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四十三回:逐逐眈眈,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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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能說得更明白,我會再感謝你一些。”
謝轍的語氣算不上客氣,但姑且殘存著禮貌。無庸讕笑著搖起頭來,說道:
“其實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你想讓你的朋友聽得更清楚。無妨,我並不介意憑此消磨時間。你們浪費的時間越多,於我而言越是有利。我就再詳盡地做出解釋吧。畢竟這等需要參悟的東西,就算說出口來,聽者也未必“接納”。”
“只需“接納”這一切。接納,接受,接應……普通地接受自己來到了異界,接應自己已然身處他鄉的事實,接納所有與認識不同的、不正常的景象。”
“你接納了這樣的自己,也接納了這樣的世界,那麼世界也會接納你,使你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即便,是以此界他物所認知的,有些異常的部分。”
“而後,將這一切都當做自己的世界一般,自然地生活,自然地行動,從內心深處融於這個不正常的地方,那麼“不正常”便與“正常”無異。”
“換句話說,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正常。反常也只是異常於一部分群體司空見慣的正常罷了,那麼必然有另一部分群體持有相反的認知。”
“你們中的某位妖怪的朋友,一定深有體會吧?”他直白地指向施無棄,“你是如何在地獄道迷失了那樣長久的時日,而在迴歸現世之後,仍保留過去的記憶與原先的認知?你是很厲害的角色,憑我是沒有勇氣以人類的身份與你接觸的。你的切換是如此迅速,其人格的銜接又是如此自然,我深感敬佩。”
他說到這兒,連凜天師看向施無棄的眼神都有些變化了。他的手仍緊持著人道之劍,瞳孔卻隨著手臂微微發顫。時至今日,他終於發現自己極大程度地低估了友人遭受的劫難。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曾與歸來的他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但想來,尚是尋常人類的自己,怕是將百骸主冒犯得不輕。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兩人都知道,他們是朋友啊。而如今是共歷了數百年時光的朋友。可也正是在這樣的數百年之後,山海才知曉了極月君那番舉動的真實含義。
他所擔憂的並不是什麼異族殊途,擔憂身為妖怪的施無棄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或者其他負面的影響。或者有這樣的成分,但那也只是原因的一部分。反過來,他更為擔憂的是,尚且身為尋常人類的凜山海,根本無從真正領悟到最沉重的部分——從而傷害到一個妖怪。
或許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吧。儘管不是最恰當的。
所謂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二人間已不需要說得更多。眼下無聲的紛爭亟待解決。而這樣一來,寒觴、問螢、皎沫與聆鵷幾乎都聽懂了。雖然如何理解,理解到什麼程度是另一回事。不過直到現在,他們的狀態都不是很好。仔細回想起來,無庸讕似乎還說過什麼“在這裡越久對他越有利”的話。好像並不是字面意思那樣簡單。
“如此看來,確實無法用常規的手段消滅你。”凜天師說道,“何況你的結界正在無休止地汲取我們的靈力。”
半晌沒打岔的朽月君終於鼓起掌,笑著說:“真夠可以的,不會是現在才發現吧?所以說呢,尋找他的那個陣法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它也已經脫離了陣的形式,融合到了結界的每個角落。這次對惡使的肅清行動,我依然不會出手阻止。比起幫助某一方,我更好奇已經被蛛網纏住的你們,準備如何掙脫?儘管幾乎註定了破滅的結局,我也會期待魚死網破的可能性哦——即便是堪稱奇蹟的可能性。”
“你的趣味一如既往地糟糕啊。”施無棄冷冷地說,“雖然在你提供情報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如今的局面,興許比我想的更差勁些。不過這件事本身還是謝謝你——即便這不影響我對你仍只有惡感。”
朽月君的手放在唇邊輕笑著。他清爽地昂起臉,仍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他的語氣中
有一種刻意塑造的悲憫,彷彿專門流露出來讓聽者察覺。
“雖然你們之前說對了很多東西,我挺佩服,不過並不是全部。我來替妄語告訴你們真相吧……提早知曉也算有好處。整座結界,每一處空隙都歸屬於他的內部。你們應該早就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感知能力在下降,思維也越來越錯亂。以至於,本來我覺得他的解釋已經足夠到位,還要更詳細地給你們掰開了揉碎了。”
“摩睺羅迦當年就是這麼做的。”無庸藍靜靜地陳述著,“對它而言,這是一種本能的行為。去折磨人,他們靈魂的味道嚐起來更有趣。其中實則存在著某種原理。因為認知的潰散、人格的解離,這種狀態,會讓你們與“另外的世界”融合得更加輕易。我可以讓你們毫無痛苦地死去,就像在睡夢中。在六道的夾縫中,在鮮活的結界裡,自然溶解的過程本身就是折磨的,直接殺掉才是仁慈。但我生來就不知慈悲為何物,你們也絕不會乞求憐憫。就這麼將你們放在這裡吧,任憑你們被既定的命運緩慢地殺死,被吸收。”
“你的確不是人。”謝轍冰冷地說,“從一出生起就不是。”
“那麼你呢?”無庸讕笑起來,“你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絕不會如你所願。”
“哈哈哈哈哈,真是……你時至今日還不願意承認,你只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自我說服——在環境的幫助下。我很遺憾。不過,若你被同化了,成為我的世界中擁有自主意識的一部分,而非如他人一樣,成為材料,被分解、重組,那就證明我們是同一類人。因為你永遠無法逃避自我認知本身。”
“那可就太遲了。我也很遺憾,我並不想見證這樣的結局。”
說罷,他橫過劍,眼神變得如劍鋒般銳利。
“很不錯的眼神,那麼你想怎麼做?”無庸讕歪過頭,“我說得夠久了,再耽誤下去,也只是徒增你們的疲憊。差不多該到這裡了……你們儘管掙扎吧。”
他的影像淡去,朽月君也在竊笑中化作一團明火,而後熄滅。頃刻間,天昏地暗,所有的畫面都變得不再常規。先前穩定的天與地才是幻象嗎?鬱藍濃稠的天空融化了,儘管色彩到處都是一致的,卻給人以流動的質感。
聆鵷覺得自己又要吐了,但與之前肉體的苦難相比,這一次在官能上出現的差錯更嚴重些。她再轉過身,發現周圍的朋友都不見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她心中的恐懼頓時放大了幾倍,同時不適感也加重許多。不知何時,腳下的地變成了綠油油的青草,但她並沒有任何安心的感覺。廣袤的平原上,每一根草都輪廓分明,每一根草都在劇烈地強調自己的存在,以至於她的視線稍微發生一些移動,整體的畫面就會些微地顫動、扭曲、變形。天上出現了雲,不同於流動的背景,雲是一團一團的,紋絲不動,質感仿若固態。.
她試著衝出去,腳下的草地在眼裡不斷地“撕裂”,這干擾了她的判斷,讓她不能很好地跑動。於是聆鵷昂起頭,讓目光投向那片天空。可不動的雲並非很好的參照,這給她一種不斷地在原地踏步的錯覺——也可能不是錯覺。她簡直覺得,每一次頭的扭動,似乎是切實地發生了改變,腦子卻像懸浮著一樣,並不跟著面龐轉動,這種內外的拉扯感太不真實。
聆鵷累得跑不動了,但似乎並沒有運動多久,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或者身體素質變差了。她不斷地喘息,卻沒有呼吸的實感,窒息的錯覺倒是更嚴重。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自己的呼吸,只有一種嘈雜的、類似雨聲但並非雨聲的細密噪音。好像很遠,但就在耳邊。明明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卻覺得自己像是在被凝視著,被一群不知名的什麼所凝視。那些不知源頭的目光讓人感到強烈的不適,可更不適的,是此地分明沒有任何藏身之處的事實。
眼前出現了一道門,黑
漆漆的門,方方正正的門,吞沒了所有的光,也不發出光。那究竟可以被稱之為門,還是簡單的一個稜角分明的洞?它仍在很遠的地方,聆鵷不知自己該不該過去。那東西讓人恐懼,卻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於是她又邁開腳步,眼睛緊緊盯著那門洞。它並未隨著自己的靠近而變大,但眼前的風景又發生了變化。整個天地突然側過來,左邊是天,右邊是地,她不知自己的腳踏在哪裡,但不能停下,就好像停下就會墜落。左邊是地,右邊是天,這次是在哪一個瞬間完成轉換的,她也並不清楚。
耳邊的“雨聲”改變了,變得清晰,變得很近。像是吵鬧的集市會聽到的動靜,但沒有任何吆喝聲,也聽不清任何一句完整的話,甚至準確的詞語。它們只是近似人聲的、雜糅在一起的什麼。
她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但有人突然突兀地攀在她的左肩上。她雖然停下了腳步,卻無法回頭,就像鬼壓床似的,只能睜開眼睛,卻並不擁有完整的身體控制權。接觸的時候,她也很難確定那就是手,直到身體的主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已經不能正確地辨識出布料的紋樣了,但從那怪異的色塊之中,她尚可以認出那是施無棄的衣服。
只是他的臉像被擦除一般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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