不在少數。想想看,如果人是逐步替換的,製作偶人的工具與場地必須足夠近,但我來時沒有在附近覺察什麼。想必是用了某種手段,將全鎮的人在短時間內解決,再批次處理。街上沒有任何血跡,用的應該是更隱蔽的手法,否則,血跡也會令生者恐慌。可能是風中的迷藥,或是給水裡投毒。而且,一定動用了許多無庸氏的解體師。因為這一切都天衣無縫,甚至不需要給鎮子設下結界,就足以迷惑所有人。”

“令人髮指!”

問螢拍了一下桌面,其他人也攥緊拳頭。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可以說是滅絕人性。數千人,連孩子都不放過。還是說,這正是無庸讕那種喪盡天良的人能做出來的事?一想到那善良親切的大伯,還有白天街道上與他們打招呼的路人,玩鬧的孩子,全部都已經死了——甚至他們不知自己已死的事實,未免太過殘忍。這對死者與生者而言都是。

“可我們該怎麼做?”聆鵷顫抖著問,“他們……都是那麼無辜。我們該怎麼才能拯救他們?至少、至少讓他們能順利轉生輪迴……”

“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事,而是我們六道無常的工作。”

寒觴皺起眉,追問道:“那您打算怎麼做……不,也許我該先問的是,您為什麼,要讓我們準備迎戰?這些偶人,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嗎?”

“大概吧。當他們意識到自己死去的事實後,不一定都會安分地離開軀殼。有些靈魂是兇惡的,他們會不斷地自我否認,陷入瘋狂,編織謊言來欺騙自己還活著,不必要地維持自身的存在。更麻煩的,會驅使身體攻擊帶來真相的人。況且他們一旦開始認識到自身與常人不同,靈魂多少會開始潰散,於是便對生者的靈魂有更強烈的渴求,理性與否,已不需要答案。反正若是不加以處理,他們都會成為人間的威脅。”

“真不愧是陰陽往澗·神無君啊。”

這聲感慨絕不是他們中任何一人發出的。幾人站起身,立刻看向聲源。高高的院牆上蹲著一個人影,逆著月光無法辨識。但這嗓音他們是熟悉的。

“尹歸鴻!”寒觴大喝道,“真是賊心不死!”

尹歸鴻並不說什麼,他從院牆上跳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走向幾人。彎刀已經出鞘,清冷的寒光掠過刀身,有液體從尖端滑落。這便是,任何餘燼也能熄滅的毒液了。

“這看似井然有序的小鎮,其實早已陷入了恐慌,大約已有數日了吧。”尹歸鴻停下腳步,在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說著,“你們沒有喝過這裡的井水,是因為那些人已經不會感到口渴,也就不會覺得你們會渴,便也沒有為你們倒水的意識。若真有,你們早就順順利利被燼滅牙的毒液弄死了,不勞煩我出手。至於糧食,畢竟真切地存在著,百姓的身體裡還有炊食的記憶。但,人們都感覺不到飢餓,只是白白將飯菜往軀殼裡送而已,更嘗不出什麼滋味。將食物直接轉化成靈力,供給身軀行動的法術……雖不太完善,但在這裡,那傢伙已經投入使用了。”

“無庸讕這個混蛋!”問螢咒罵道,“還有你,為虎作倀!”

“別誤會,我從來沒有什麼摧殘人類,玩弄性命的興趣。我的目標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罷了。只是為了這個目的,難免要做些交易。”

“沒有人性的東西!”

“你身為一個妖怪,開口閉口都是人性,真是令曾生而為人的我感到奇怪。”

問螢還想罵些什麼,神無君伸出了手,將她攔在身後。他淡然地說:

“你若是拿數千人的性命直接威脅我,倒可能還有的談。如今只剩一個空鎮,拿一群亡魂與我講條件,委實沒有什麼話語權了。”

說罷,神無君抽出了雙刀。謝轍與寒觴見狀,也緩緩將劍拔出了鞘。

“你誤會了,我本就沒打算你與講條件。”

“我能看到你刀鍔上的法陣,那是與對卯月君下的一模一樣的咒術。她最初是為怨蝕所傷的。”神無君摘下了帷帽,將它輕輕丟在一旁,不同尋常的雙目在暗藍的夜幕裡顯露出幾多陰森來。“我希望你知道,這局已不是沒有可破的方法。”

寒觴也憤憤地說:“你最好記得,上次的仇我們還沒有報。”

一時間劍拔弩張,兩方似乎隨時會爆發戰鬥。而就在此時,聆鵷最先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便回過頭。她一眼看到,聽到動靜的大伯正慌慌張張地從屋裡走出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快回去!”顧不得解釋,聆鵷立刻衝上去阻攔,“太危險了!”

戰鬥一觸即發,身後的乒乓聲不絕於耳。寒觴示意問螢去看聆鵷,她立刻便起身。若是以往,她很清楚這是兄長不想讓她參戰,要她躲在安全的地方。但神無君都那樣說了,這“死人經營的房子”難道足夠安全?她雖然為妄語和嗔恚所做之事感到憤慨,卻比聆鵷清楚,他們都是已逝之人,不必當做生者般加以保護。

自森林裡那件事,她“虎”口逃生以後,問螢確實不會懷疑她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可是有沒有能力,和能不能恰當地使用,這是兩回事。再者,神無君也說過,那份力量如今是相當危險與不可控的。

聆鵷剛把人推進屋子,大伯卻一把拽住她:

“怎就打起來了!丫頭,你可不敢捲進去丟了性命!”

“不,他們是……”

聆鵷知道大伯是好心,卻為朋友下意識伸出右手推開了他。這一推可出了事,因為沒能控制好力道,大伯重重地摔在桌沿,後腦勺發出啪的一聲。聆鵷心頭一緊,立刻進屋去扶起大伯。這時問螢正好趕上,她也進了屋,用力關了門,上了鎖,以免外面打進來。

“問螢,快幫幫我!”

白色的狐妖站在原地。面對人類朋友的請求,她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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