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百二十二回:心誠則靈,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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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朔天泉,陰陽往澗,」朽月君說道,「我有一個辦法。當然了,我猜,你們也都想到了這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神無君非要還這麼一嘴,朽月君頗為不滿,但不想計較更多。神無君自然清楚她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需要以此試探霜月君的態度。兩人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到霜月君身上,她歪過頭,把他們的小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甚至可以說,這個方案多少受到生前的她的啟發。

「不錯,的確如你們所想。」霜月君的手摸在封魔刃上,「這把完整的刀,在六道神兵的作用下有了撕裂六道的力量。不過說著好聽,也只相當於短暫地開啟一處六道靈脈,很快便會合攏——正如封魔刃曾吞納的天泉眼那樣。用它對付邪見,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俗話你們都該聽過吧?」

「看來可行。」

神無君突然來這麼一句,朽月君只是閉目點頭,兩人不知擅自謀劃了什麼。當他們三個還未商量出一個成型的計劃時,從開裂的巨型植株中,有奇怪的東西自下而上地湧動。那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呈現橢圓形的龐然大物。像果實,又像卵,通體泛著水紅,著色並不那麼均勻。猜測它本身是白色的,只是沾染了粘稠的深紅汁液。

就好像這處深坑是某種生物的喉嚨,從中嘔出這巨大的果實,或卵。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好像要撕開這層外殼。這微妙的凹凸起伏讓他們察覺,這層外殼的質感類似胎衣。不等三人反應過來,就有利器從裡面探出來,自內而外劃開了覆膜。

又是一大團不知名的液體奔湧而出,更粘稠,顏色更透明,似蛋清,量也不如先前大得嚇人。但很顯然,它還是個尚未成型之物,以人們可以察覺的速度構築自己的血肉。形似木質的主幹支撐起來,像骨架一樣,慘綠色的花莖凝聚成了經脈,密佈的根鬚則像神經網。很難說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其運作原理又是如何。那些形成了像人又像獸的框架上佈滿密集的根系,汲取黏液,迅速生出一大團一大團的紅花,血肉般處處綻放。在整個過程中,不時有不幸的烏鴉被捲入其中,它們悽慘地叫著,成為植物血肉的一部分。它整個軀殼的構建速度是不均勻的,因此直到現在也沒人看出那是什麼——就好像它自己也未打定主意。

他們只知道等它真正成型的時候,可就來不及了。那植物高高揚起手,或說爪,笨拙地攔下了天空四散的飛鳥。它們被殘忍地塞入口器,碾碎,骨骼破裂的聲音消融在枝幹的摩擦聲裡,就像幾滴水無聲地被浪潮吞併。

「我不介意聽別人指揮,」神無君抄起刀來,「所以有說得上話的嗎?什麼打算?」

霜月君慢條斯理地說:「就算我介意,恐怕也無濟於事吧。在無法逃脫的職責內,老前輩總是有可觀的話語權。」

「那就閉上你們的嘴。我會以琴聲為韻,斷其‘理,輔以冰霜延緩它的行動速度。你們兵分兩路,在恰當的距離,於同一時刻拿出你們的看家本事。切記,一定要在同一時刻。各自確認就位後,就搖響你們的黃泉鈴。我會在再次發出訊息,收到後,揮刃便是。」

「我先把話說清楚……」神無君伸出一刀劃過空氣,「這四下屬於青蓮鎮的造物,我們未必能夠保全。兩種刀法的衝擊確實能相互抵消,不同性質的靈氣會摧毀、斬斷彼此,但這只是儘可能降低了傷及旁物的風險,並不是完全沒有。」

「隨便。」朽月君摸過琴絃,淡淡道,「幾乎是最保守的方案了,他們自求多福。他們手中還有紫金杵吧?臨時設下結界多少也能削弱刀氣。」

大約是懶得聽他們交談,霜月君已經一躍而起,尋了幾處最佳落腳點便遠去

了。神無君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小白狐狸,也轉過身,去往相反的方向。

「他們定是有辦法了。這樣一來,我也確實有被遣返地獄的風險。不過我留在人間的‘痕跡已經夠多了。何況,就算我離開,在軀殼外遊蕩太久的那位小兄弟,怕也很難回來。」.z.

聽了妄語的話,凜天師並不苟同。

「雖不願這麼說,但你們的確有許多相似之處。其中最顯著的,便是都破不了‘我執。你們都有強烈的心願,才形成了你們對紅塵留戀的根基。他不會就這樣輕易消散。」

「那麼你呢?凜天師,你不也一樣麼?時至今日也未曾得道飛昇,不也是對這萬丈紅塵有著無以破解的‘我執嗎?何況我在人間停留得越久,他的處境便越兇險。你又能如何?」

凜天師確實無可奈何。就算殺了他,無非也只是將他這點魂魄立刻趕回地獄罷了。而且謝轍的形體一旦遭到破壞,原本的靈魂也沒有歸處。這一次,該說妄語作惡多端,似乎還不到那個程度。可正是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傲慢的態度,委實令人反胃。

「天師。」

聽到這個聲音,就連妄語也回過頭。二人看到了兩張如此相似的面孔,出現在不遠處的另一座高臺上。有一截桂樹穿透樓閣,將長長的主幹伸出建築之外。即使在冬日,它的綠葉也是如此茂密。興許因為靈場的紊亂,這之中甚至開著星星點點的花。葉月君無畏地站在最前端,手中似乎拿著什麼物件,而另一個殘臂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後。

「你——」他是那麼驚訝,「你們……」

「您若有什麼計劃,便交給我罷。我定極盡所能。」

聆鵷只覺得神智恍惚。

「阿、阿轍……我記得他……」

有什麼記憶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分明分別已久,她卻覺得,兩人好像剛才見過。

「他不是你認識的謝轍。」雖然距離還遠,葉月君仍儘可能將她護在身後,「妄語之惡使佔據了他的軀殼。」

說話間,遠處的天空便有異狀出現。兩道刀氣閃過的時候,各自的血潮被劈開,在交錯的瞬間爆裂出空氣的殘片。與之前不同的是,天空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裂隙。它們佔據了那方天空的絕大部分,從裂隙裡透出的色彩也全然不同。就像是有人拿刀把幾處空間割開,裡面洩露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顏色。那些線條,那些輪廓,沒有一處經得起人類的審查。因為它們就像是太陽一樣,是不可直視的。

裂隙可以移動。

他們都明白了,這是顯而易見的方案。最簡單的說法:將邪見分割成數塊,再同時「拋屍」於六道的各個空間。不難猜出,幾位六道無常興許是從如月君的遭遇得到了「靈感」。這一行為雖無法徹底根除邪見於人間的影響——沒有任何一項惡名是能被根除的——卻可以最大程度削弱它的力量。一個人能力再強,若是落得五馬分屍的下場,也不過幾灘爛肉。

「如此看來,是黃泉十二月的勝利……」妄語輕笑道,「但我也沒有輸。」

「不會讓你如願的。」

不知為何,凜天師突然有說出這番話的底氣。妄語頗為好奇地轉過頭,發現他一副輕鬆的模樣,一手背後,一手抬起,握著的是那枚圓潤精巧的赤真珠。妄語側目道:

「你不會以為,這種東西對我是有作用的吧?」

「不。」凜天師滿目堅毅,「不是給你用的。」

「……你?」

不等妄語反應過來,凜天師另一手猛然向前一揚。被藏在身後的紫金降魔杵被丟到了空中,同時閃過一陣強光。很快,凜天師的身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

中,只有降魔杵孤零零地從高空墜落,掉到下方紅色的水流之中。就像尋常的金屬,激起一陣水花後便不見蹤影了。

「凜天師要做什麼?」

聆鵷並沒有看明白,她小聲問葉月君。葉月君暫時沒有應答,而是拿起那鵝蛋大小的空心瑪瑙,輕輕湊到唇邊。對如今的她而言,再度吹響它不是什麼難事。聆鵷聽到了一種非常特別的聲音,單單是用好聽形容是全然不夠的。它不僅是器樂空靈的聲響,那之中夾雜著一曲婉轉的歌——由鮫人的喉嚨才能發出的天籟之音。甚至,有微小而輕盈的鈴聲,在有節奏地為這首曲子打著拍子。叮鈴,叮鈴……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

同時,她也明白了葉月君這麼做的道理,是鈴鐺的聲音給了她啟發。她在用這首曲指引道路,以避免靈魂的彌散。魂魄、精神、意志、心靈……這些在不同語境下同樣懸而未決之物,無影無形之物,都能以聲樂的形式加以引導。聲音是多麼神奇的東西。

可是凜天師去哪兒了?聆鵷知道,製造結界是紫金降魔杵的作用之一,也是最強大、最難以駕馭的力量。它甚至能在人道與他道間撐開一條縫隙,擬造不屬於二者卻同時屬於二者的「死生之地」。之前與妄語交鋒的時候,它就起到相當關鍵的作用。所以凜天師是創造了一處獨立的結界,並將自己「放逐」其中了嗎?

但,「不是給你用的」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還會有誰?難道說,是他自己嗎?聆鵷對這件法器並不夠熟悉……雖然她都不夠熟悉,瞭解不瞭解的,都是相對來說。赤真珠似是能對人的精神加以干涉,慳貪之惡使就是因它而瘋魔,喪失了惡使的權能。可是一個堅定的人,一個正直的人,對自己使用這樣的東西,會發生什麼?

再怎麼說,她們都從妄語劇變的臉色裡,讀出了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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