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八十一回:火盡燈熄,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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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聰明,我倒是很欣慰啊。哈哈哈哈哈……”

“你真噁心。”惡口直言道。

聆鵷一刻也忍不住了。她有些失控地大叫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你們在說什麼?莫非,那個人是……你們憑什麼,為什麼要……你們怎麼能——”

她面色蒼白,即便在昏暗的暮色中也像是能發光一樣。手腳是冰涼的,她止不住顫抖,卻並不因為這裡有多冷。佘氿用無所謂的語氣說著:

“啊呀,我當是誰呢。你不吭聲,我都要忘了還有一個你在呢。”

“我當時可有點被嚇到呢。”惡口不懷好意地說,“那個女的不是被我殺了嗎?我再看到你的第一眼,還以為見了鬼呢,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氣味是不一樣的。若不是這女的說留你有用,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將這個好訊息在第一時間分享給你呀。”

“我就是在怕這件事呢。萬一這孩子反悔了怎麼辦?我一個人可找不著地方。”

????????????????葉雪詞唉聲嘆氣,眉宇間透出一種遲到的惋惜,也不知是對誰。每個妖怪都人模狗樣,那輕浮的態度讓聆鵷只覺得一陣反胃。她已經徹底明白,妖怪與人是全然不同的。這種漠然比直接的恐嚇與威脅,更令人覺得遭到輕視。他們根本不把渺小的人類放在眼裡。對他們來說,人類就只是家畜,只是工具,僅此而已。

對於這群傢伙,尤其是曾身為人類的兩人,絕不能掉以輕心——但現在或許為時已晚。她覺得自己太天真了,與寒觴他們相處久了,就忘記話本中那些魑魅魍魎的血腥故事。

“若是那個啞巴的軀殼再無魂魄,完全失去活性,下了葬,可就再也用不成了。小少爺不知道這回事吧?不過對你而言,她死了便是報了仇。只不過她是故意尋死呢——或許察覺到鶯月君是不可信的,才將事情做絕。不過還好水無君將遺體暫時放在冥府,才得以保全。這樣一來,倒是給人提供了反客為主的機會。於是呢……我將屍體偷走了。”

“可真有你的。”佘氿咋舌道。

聆鵷感覺世界突然安靜了一下。人聲,風聲,都消失不見。所以吟鵷已經死了……被惡口殺掉了,但聽上去,似乎又是她“自找的”。憑藉破碎的資訊,事情的真相在聆鵷的腦海裡拼湊了個大概。她只覺得憤怒,卻無計可施。欺騙自己的人、利用自己的人、殺害至親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她孤身一人,自身難保,空有一腔悲憤。

“她現在被藏在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會將我的安排如實告訴皋月君的。畢竟,我也不對鶯月君完全信任,畢竟她曾做過不少壞事呢……我反倒覺得皋月君親切,凡事都能商量著來。所以我才如此直接,並不遮遮掩掩。我就是想開誠佈公地聊一聊,問一問罷了。就麻煩你為我帶路吧?”

“呵,你想得倒美,不見得她是否有這閒……”

佘氿的臉色突然變了。他注意到,惡口的視線被什麼東西吸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隻小小的蠍子爬到自己的腳邊。他住了口,緩緩蹲下身,皺著眉,用驚奇的眼神望著它。他伸出手,那蠍子就爬了上去,揮舞著鉗子不知在比劃什麼。還沒等幾人弄明白,他們都聽見不遠處傳來沙沙的響聲,並且越來越清晰。

浩浩蕩蕩的蠍群正向這邊爬了過來。

佘氿的臉變得鐵青。他立刻嚴厲地對葉雪詞說:

“你跟上來——就當你還算是歿影閣的人。”

“……?”

葉雪詞並不理解這滿地的蠍子傳達了怎樣的訊號,或許和那個女妖有關。從佘氿的眼神可以看出,興許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他一把抓住惡口的手,拖拽一樣就往回走,惹得這小少爺立刻罵罵咧咧。他頭也不回地伸手,示意葉雪詞跟上來,她便走了過去。眼看屏障的入口就要關閉,聆鵷一時心急,一個箭步衝了進來。

“等等!”

糟糕的事發生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了聆鵷。她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右臂被入口牢牢地封住了。????????????????空氣裡像是有張透明的嘴,死死咬住了她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她不覺得疼,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慌張而暫時忽略了痛感。可任憑她怎麼努力,雙腿都只是在原地踏步罷了。鞋子在地上踏出兩道深深的溝壑,為絕望所填滿。雖然在最後關頭闖了進來,可似乎時機沒有選好——太晚了。

葉雪詞轉過身,她只看了幾眼,便流露出頗為遺憾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戲。

“我可沒有辦法,即便是碎片也打不開它。是影子的屏障感知到你體內有它的一部分,所以迫切想將它要回去。我幫不上你,只能到這一步了——你自求多福罷。”

說完,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追上佘氿的背影,腳下靈活地繞開了滿地的毒蠍。聆鵷一個人被留在原地,沒有任何辦法。能傷害她的妖怪已經離開了,甚至從頭到尾都沒誰把她放在眼裡。可現在的處境絕不比剛才更安全幾分。

“不!不要!!”

聆鵷尖叫著,嗓子都喊破了音,可沒有任何人回應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不論再怎麼活動手臂,她也無法感知到它的存在。就算是被屏障隔開,手也會留在外面的世界吧?若手臂直接被切斷,她應該看到血,但並沒有,更沒有感到疼痛。但她如何揮舞,都感受不到氣流。她確實什麼都體會不到了——就像這條手臂不復存在一樣。即使她奮力向外拉扯,會有痛覺的,也僅是手臂殘存的一部分罷了。

那些蠍子卻只是好奇地在她腳邊試探。雖然它們尚未展現出攻擊性,可聆鵷幾乎完全陷入崩潰。她被騙了,被利用了,還被丟下了。不僅沒有見到想見的人,自己的性命可能也要交代到這裡——而且還在臨死前得知了至親的死訊。這是她人生最晦暗的一天,過去獨自一人的時候,哪怕遭到綁架,或陷入虛妄的幻境,她都挺了下來。可這次不同了,這都是自己自找的,是她太傻才會給妖怪騙了。

可難道不知道姐姐的死,就這麼一直懷著毫無用處的期待活下去,也是她想要的嗎?雖然會賭氣地想,還不如對此一無所知,但內心深處她仍對真相有所追求。倘若那群妖怪所言是真,那吟鵷的死就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這的確像是她的個效能幹出的事……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讓自己的身軀形象為壞人所用,讓她重要的人也被欺騙、被利用、被傷害。

然而事態似乎永遠只有更糟。

她的眼淚已經佈滿面頰,她毫無知覺,直到它們落在地上,留下斑駁的水漬才被她所察覺。但她顧不上去擦,因為她發現,細小的黑色影子正順著手臂的斷口向上蔓延。她驚恐地去抓撓卻發現發黑的部分連觸覺也沒有了。雖然蔓延的速度很慢,但她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她明白,影子已經開始全線侵蝕她的身體,過去一直擔憂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並且在這個節骨眼上。

她不想等死。

並不是毫無準備……她緩緩將手伸到衣襟裡,從懷中取出一枚匕首——這曾是封魔刃的一部分。在她用這東西摧毀????????????????了萬鬼志後,便一直在她身上儲存,直到她回到家中。原本拿在路上,是為了防身,以免葉雪詞突然變卦。但當她意識到該反抗時,從人數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優勢,武器便也毫無意義。這麼做,相當於給敵人遞刀子罷了。可在僅剩下她一人的時候,或許這把刀,仍是有用武之地的。她甚至注意到,當匕首出現的那一刻,地上所有的蠍子都高舉雙鉗,幾乎同時後退幾步,像是察覺到了某種威脅。

她拿起匕首,用牙解開上面纏著的布條,用刀尖在手臂的斷面比劃著。但、但這一定很疼吧?可再一想,被長劍所殺害的吟鵷——在那一刻她就不會痛嗎?比起失去性命的她,自己“這點”痛算得了什麼?她舉著刀,在影子周邊試探,不斷地鼓舞自己加深力道。她意外地發現,刀尖即使沒入了那斷面的陰影,也沒有切割到任何東西。

怎麼會這樣……她一咬牙,試著將刀刃徹底切入斷面的陰影中。刀憑空滑了過去,她不覺得痛,她甚至能感覺到另一側的空氣裡存在牆壁一樣的障礙。可這黑色部分的手臂確實沒有實體,也無法和自己完全分開。這一刀下去只像是割開了風。她不甘地意識到,這一部分已經完全被轉化成了影子,再怎麼切割也無濟於事。何況,侵蝕還在繼續,以足夠緩慢也足夠灼人心智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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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所以,難道只有……

她知道自己眼淚又淌出來了。它們是溫熱的,但溫度轉瞬即逝,很快被冷風拭去,兩行面板上的軌跡冰冰涼涼。這是對疼痛最原始的畏懼,對潛在的死亡本能的恐慌。普通的刀很容易要人的命,這種匕首便更難說了。滿地的蠍子也令她害怕,它們若是妖物或蠱蟲,必定在渴望著她的鮮血。她知道,在戰場上計程車兵若是之後處理得當,是能保住一條性命的。可是她又哪兒來的條件為自己處理傷口呢?不存在這樣的資源,也不存在這樣的人。

這裡也沒有敵人傷害她,要傷害她的人,只有自己。

能救她的人,也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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